第42章：同是天涯淪落人

聽到花姐這話，阮懷卿一臉震驚。

「你早就知道？」

花姐點頭說道：「對啊，我早就知道，我對外身份是客房部領班，但其實我就是個媽媽桑，這是我故意換錯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忽然消失了好幾年？」

「我在酒吧看中你年輕貌美，所以將你騙到酒店打工，打算將你介紹給文華酒店的董事，嗯，那確實是個老變態，但就在事發當天下午，我又接到一單生意。」

「客戶是顧家小姐顧淺淺，她找到我，說那天是顧見深的生日，她要給顧見深一個生日驚喜。」

豪門名媛的腦迴路很奇葩，花姐不懂，也不想懂，反正只要對方給錢就行，她對探究別人的隱私沒興趣。

「我在新聞上看到過顧見深，一表人才年輕有為，哪個女人能和他共度一夜，那是那個女人的福氣。」

花姐笑了笑說道：「當時正好有個叫趙三妹的陪酒女聽到我與顧淺淺的對話，她主動要求接顧見深這單生意，甚至還說不要錢，或者我倒貼幾千都可以。」

說到這裡，花姐勾唇一笑：「所以你就能知道顧見深多麼有魅力的吧？他可以讓陪酒女倒貼的，而且趙三妹心裡也清楚，一旦搭上顧見深這條線，搞不好就是麻雀變鳳凰了。」

「那，那為什麼要選我，還是瞞著我……起碼，起碼你可以事先與我打個招呼，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阮懷卿深吸一口氣說道。

花姐低頭看著在指間燃燒的香煙，久久才開口。

「打招呼？等你能邁過賣身這個坎，只怕你養父早就死了……雖然我自作主張騙了你，但我知道，你內心是會接受的。」

聽到這話，阮懷卿的神色竟然格外平靜。

「不瞞您說，當您讓我穿上那套民國女學生的衣服去送毛巾時，我心中……已經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了。」

不然，只送一條毛巾，客人就會給一大筆小費嗎？她在酒吧與酒店打工許久，已經知道這些套路了。

但她還是選擇了默認，因為她需要錢。

花姐勾唇一笑：「我知道你很聰明，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敢這麼安排？我難道就不怕得罪顧見深？」

「當天晚上我故意將顧見深和那個老變態安排在一個酒店裡，故意將老變態的房卡給了趙三妹，然後你就拿到了顧見深的房卡。」

花姐只顧著說話，以至於一根煙都燃燒殆盡。

最後吸了一口，花姐直接將煙蒂扔在煙灰缸里，說道：「你可能又要問，明明我騙了你，為什麼又要在最後關頭對你發善心了，是不是？」

阮懷卿點了點頭。

「你們這種窮酸的大學生啊，就是事兒太多。」

花姐嘲諷一笑，說道：「因為我看到你，就想起了當年的我，從小，我媽就和別人跑了，我和我爸相依為命，我十七歲那年，我爸得了肺病，可是沒錢治啊，你說我怎麼辦？」

「我那時候正上高中，每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老師說我是北城大學的苗子，可為了給我爸治病，我只能輟學出來打工，我被人騙進了夜總會，第一次就被幾個男人給……」

說到這裡，花姐頓了頓，表情微微痛苦，似乎不願面對那不堪回首的過去。

「後來我終於掙到了錢，我帶著錢回到老家，可已經來不及了，我爸在我回家當晚就去世了，我用半條命換到的錢，只來得及給我爸風風光光辦個葬禮。」

花姐聲音嘶啞，帶著痛苦。

「人都死了，葬禮再風光有什麼用？我付出了尊嚴，付出了青春，甚至自毀一生，就是為了給我爸辦葬禮嗎？」

她哽咽，伸手握住了阮懷卿的手。

「所以聽到你說要掙錢給父親治病，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孤苦無助的自己，我怕你也像我那樣來不及，可我能力有限啊，我能幫你的，只是讓你以最快的速度掙到錢。」

阮懷卿輕聲說道：「謝謝，雖然我曾怨恨過你，但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好人？我算不上好人的。」

花姐自嘲一笑：「我要真是好人，我就該想辦法借錢給你，讓你給你養父治好病，然後讓你像正常大學生那樣畢業工作。」

她別開視線說道：「但是我沒有，那時候我羨慕你，也嫉妒你，我私心想讓你與我一樣，都深陷在這骯髒的泥潭裡。」

可她又無法狠心到讓阮懷卿像她一樣墜入地獄，於是在最後時刻，她將顧見深送到了她身邊。

或許，這是她最後的良知了。

「但我沒想到，你竟然從那泥潭裡爬出來了，依然保持著一份純真與乾淨，真好。」

花姐終於笑了，是一種發自肺腑的笑。

「我後悔了五年，內疚了五年，但現在重新遇到你，我覺得我的心終於能平靜了。」

說完這些話，花姐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裙擺。

「所以，今天這番話不要對任何人講，也不要對任何人提及你的過去，男人這種生物，嘴上說著不在乎，但其實心裡比誰都在乎女人的過去。」

花姐看著阮懷卿那雙純凈的眼睛，說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說罷，花姐飄然而去。

阮懷卿內心恍惚，覺得剛才那一切像是夢。

可看到煙灰缸里的煙蒂，聞到滿屋子的煙味，她又知道，這一切是真實的。

電話響了起來，終於讓阮懷卿從恍惚中喚醒。

接起電話，是通知她給場館內的客戶送茶水和點心。

端著價值上千元的茶水與點心走進場館內，阮懷卿又看到了花姐。

她一改之前與她交談時的清冷落寞，此時正依偎在男人懷中，笑得嬌媚撩人。

男人的手緊緊扣在她腰間，不斷親吻著她的臉頰與脖子。

花姐不躲不推，只咯咯笑著，任由男人對著她上下其手。

「茶水送來了。」

阮懷卿裝作沒看到花姐，她眉眼低垂將盤子放在桌上，聲音裡帶著恭敬。

「喲，這服務員還挺標緻的，過來過來，陪哥哥聊會兒天。」

花姐身邊的中年男人看到阮懷卿，伸手要去摸她的腰。

「死鬼，有我還不夠嗎？竟然還敢看別的丫頭片子？喂，你這個沒眼色的小丫頭，還不快滾？」

一邊撒潑笑罵，花姐一邊撲進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懷中。

趁著這機會，阮懷卿已經離開了場館。

關門的瞬間，她與花姐對視，看到她對著她嫣然一笑，那麼好看。

這一刻，阮懷卿的心中五味陳雜，有種無法言喻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或許在別人眼中，花姐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勾引男人靠女色賺錢，可對於阮懷卿來說，花姐卻似乎沒那麼壞。

所以，誰又有資格去隨意評判一個人的好與壞呢？

就在阮懷卿失神的時候，一個修長好看的手出現在她面前，隨即，是她熟悉的聲音。

「想什麼呢？我已經在這裡站了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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