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自從陸吾與英招離開后,音喜便成日獨守空房,直到十日後,陸吾才回到旋室。
自從陸吾回到崑崙,音喜便又過起了靈台清明,周身舒暢的日子。
近幾日,音喜總覺得自己精力十分旺盛,不僅如此,身上也有著若有似無的變化,不過它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她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陸吾神君總是對著自己的身體琢磨,害它怪不好意思的,有時甚至覺得自己的綠臉都紅爆了。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時陸吾是在研究龜殼上的紋路與人族卜算之術的關係,以至於之後,在音喜修成人形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還得被逼著變回原形供他研究。
……
這日,陸吾不知從哪喜獲一卷上古遺書,甚是歡喜的躺坐在塌上研讀。
陸吾就是如此,在他發現另一個更舒適的地方之前,窄小的坐塌就是他的讀書聖地。
日上晌午,只覺耳邊嘈雜聲漸高,手中的古籍已翻了過半,陸吾不經意向外邊瞥了一眼。
稍有點道行的人尚能眼觀千里,由於旋室懸於峰頂,身處旋室,即能將整個赤絳宮收入眼中,更何況是赤絳宮門前的玄武台。
陸吾看到玄武台上圍了許多修仙之人。
昆崙山以其靈力充盈之名吸引了各路修仙之人前往,無關種族不論貴賤,只要不踏入赤絳宮,陸吾都隨他們去。雖說陸吾有著虛懷若谷之心,但玄武台上祭著凡界四方萬千河流的水源靈,也算崑崙的禁地之一,沒道理圍了這麼些人,還吵吵囔囔。
陸吾放下書卷移步玄武台,這一去可不得了,只一眼,便看清眾人圍著的是一名赤身裸體的女子。
由於玄武台設於高處,而在赤絳宮附近修仙的人又特別多,所以石台上突然出現了這麼個女子自然是極其嘩眾的。顯然圍著的人是被嚇到了,反而被圍著的女子表情無辜的環顧四周。男人大多望一眼便不好意思的走開,而女人們皆手足無措的在旁站著。
這時,有人正要褪去外衣為她披上之時,卻有一個更快的身影,將深青色大氅披在赤裸女子身上。
那女子茫然的抬頭看向陸吾,陸吾心頭一跳,這女子的眉眼好生熟悉,只頃刻的疑惑就心內瞭然了,他無奈的搖頭將她抱起,對著呆愣在四周的人們道了句:「不好意思,讓諸位見笑了。」
轉身懷抱女子入了宮門。
只聽門外弱弱的傳著:「那是陸吾神君嗎?我在崑崙修仙數十載,從沒見過陸吾神君出過山門……」
「沒想到啊沒想到……還以為跟隨著天帝敗靈族奪北域的陸吾上神該是個古稀老頭呢……」
「別花痴了,陸吾神君可是神族,年歲可不顯在臉上,你這個人類少在這羨慕了,還是修仙才是正道……」
「人族怎麼了?想當初四大族群可沒有你們妖類……」
「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於是數日之後,北域以及諸界就有了這麼個傳聞:昆崙山上孕育出了一位極其妖嬈美艷的神女,由於其動人心魄的絕美容顏招惹了無數妖魔的騷擾。作為一山之主的陸吾神君,為柔弱的神女剷除妖魔雜碎自是義不容辭……幾日的大戰之後陸吾將受傷的神女帶回赤絳宮,兩人一見傾心……過不多久,昆崙山上就要有神君夫人了。
也因著這些流言,引來了音喜此生最大的勁敵,這是后話。
數月後,當音喜從離倫口中聽到這個故事時,她才深深感嘆,其實昆崙山上才是世上最龍蛇混雜之地。
陸吾原先就覺得他帶回的那隻脊龜眉眼生的十分妖艷,沒成想修成人形后的模樣張揚更甚,尤其是那一副天生上揚的嘴角,不說話便是媚笑的嘴型,以至於只一眼,便讓人心神異動。
音喜修成人形純粹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崑崙本就屬靈力之源,同時又在陸吾時不時外溢的強大靈力影響下,這才使得她意外早早的修得人形。
「所以我應該這樣嗎?」音喜喃喃著從屏風後頭走出,一身乾淨利落的黑青色束裙,只是腰帶扎的緊了些,音喜身上不舒服,便用雙手彆扭的來回扯著。
陸吾「唔」的一聲,抬頭望了一眼,不自覺皺眉道:「過來。」
腰帶鬆了些,身上好歹舒服了,聽到陸吾喚她過去,音喜便邁著還不是很熟悉的步伐輕輕走到他身邊。
陸吾示意她蹲下,音喜噘著嘴不明所以,但她卻乖乖的只按照他的意思,蹲下身子,手輕輕搭在圓椅上靠著。
感覺到自己身後的長發被兩隻溫暖的大手拂起,原是陸吾瞧她的長發散落在身後甚是凌亂,一時看不過去,便想幫她將頭髮束起。
「往後出門在外,切莫披頭散髮,不成樣子。」說著兀自一頓,陸吾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對音喜,貌似有些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感覺,不免一陣不自在。
音喜輕輕點頭,陸吾突然發現有一些不對勁,沉默半響道:「你這身…莫不是將我的衣裳改了……」
此時音喜的長發已被高高束起,她轉身「噗嗤」一笑,理了理裙擺道:「原想借外邊兒倫姐姐的衣裳,但她的衣裙顏色太亮,我還是喜歡青色多些……好看嗎?」說著還眨巴眼睛瞪著陸吾。
音喜原以為自己喜歡青色,但在很久以後,她才意識到這抹青色對她的意義,它早已經滲入她的心間,在她還不知世事的時候。
直到現在她才能看清赤絳宮的樣子。從前,由於脊龜慵懶的性子,她只在旋室和樊池附近遊盪,意外變成人形那日也是因為精力太過充沛以至於胡亂跑到了宮門外頭,在此之前她並不曉得赤絳宮原是如此大的。她估摸著以凡人的速度,從山門走到樊池,也得要個把時辰了,難怪外邊的人都說不曾見過陸吾上神出山門,可能是因為太遠了。
從前只覺得陸吾的旋室鮮有人來,現在才知,原來赤絳宮中本就無人,唯獨一位離倫上神,也是居於旋室十里開外的槐園中。
英招說,離倫是古上神入滅後集聚的善德之氣所化,本無實體可載,因而十分虛弱,天帝憐其孱弱,而自己又無暇顧及,正巧赤絳宮中無人氣,便故託付於陸吾,她因此才長居於赤絳宮中得陸吾上神庇佑以生存。
在音喜猛地推開房門時,正自在榻上入定的陸吾眉腳一挑。
睜開眼時,只見到卧在榻邊的音喜。
從前,音喜還是只脊龜時就是憩於陸吾榻邊,如今也自然而然就榻邊而睡。
陸吾輕吐出一口氣,起身將她拎出門外,「對面,離倫已為你備好了房。」轉身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鬢間流下。
對於初成人形的音喜來說,這一夜是無法入眠的,光是大步流星,就已經讓她興奮的不行。
她一邊不停的撫摸長發,一邊擺弄裙裾,梳妝台上的銅鏡被她擦得光亮,不一會兒,房間里已經一片狼藉。
而對面入定的陸吾則時不時的聽到一陣陣怪笑,令人不寒而慄。
這樣的情緒直到次日清晨。
赤絳宮,定塵殿。
大殿上,陸吾高坐,音喜立於一旁。
「從前是我疏忽了……如今你既已修成人形,我便不能再強留你在此,擇日你便回丹水河你的族人身邊去吧。」當陸吾淡淡的說出這句話時,音喜只覺得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身子還不自覺的顫了顫,心裡難受卻難以言明,只是一味的搖頭。
陸吾本是坐在大殿中央一方黑曜石座上,石座有些高,以至於音喜同他說話還要稍稍抬頭。
陸吾見座下人兒臉色有些發白,便俯首探到:「哪裡不舒服?」
音喜依舊搖著頭。
陸吾看出了些端倪,直起身子皺眉道:「若何?不願回去嗎?」
見座下人兒猶豫的點了點頭,又道:「若是不願回去也罷,但留在此處,便有留在此處的理由,可有修仙學道之心?」
音喜一聽,又是不停的搖頭。
見陸吾不再動靜,只是沉默的望著大殿之外,音喜便弱弱的說道:「我可以留在赤絳宮做些收拾打雜的事情,不一定非要修仙不可吧?就像從前我為你送樊池玉膏一般?」
如此不上進,陸吾起身離座,無奈的搖搖頭,「你認為從前我是在奴役你嗎?」
咦?難道不是嗎?音喜略顯訝異的望著陸吾的背影。
多說無益,陸吾嘆了口氣,像是決定了什麼,淡淡道:「你既無修道之心,崑崙也非能留你之處,你自……」
話未說完,音喜立刻反應過來,搶道:「不!我要修行,讓我留在這兒吧。」
陸吾本不願強迫,只是轉頭看見音喜可憐兮兮的表情,聯想到當日將她帶回赤絳宮的初衷,本是見這隻脊龜尚未開化便有捨己救人的善心,如若能悉心栽培或能成大才也說不定。只是這隻脊龜反常的早早修成人形,這種情況下,反而極易受外界誘惑而難成大器。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她回自己族人身邊好些。
而事實是,從她識事起,便是跟在自己身邊,她現在或許根本不記得什麼族人了。
看著音喜巴巴的望著自己,陸吾只覺心一軟,便說道:「也罷,那你便留在這裡修習。明日開始先跟著離倫讀書認字,斷不可偷懶學壞。」
音喜見他答應讓自己留在赤絳宮,心內歡喜的不行,大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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