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我是畜生,那你是什麼
面對賣酒的的痛哭,母親倒是顯得冷靜了。
似乎距離真相越近,母親反而顯得越平靜。
她的聲音也頗為平靜,問賣酒的道:「你還記得給葯的陌生人的樣子嗎?」
賣酒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的神情有些恍惚,道:「他的樣子我一直都記得,從來沒有忘記過。」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神情似乎露出了一絲驚恐,又接著道,「但他當時戴著面罩,只露出了他的一雙眼睛,我只記得,他是一個男子,身形很瘦小……」
「男子?」
母親的瞳孔縮了縮。
她似乎還是很平靜,接著,她命人給她拿來了紙筆,然後幾下,母親就畫出了一個人來。
母親的才華很多,繪畫也是她的一個,提筆幾筆,她就足以把一個人畫得繪聲繪色。
畫好后,目前看著眼前畫像上的人,遲疑了一下,才把畫像拿給賣酒的,問他道:「是這個人嗎?」
此時,母親的聲色里,不由得泛了些沙啞。
賣酒的只是往畫像上看了一眼,就點了點頭,很確定地道:「是這個人!我確定!雖然我沒有看過他取下面罩后的樣子,但我記得這雙眼睛,太像了!就是他!我一直都記得!」
就是這個陌生人害得賣酒的背負上了一生的罪惡,所以在看到這個人的畫像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顯得無比激動。
就是這個陌生,在那個夜晚,在他快要打烊的時候,出現在他的酒館,給了他一些錢和一包烏霜……
之後不久,他就再也沒有從罪惡中逃離出來過了。
這個人,讓他怎麼會忘記!他只怕到死都會記得!哪怕一眼餘光看過去,他都能把他整個人都認出來!因為時過境遷,他日日想起他的樣子,想起他噩夢的樣子,早就已經把他刻在骨子裡了!
而此時,賣酒的顯得越激動,越是確定地指證她畫像上的人,母親的心就越涼。
是「他」。
是她!
就是她小姨,害死了余家全家!滅了余家滿門!
就是她的親妹妹,害死了跟她一樣的她們的所有家人!
她的那張畫像,就是畫的男裝的余欣!
一切都沒有懸念了,一切都已經明了了。
母親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的牢房。
賣酒的又被多判了十年,判決下來的時候,他好像反而很高興。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出牢房的天跟進牢房時的天一樣,都是陰沉沉的。
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化,但母親卻覺得,天空好像變得更加明亮了。
手一揚,手裡的畫像不知飄往了何方,母親知道真相后,她的心,卻顯得很平靜,異常地平靜。
連她都沒有想到,她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可是當她望向天空,不知道怎麼,就在天空看到了她父親、母親……所有親人的身影的時候,她的眼淚,還是刷刷地流了下來。
「爹、娘……孩兒不孝啊!孩兒不孝啊!」
母親忽然仰天慘叫,她整個身子都跪坐在了地上,眼淚,不住地流,不住地流……
轟隆!
天在這個時候也下雨了,下了雷霆暴雨,將母親的淚水、悲慘和傷心,全都淋進了雨里。
明日,就是小姨行刑的時候了。
母親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從白城回到京城后,就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她查到的結果怎麼樣,她想聽她這個……妹妹,親口說說,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母親到了刑部大牢,甚至都不用她多問。
在小姨不停地開口求母親救她出去的時候,母親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彷彿想將這輩子還沒有看夠的一切,全都給看了。
小姨絲毫都不在意母親看向她的目光,見母親不說話,她就一直求母親,一直求她,她說她是被冤枉的,說母親一定要救她出去……
母親還是一直不說話,任由小姨跪在她的面前哭訴。
直到……
小姨哭訴道:「姐姐,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余家唯一的親人了啊……」
「啪!」
伴隨著小姨的話,母親狠狠地一個巴掌,就對著小姨甩了過去。
巴掌甩得很狠,母親甚至都沒有想到,她自己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她不僅將小姨瞬間扇了一臉的血,還讓小姨半個身子都摔倒了。
小姨沒扇懵了,她轉過身來,想對母親說些什麼。
但不等她開口,母親已經率先說了話。
母親的聲音很平靜,夾雜著細碎的冷意:「我去見過白城從前那個離余府不遠的賣酒的了。她跟我說,害了余家的,是你。」
母親的神情似乎一直很平靜,直到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中,才有凌厲的刀鋒射了出來。
小姨一直都很鬧騰,鬧騰到整個牢房,甚至都只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
可是當母親這句話說出來后,小姨原本鬧得像個瘋子一樣,現在,她不鬧了。
她變得異常地詭異,異常地安靜。
甚至不需要母親拿出任何證據地逼問,小姨忽然就啞著聲開口道:「你都知道了。」
小姨的身上,本來一直都有一種浪蕩的氣息,但是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將她身上的所有浪蕩氣息,全部都收起來了。
就好像一個真正的良家女子一樣,就好像她一直都是這樣一樣,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綻來。
「啪!」
小姨的平靜,反而是激起了母親的怒火,她狠狠的一個巴掌,又對著小姨甩了過去。
「畜生!」母親罵道。
母親又要揚起手打小姨,但在這個時候,被連扇兩巴掌,被扇得滿臉是血的小姨,卻沒有像先前一樣,被動地承受著母親的巴掌了。
她抬手,扣住了母親的手腕。
就算在刑部大牢里受了點折磨,她手上的力道,倒還不小。
「我是畜生,你是我的姐姐,那你是什麼?」小姨竟是笑著看著母親道。
母親的怒火更加地被激了起來,她想睜開小姨抓著她的手。
卻在這個時候,小姨忽然站起了身來,接著,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異的冷笑。
這抹冷笑,彷彿是把她的半生凄慘,全部都說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