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突襲(下)

象一片被烈風吹卷的遮天蔽地的血雲一樣，千餘鐵騎在飛揚的塵沙里，勇猛異常地向李鴻章的中軍大纛撲來。李昭慶的幼字營和劉松山的松字營早已被打的潰不成軍，中軍也來不及回防，根本來不及來開散兵線，懵頭懵腦地被這支突如其來的騎隊如潑墨般的槍彈掃射。

李鴻章被圍在核心，左衝右突，不得脫身。他急傳命令回營，調右翼五個營來中路救援，但整個中軍早被打的七零八散，左翼原有銘字營已經尾隨劉銘傳猛攻常州城，鼎字營早被這支奇兵擊潰，力量更加單薄，已經支持不住。

李鴻章的親兵營拚死保住帥旗和中軍。李鴻章的盛氣猛然間被狠狠地挫落下去，十分沮喪，他迫不得已，只得在親兵的簇擁下向後軍退去。一部分太平軍看敵人太多，阻住馬匹前行乾脆跳下馬來抽出長刀，同騎兵排成一騎一步，裹成戰團，向淮軍攢射猛攻，清兵手中的洋槍反而因敵我混戰不敢施放，被這些穿著清軍軍服的太平軍馬上步下的凌厲攻勢殺的傷亡慘重。李鴻章向四周看去，但見龍旗紛亂披靡，處處是四散奔逃的清軍，他知道左、右兩翼已經垮了，中軍也危在旦夕。他實在搞不明白，這是哪裡殺來的一支奇兵，竟然如此兇悍，火力奇猛不說，更是跟在自己身後窮追不捨。直攪的自己十餘萬精英亂做一團，這領軍之人絕非常人！

李鴻章向詡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帥才，他覺得陣前廝殺有礙於統帥的威風和體面。現在他下令突圍，依然命親兵營的騎兵圍在他和幕僚周圍，護衛著他們往外沖，邊戰邊走。

張帥看看早已鬥志全無的淮軍，心中狂笑，看來這次常州之圍可解了！李鴻章的中軍潰敗，只剩劉銘傳的一營攻城，料想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看來還是將「掏心」戰術進行到底吧！

古亞、曾憲手中的新式火槍早就打的槍管通紅，手持長刀和那些清軍斗在一處。張帥看著眾人手的新式火槍已經失去作用，心下感慨。在眼下這個世道，製造起己所需要的火槍可是很費力的，這些工匠連車床鏜床也沒有，根本不可能製造出高質量的槍管，眼下沒有出現爆槍管的情況已經是很給自己面子了。看來此次回去之後，要加大軍工這塊的投入。最少，自己那電腦中的資料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要不正在緊要關頭，突然手中的火槍啞了，後果可就嚴重了！

眼見李鴻章的玄素大纛在火光中越行越遠，張帥暗叫不好。如果讓李鴻章逃脫，一旦他重整旗鼓，捲土重來，自己可就再無機會施突襲妙計了。當下喝令騎兵丟下糾纏不休的淮軍，全力追擊李鴻章。

追出二、三里，眼見李鴻章玄素大纛近在咫尺，西北邊上鼓聲和吶喊聲大作，一支清軍騎隊連同步兵衝上前來。正是周盛波回援中軍。周盛波殺到近前，太平軍忽然閃開一個缺口，盛字營騎隊措手不及，一頭衝進這些太平軍騎隊中，兩軍登時糾纏在一起。

張帥猛一揮手，幾百個戰士從馬上跳下，從馬背上抽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盾牌和大刀，兇猛地砍殺著清軍的馬腿。清軍騎兵被這些刀牌手斬斷馬腿，一個個掉落馬下，隨之被斬殺。張帥猛地揮動手中長刀狠狠劈在迎面一個清將臉上，血花飛濺，清將大聲地慘叫著，栽下馬去。亂馬踏過，已將那清將屍身踐為肉泥！張帥長笑一聲，縱馬向周盛波追去。

周盛波顧不了許多，率隊直望李鴻章帥旗前奔來，想「保駕」逃走。張帥見狀，心知不好，自己只所以能以千敗萬，實在是「閃擊」的功勞，如果不是自己突如其來的攻擊，自己這小小的千人隊能否攻進李鴻章的中軍還未嘗可知。如果李鴻章定下神來，從容指揮部下將自己所餘八百餘人圍住，那麼疲於奔命的可就是自己了！

剛才一場混戰，己方已折了百餘人，再不速戰速決，一旦敵軍圍上來，騎兵的優勢就不復存在了！那樣可就危險了！馬蹄迅捷踏過曠野，這裡到處是血肉模糊的屍體：胸前插劍的，背後中槍的，雙方扼著咽喉的，彼此把長刀插入對方胸膛的。戰馬駛過，捲起陣陣腥風，火光閃耀之下，這裡似已成為修羅地獄！

李鴻章幾乎伏在馬上，手中馬鞭猛力地抽打著胯下駿馬，兩眼緊張地注視著前方，象要透過層層的火光和陣陣的殺聲看到自己的希望！周盛波和劉松山互相看了一眼，咬緊了牙關，猛地調轉馬頭，大喊一聲，帶著數百親兵向張帥的追兵衝來。

張帥聽他們喊叫，看他們身著官服，料想定是李鴻章手下親信統領，邊拍馬向他們衝去。他舞起長刀向周盛波當胸砍去。周盛波慌忙迎戰，張帥身後數百鐵騎如不息的浪濤，層層疊疊地撲卷而來，周盛波和劉松山所率的百餘親兵在潑墨般射來的槍彈中紛紛殞命。周盛波心慌意亂，再也敵不住張帥那車輪般飛轉的長刀，心中膽怯，虛晃一招，回馬便走。

剩餘清兵見統領回馬，誰還戀戰？紛紛調頭奔逃。太平軍士氣如火，鐵騎滾滾，緊緊地追了上去。此時鮑超霆字營已匆匆趕到，在李鴻章大纛之前急急布下陣勢，阻住這七百餘太平軍的去路！而張帥他們背後，也突然響起激烈的槍聲。飛彈直瀉過來，處在最外邊緣的兄弟一時間倒了一大片。鮮血染紅了他們身下的長草!張帥大吃一驚：原來是劉銘傳的騎隊見主帥危急，匆匆趕到了！他們放著排槍亂糟糟地吼叫著，向被圍在陣中的太平軍衝來！

形勢危急之下，張帥顧不得心痛，只得摸出背後軍包中的催淚彈。拉下環扣，徑直扔進清軍陣營，一時間煙霧橫空，辛辣的氣霧嗆的這些淮軍淚水橫流，只覺全身無力，手中刀槍似有千斤重，一個個不由自主地翻身栽倒。

張帥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示意古、曾二將約束部眾停在原地。自己則摸出簡易呼吸器帶在口上，翻手摸出雪亮的軍刀，矯健地躍進迷霧中。

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個身穿清軍官服，卻又滿臉嚴正之氣的男子，鮑超、李昭慶奮力掙扎著想要抽出兵刃護住李鴻章。而李鴻章則完全癱軟在地上，淚流滿面地蜷縮著，一動也不動。張帥大踏步地走到李鴻章跟前，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幾個親信欲起身相護，掙扎了半天還是無力站起。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陌生男子將大帥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