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常州絞肉機
左宗棠左軍步兵如下山惡虎，氣勢洶洶地撲向正激烈搏殺的兩軍。立馬城前的張帥見敵方步兵殺來，臉上終於浮起一絲笑意。看看步兵業已進入弓箭手射程，立刻傳令放箭。
數千支勁弓瞬間開合，撒下細密的箭雨，往那些匆匆殺到的清軍身上澆下，一瞬間，這些箭就射到了清軍陣中，只聽得陣中慘嚎之聲響徹整個戰場。很多人在這一輪齊射中被貫胸透腦，鮮血灑滿了腳下黃土！緊接著城頭的火槍手們也出手了，尖嘯的槍彈之聲，將慘叫聲都掩住了，清軍士兵更是如敗木般紛紛倒下。
成千上萬名清軍騎兵、步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卧滿了整個戰場，破爛的軍旗、滾落的頂子，烏黑的凝血，布滿了整個曠野，這些跟隨著左宗棠這麼多年轉戰南北的湘軍，在這裡結束了他們的生命。
左宗棠在後陣早就看的怒火中燒，眼前自己前軍、左軍精銳被斬殺殆盡，橫屍沙場，他再也不敢輕視對手。
一面催促挖掘地道的兵勇加快速度，一面指揮四營左軍騎兵壓陣，中軍四營步兵推動巨大的雲車，緩緩前行。他大聲命令道：「弓箭手、洋槍隊，統統上雲車，一旦逼近城頭給我狠狠地射！要壓住長毛的火力！等待全軍突擊！」回頭對立在身旁的左傳玉道：「傳玉，立刻將炮營拉過來，老子今天倒要看看這長毛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后軍火炮迅速地移至陣前，炮聲隆隆中，鋪天蓋地的箭雨槍彈向常州城射下集結的太平軍射來。
「後備隊上前，其餘的人藏好身體，避免為亂箭所傷！」看到對方攻勢驚人，張帥不慌不忙地大聲喊道。聽到首領下達的命令，前排的步兵齊齊地向後退出一步，給後備隊讓出位置，突擊步兵抓緊時間收攏隊伍。後備隊前行一步，支起手中的大盾，抵擋眼前這撥箭雨。雖然仍有人中箭倒地，所幸有大盾的保護，傷亡無多，戰力損耗不大。只是對方火炮聲勢驚人，不得不防。
等到敵方箭雨略止，張帥立刻命令道：「弓箭手、火槍手，再做一次齊射！目標，對方弓箭手部隊！掩護後備隊、步兵進城！後備隊、步兵按原隊型緩慢後撤！」
常州城的又一波箭雨如同滿天飛蝗般怒射出去，但與此同時，清軍陣中的炮火攻勢也發動了。炮火在陣前肆虐著、綿延著。吞噬著一寸寸的土地。看來左宗棠是下定決心要用最犀利的火炮給這些敢捋自己虎鬚的長毛一個教訓了，火炮地毯式席捲了整個常州城頭，一時間地動山搖，硝煙瀰漫！黑濃的煙柱覆蓋了整個戰場，一時昏暗了整個天際！
通過望遠鏡，左宗棠看到先前兇悍無比的長毛在己方一輪炮火的猛轟之下，倉皇後撤，心中不由暗暗後悔自己先前的輕敵，以至吃了大虧，李少荃的部屬現在該躲在暗地裡看自己笑話吧？
一股肝火直躥上來，幾乎爆開左宗棠的胸臆，他猛地丟下望遠鏡，顫抖著雙手直指前方，聲嘶力竭地狂喊：「追！給我追上去！務必全殲這股長毛亂賊！」
左軍統領恆育得令，沖著騎兵們大聲吼道：「聽著！長毛就在前面！大帥命我們務必全殲！我們追上就要咬住，大殺大砍！只許進不許退！長毛殺人不眨眼，所有俘虜一概殺頭祭旗，弟兄們千萬不能示弱！，跟著左帥轉戰南北，咱們不能弱了自己的名頭！有功必賞，後退必殺！沖！給我望前沖啊！」
趁此時炮火壓制對方抬不起頭，戰馬象呼嘯的流星飛彈一樣，刷刷地疾駛過去。騎兵們粗野地吼叫著，一窩蜂似地從陣前衝出去，象地面捲起了一陣旋風。那隊太平軍好象被這巨大的聲勢嚇呆住了，竟然遠遠地停了一會，然後又轉過身開始慌亂地後撤。
「往哪跑？」
「沖啊！」
「殺啊！」
兇悍的騎兵狂野地嗥叫著追上去，象一群嗜血的野獸。
那一隊拚命逃跑的太平軍急急沖向城下，眼見就要轉進城中。恆育求功心切，喝令手下奮力追趕，力圖一舉沖城。
突然，正在全力追擊的清軍前鋒發出尖聲的慘叫！恆育猛一抬頭，連倒吸一口冷氣都來不及，頓時目瞪口呆了！
正在飛馬疾駛的戰馬陡然間前蹄踏空，俯地栽倒，栽向腳下猛然裂開的地面。陷阱！恆育已經連不及阻止馬隊衝鋒了！他終於明白了，那些長毛為什麼在撤退時會少做停留了！他們是在小心地避開陷阱！而自己還愚笨地認為對方是為自己騎兵氣勢所驚！真TMD！
陷阱中安插了浸油之後瀝烤的青竹，鋒利無比的刃尖瞬間刺穿了蜂擁而至的清軍騎兵，巨大的竹尖從掉落陷阱的清軍身上猛然刺過，有當時不能即死者，掙扎著扭動著身體，看著身旁腸穿肚爛、鮮血淋漓的同伴，慘絕人寰地嚎叫著。令人聞之毛骨悚然！更令恆育惱怒的是，雖然清軍看到前鋒慘狀，緊緊勒住戰馬，但在後續部隊快疾的衝力之下，根本無從立足，紛紛被裹帶著掉進滿是鋒利尖竹的陷坑！
清軍騎兵成批地倒下，后陣的左宗棠以及幕僚們早就看得呆住了。縱橫南北數十年來，左宗棠歷經的陣仗不勝枚數，但想眼前這樣兇悍直接又震攝心扉的場面，當真是未曾見過！為何這區區兩三萬人竟能爆發出這種強悍的戰鬥力？！看來那個貿然出現的神秘「首領」絕不是尋常人！兩輪齊射、兩輪青竹攻勢，令自己近兩萬精銳命喪當場！這那裡還是作戰，這分明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到現在為止，長毛們傷亡寥寥無幾，今次可是吃大虧了！
不說左宗棠，就是遠遠領軍配合湘軍作戰的淮軍諸將看到太平軍如此精妙的打法，無不汗流浹背，尤其是劉銘傳，更是由心底生出莫名的恐懼！強悍如曾、左、李者，天下無有能出其右，但是，這個「首領」甫一現身，便俘李敗左，難道真是天佑叛賊？
左宗棠正看的心焦，忽地身後壕溝處亦傳來此起彼浮的驚叫之聲！他慌忙調轉馬頭，大聲吼道：「又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戈什連滾帶爬奔至，驚慌失措地道：「大……大帥！大事不好了！挖掘地道的士兵忽然遭遇大水灌淹，撤退不及，溺死者無數！」
左宗棠聞言，不由感覺眼前一黑，晃了幾晃，險些掉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