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劍蝕日 第二百七十章 暗戰(三十)

第七卷 天劍蝕日 第二百七十章 暗戰(三十)

中山長治遵命,坐下來等候。其餘人見老太太如此,俱都加快了腳步。中山長則的胳膊被木村良子拖定,想在背後追趕中山長昀,卻放不開步伐。眼見他們夫『婦』倆在拐角消逝了,不由埋怨了幾句。不料,這會兒木村良子竟是神情嚴肅起來,鄭重地說:「你別『亂』跑,我有幾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談。」

中山長則見她一反常態,不由心中嘀咕,暗猜緣由。倆人默默地在月光下的巷道中走了一會兒,來到自己院中。中山長則坐在屋內那窗檯盆景下,等候著木村良子主動提出話題。木村良子先去沏了兩杯茶水,放在桌上,自己捧了一杯捂手,默想了一氣,抬眼望住他,開口道:「說句實話,我過去對於你幾乎沒有什麼了解。只知道兩家早早定了親。看你儀錶還不錯,家世又好,所以嫁給你也沒有什麼可猶豫的。可是,結婚這幾個月來,我總覺得你的行為舉止,以及在外面的形跡,都十分的詭秘。本來,我以為你可能是在外面拈花惹草,身上依舊有些北海道浪『盪』公子的習氣,也就裝作不知,由他去了。可昨天,我看到哥哥的來信時,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的人,居然和幕府、秘密組織有牽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做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

中山長則被妻子這開門見山地一問,心中很吃了一驚。但是,他臉上卻漾起笑容來。咯咯地笑了幾聲說:「小傻瓜,我中山二少爺在北海道上算是個小名角了,認識我的不在少數,聽說過我地,為數不少。我原想躲到鄉下來,應該無人得知。誰曾想你們木村家耳報神眾多,居然就給我打聽出來了。」

他稍停了停。望著木村良子,認真地說:「在北海道上混跡。不和幕府中中人打交道,寸步難行。」

「那……」木村良子被他這番解釋堵住了嘴,遲疑道:「咱們不再江戶住下去了,去北海道吧。那裡你人頭熟悉,又有勢力,總比在這裡強。」

中山長則幽幽地嘆口氣,說:「唉。能去北海道,我早就走了。今非昔比,幕府幾個大佬們,如今都偃旗息鼓。德川大康閉門謝客,池前越一遠走鳥羽,龍也林命喪槍下。舊日的一班人不吃香了,更何況我在那裡還有幾個仇家,如果貿然回去。前途危險呀。」

木村良子見他如此說,賭氣道:「那,不如去長州我哥哥那裡。他是長州軍大名,照顧一下咱們自然是順當的。」

中山長則有點惱火地點起根煙來,陰著臉說:「我在這裡太太平平的,你不讓我安生。一會兒要我回北海道。一會兒『逼』我去投軍。為什麼就不讓我待在自己家中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呢?」

木村良子見他發火,本想退卻。可是,想起母親的叮囑,不覺聲調也放高了,說:「倘若你在這裡安安生生,何至於要你離開?正是因為你這人太過詭異,才叫人不放心。這樣擔心受怕的日子,我不願意過。你想留就留吧。我這便回娘家去。咱們……散了算了!」

說著,她放下手中已經涼透了的茶杯,抬腳就出門往前面去了。中山長則站起身想去追。但人到門邊陡一轉念。反而停了腳,皺起眉頭來考慮對策。

前面宅門正要上鎖。忽見二少『奶』『奶』氣沖沖地要出門,管家便去阻攔,指指外面漆黑地夜『色』,說:「少『奶』『奶』,這時候出門,你一個年輕女人家,很危險的。有什麼急事,不如明天清早再去不遲。」

木村良子跺跺腳,咬牙一甩手說:「不要你管」,硬著頭皮真地出了門,沿著寂靜的街道,借著依稀的月光向自己家的所在走去。

這一刻,已是晚上8點以後,店鋪大多數都已關門,行人稀少。除了同春里,是短短的南市小街,再向前去就到了天光大街上。這時刻,她這樣的俊俏的年輕女人行『色』匆匆地徒步而行,在凄清地燈火下,顯得十分古怪。算得上是這個小城近年來難得一見的景緻。

她正匆匆行走,心頭忐忑之時,忽然前方出現了幕府憲兵的巡邏隊,腳步聲整齊有力,令人聞知『色』變。木村良子只顧埋頭朝前,全然沒有注意街頭零星的幾個行人霎時間躲得精光,只剩下她一個突凸在外的目標。月『色』下,這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在天光大街上與幕府巡邏隊相隔不過數十米時,才陡地醒悟過來。驚慌失措之下,她收住腳步,倉皇四顧,發現身後十來米處有個巷口,忙不迭地掉頭便跑。

這支巡邏隊正是本田小名督率的。今天,他在軍營里多喝了些酒,感覺燥熱,正想在街頭吹吹風,醒醒酒意。這一刻,他跨騎在一匹關外良馬上,大有馳騁披靡之意。突然間,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個年輕女子姣好的背影輕盈地奔跑著,心中一動,忙命部屬追上去查問。那些憲兵業已看到,得了命令后,嗷嗷叫著尾隨追來。

木村良子聽到了幕府兵在後面追趕地動靜,心中驚駭更甚,加快了步伐。

可是她一個女人家體力有限,哪裡跑得過那些訓練有素的幕府兵?眼見背後追兵愈來愈近,腳步聲傳入耳膜,嘻嘻哈哈地在喊著。她累得氣喘吁吁,雙腿發軟,正到了最為危急的緊要關頭。這時,陡見前面有戶人家大門敞開,顧不上許多,拚命地跑了進去,反手用盡全部氣力掩上了兩扇木門,用木棒閂死了。

門內,幾個傭人正打著哈欠賭錢,冷不防外面衝進來一個女人。風風火火地關門,一臉的驚懼之『色』。他們不知深淺,剛要說話,外面追兵腳步聲已到,然後就是槍托砸門地聲音。

木村良子情急,說:「我是,我是中山家的三媳『婦』。木村家地小姐,你們。幫幫我!」

聞聲而來的春山家少主人見了這情形,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忙讓傭人帶這女人到後院去,轉身令其餘人開門。

這兩扇釘著銅釘的大門洞然打開,一群幕府兵端著刺刀就要衝進來搜查,卻被這中年人雙臂一展阻攔住了。本田騎著高頭大馬趕到,聽手下報告說那女人溜進了這宅子,本想乘著酒意驅馬入室。不想抬頭看時。門匾上「春山家」二字躍入眼帘。猛地想起,這戶人家似乎是本地的頭面人家,非尋常富戶可比。

他跳下馬來,挎著刀走近了門前,瞪眼道:「剛才發現有可疑分子躲進了你們宅內,是不是想窩藏起來,和我們大幕府軍為敵?」

春山拱手道:「方才入室地是我們交好世家的一位女眷。太君怕是誤會了。」

本田不信,『摸』『摸』下巴上地短須。冷笑道:「什麼交好世家的女眷?那就請出來看看,我們可從未看見過大戶人家的女眷在宵禁后獨身一人出來過。你怕是在撒謊!」

春山微笑起來,吩咐下人去拿了盒上等地捲煙來,遞了一根給本田,點上火,淡淡道:「我們春山宅中人。不善誆謊。小名閣下稍歇片刻,待女眷驚魂稍定,便讓她出來見您。」

本田見他客氣,又聽說願意讓那女子現身,疑心稍解,樂得抽起這美國老刀牌子地香煙來,吞雲吐霧,好不愜意。

一根煙眼看吸完之際,他正欲說話,春山又拿出盒煙來。塞進他的兜內。輕聲道:「上等貨,市面很難見到地。」

本田點頭笑納了。對此人如此識趣大生好感,伸出大拇指來,表示讚賞。

倆人就這樣又客套聊了一會兒。這時,一個傭人從外面進來手中拎著一個米袋,朝少爺使了個眼『色』。少爺明白,說:「你進去,到後面老太爺處請中山家少『奶』『奶』出來。本田太君不信她是大戶人家地女子。看看也好。」

那人應了一聲,10分鐘后,木村良子貌似鎮定地在一位老媽子的陪同下,姍姍然來到宅門口。

本田瞪大了眼望著她,曾經在街頭見過她與中山長則在一起,印象頗深。但是,腦中尚存的酒意,令他動起了花花腸子,哼了一聲,說:「有點面熟,但不知道是否真是長則君的妻子。我帶她去一趟中山家,讓他們家人來認。如果是,就算了。不是的話,得好好查查了。」

春山眉頭微皺,剛想開口。這時,只聽得巷口處傳來一陣笑聲,宅門口眾人扭頭去看,只見燈籠亮處走來了四五個人。為首二人綢袍緞褂,正是中山長昀、中山長則兩兄弟。中山長則搶前幾步,走到木村良子身邊,略含責怪道:「天黑了,也不知道規矩出門『亂』跑,碰上了壞人怎麼辦?」

中山長昀朝本田施了一揖,笑道:「本田小名今天忙嗎。這會兒還親自在外巡查,辛苦了。不如咱們去找個酒家炒幾個小菜,喝上幾杯如何?」

本田見他們兄弟來了,頂了面不敢放肆,還了個軍禮,說:「中山君這些天忙些什麼?也不來憲兵隊坐坐。」

中山長昀指指木村良子,說:「這是我的弟媳,天未黑前就出了門,至今未歸。我們兄弟怕她『迷』路,特地來找。居然碰上你們了。看來,這江戶城內的治安還是不錯的。」

本田涎著臉望了望木村良子,笑道:「原來是中山府地女眷。我們錯當作可疑分子了。既然中山君說了,那一定不會錯。在下軍務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他沖中山長昀行了個軍禮,跨上戰馬,一揚手,帶著這隊憲兵離開巷子,上了大路,腳步聲漸行漸遠。

待這些幕府兵走遠了,中山長則對春山行了個大禮,感謝他方才遣人翻牆前去中山府報訊。不然,弄不好就會出事。這個本田。是個心毒如蛇蠍的傢伙,要多加提防。

木村良子這會兒已經從驚懼中回過神來,感覺到了後悔,捂臉慟哭不已。中山長則這時倒也沒再說什麼,像安慰小孩子一樣拍著她地脊背,柔聲說:「別哭,別哭。事情過去了就好。好在春山家與咱們有通家之誼。幫了大忙。」

中山長昀微笑著望住春山,說:「春山君。咱們兄弟倆本想進去拜訪老太爺。但又怕時間太晚,不便打擾他老人家的休息。你給說一聲,改日擺酒設宴,好好答謝春山家的援手之恩。」

一場驚魂過後,木村良子軟弱無力地坐在春山家派出的暖轎內,晃晃悠悠回到了中山府。

這時候,滿宅上下燈火通明。所有人都沒有睡,聚在前廳臉『色』嚴峻地等候著。待他們一行人進門后,關門閉戶,簇擁著木村良子到老太太後院去坐。吉野太太面『色』難看,坐下來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大約是嫌涼,噗地倒進痰盂里,冷冷道:「木村家地家規原來是這般稀鬆。一個年輕女子居然沒人陪同就敢夜出家門。險些惹了大禍。明天,我倒要親自去木村家,拜望親家母,看看她平日里是怎樣教女兒的?」

木村良子犯了錯,本已理短,又見婆婆憤怒。更是不敢開口,低頭啜泣不語。

中山長則笑著說:「這,也不能全怪木村良子。她是和我慪氣,才一時衝動溜出家門。我以為兩家之間相距不遠,一會兒也就到了。卻沒有料到半途出了這檔子事。是我的一時疏忽,怪我不好!」

吉野太太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板著臉斥責道:「你倒是個慣老婆地角『色』,一味地替她回護。也不想想她差點闖下了大禍。嬌生慣養,任『性』刁蠻,再加上縱容。想不出事都難!」

中山長昀見母親越說越氣。忙上前打圓場,道:「媽。弟媳也是一時沒拿定主張,看在她年紀還小,就不要再計較了。」

吉野太太見長子出面講情,大兒媳也在一旁撫慰著木村良子,不便再說什麼,揮了揮手,說:「我,我也沒有精神氣力和你們這些人講了。你們回去睡吧,不用都擠在我這個老婆子的屋子裡,悶得慌!」

大伙兒見她如此說,都識趣地離開了。只剩下她吉野太太一個人在丫頭地陪伴下默默地出神。搖曳的燭火將這間高大的建築內襯映出一片奇形怪狀的陰影。陰影內,隱約傳來老鼠和蝙蝠的尖利嘶叫聲。她仰起頭眺望著庭柱正梁叉手處,喃喃地說:「這個情形,是越來越『亂』了。『亂』成了一鍋粥。也好,『亂』中才有機會。我要好好整治一下這些個不聽話地孽子們!」

木村良子驚嚇過度,又受了老太太地一頓訓斥,心中又氣又恨,回到住處直喊頭暈,要睡覺。中山長則見她如此嬌弱,不敢再說什麼,依著她地『性』子服侍她上床睡去。他吹滅了燈,在妻子隨即而起地輕微鼾聲中,坐在臨窗前的那盆景下,愣愣著出了一會兒神,拿起那紙文件來,就著依稀的月『色』反覆撫摩著,滿臉的蕭然無奈。

這茫茫的夜『色』中,中山長則獨坐無眠。白晝里所發生的一切令他倍生戒意,無法安心睡覺。正當他在月下坐得心若澄明時,突然一個清晰如細針刻劃般的聲音從院外某處隨風飄來。那聲音如泣如訴,凄婉至極,在這深夜時分令人聽了渾身發冷。中山長則聽力好,立刻分辨出它們地內容來:鐘鳴鼎食,亦有散時。前世作孽,今生報遲。

中山長則放下文件,動作迅疾地從牆角的隱秘處取出把手槍來,握於手中,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屋子,向院外尋聲而去。他大致判定了聲音來源的方位,在院外巷道里向西『摸』去。走到位於宅子中心處一個對開著月洞圓門的小天井附近時,有個黑影在那月門處一閃而過。他立即側身貼住牆面,再凝神聆聽那哀鳴聲,卻已杳然無跡。中山府中恢復了寧靜,在這冬夜中月白風清,繁星滿天。

但是,這聲音消逝並未引起中山長則多大的注意。他對於剛才那個在眼前稍縱即逝地人影感上了興趣。這個小天井內。有數百年老井一口,古軒一座,多有對開穿廊門洞,是個四通八達地建築。夏日裡,這裡風勢輕快,是納涼、避暑的好去處。可是,這會兒誰會冒著寒冷『摸』到這裡來呢?

中山長則內心湧起了一股奇異的感覺。看看那門內再無動靜,便隱在牆體的陰影里。緩慢而小心地向那邊挪移。待到近了門旁,他卻沒進月門,而是一個縱身高高躍起,左手握槍右手如鐵鉤鋼爪般搭住牆頭,翻身而過,輕捷無聲地落在院內,槍口直指住了那個kao在廊下密切注視著門洞的人。

那人沒料到他會這樣進院。一愣之間緩了半拍,便被他所制。

倆人就著這慘淡的月『色』互相仔細端詳,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原來,這人竟是中山長治。

中山長治吁了口氣,笑道:「半夜三更地,不陪老婆捂被窩,飛牆走壁地想做強盜嗎?」

中山長則看著他,懷疑道:「你不睡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亂』走,反而問我?」

「我是光棍一個,睡不著覺出來『亂』跑,你和我可不相同。」中山長治強詞奪理笑道。

「屁話,好端端的,誰在這時候出來挨凍?我這是被那聲音驚動了。出來探查它地蛛絲馬跡。」

中山長治點頭道:「我也是。奇怪的是咱們倆在這裡一lou面,那聲音就消逝了。難不成,那聲音就是在這裡或者附近什麼地方傳出來地」?

這兄弟倆心生疑慮,一起先行對這門扇虛掩無人居住地軒堂進行了細緻的搜查。燈籠光在漆黑屋內地每個角落照『射』,卻無半點可疑的線索。這裡潔凈無塵,地面光滑,沒有絲毫外人進入過地痕迹。倆人又去周邊幾處堆放雜物的空屋察看,依然是一無所獲。

這會兒,心細耳聰的傭人們先行醒來。他們發現了這對少主人的古怪行止,無不驚訝。管家『揉』著惺忪的雙眼。說:「這麼冷的天。二位少爺做什麼呢?」

中山長則、中山長治二人相視而笑,說:「你們幾個人睡得真沉。居然不知道我們半夜起床的原因。這防賊戒火的活計,真地不能指望各位了。」

管家聽他們口風不對,忙問其詳。中山長則卻顧左右而言其他,哈欠連天,說睏乏了要去睡覺。兄弟倆個打著燈籠,搖搖晃晃各自回院去了。只留下管家等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的背影,茫然不已。

中山長則之後這一覺睡得香甜無比。緊挨著綿軟可人的木村良子的身體,他的精神迅速鬆弛下來,似乎先前之事已然與他無關,完全置之於腦後了。

天亮之後,木村良子一聲不吭地穿衣起床,洗漱完畢后,回頭看看尚在睡夢中的中山長則,拿起案頭地筆來,在那張文件的封面上寫了一行字:我回娘家去了,你多珍重。

早上8點左右,木村良子踏著初起的陽光,離開了中山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步行回到了許府。

木村太太並不知道昨晚女兒所遭遇的經歷,大清早上見她一個人回來,且面『色』憔悴,知道事情不對勁,忙拖住她坐下來,問詢究竟。木村良子見了母親,自然是悲從心起,放聲大哭,淚水漣漣。木村太太連連安慰,讓她停歇下來,說說原委。木村良子便將自己和丈夫交底,『逼』他離開江戶不遂后,忿而離家,險遭厄運的經過,從頭至尾敘述了一遍。木村太太聽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摟住女兒,痛惜之下,愈加痛恨中山家的人不通情理。

她怒聲道:「中山長則這個混蛋,這黑天瞎火地,不會送老婆回去嗎?他們中山家家門規矩倒是大,可是大得過國法嗎?走狗,做了走狗還那麼抖弄,日後吃槍子、翹辮子的才是他們中山家的結果。女兒,從今天起,你就甭回他們那兒了,任誰來都不準見。你可要把心放硬點。不然的話,以後有苦頭吃地。」

木村良子邊揩眼淚邊點頭,忽然覺得肚子餓了。想要吃東西。木村太太見女兒覺著了飢餓,有了胃口,連忙吩咐廚房熬蓮子桂花粥給小姐吃。

且說中山長則一個大覺睡到了接近中午時分,爬起來見木村良子不在,窗外早已日上三竿,知道睡過頭了。忙起身來朝外走。管家見他來了,恭敬地笑笑。說:「二少爺昨夜和三少爺一起睡地,他今兒個起床卻早。不到9點,便有一位和尚登門拜訪。眼下這兩人正在房中高談闊論呢。」

中山長則聽說來了個和尚,心中有數,估計是龜板和尚,忙趕過去看,果然不錯。龜板和尚穿戴整齊,嶄新地一件灰『色』僧袍。斜披著一張袈裟,真宛若神仙中人,端坐在中山長治地院子里,望著枯枝上已然萌動的芽尖出神。

中山長則進了院門,笑道:「老和尚在觀中餓癟了肚皮,想必是來化緣討飯的吧?」

龜板和尚側眼看他,哼哼冷笑道:「時節有變,春雷鬱結。眼下。正是春回大地的緊要關頭,你卻在房中抱頭大睡,真是豎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中山長治像是看戲一般瞧著和尚手中拂塵的木魚,好奇地笑道:「倒看不出你們倆是個對頭,今兒個在我這裡鉚上勁了。」

和尚收起笑容。說:「福兮禍相依,禍兮福相隨。我看吶,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禍,大禍臨頭方自省。不如這樹頭春芽,知時而開,知時而避。那才是自然天地之道。你們兄弟倆,是塵俗中人,不知其內玄機,空生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三人正在院中談論,中山長昀走進了院門。一副衣冠整齊出門地模樣。他見了龜板和尚。作了一揖,問兩個弟弟道:「這位莫非就是老太太曾向我提起過的龜板和尚?」

中山長治笑道:「你一個外出之人。怎麼去而復返,進我這裡來了?」

中山長昀說:「本來是準備到外面處理一筆小生意地。在門口聽管家說家裡來了客人,心中好奇,特地過來看看。和尚仙風道骨,儼然世外隱士。你們有這麼位高人為友,也不給我引見引見,實在是不對呀。」

中山長則點起根煙來,笑道:「你是官場中人,入俗太深,我們怕你不習慣和和尚打交道了。」

中山長昀微微哂道:「你是笑我資質差不如你,不配和和尚做朋友吧?小子變著法子損我!」

龜板和尚斜倚拂塵,單掌豎於胸前施禮,道:「原來是中山君,久仰大名。中山家三兄弟,俱是人中豪傑,貧僧結納乃是幸事!」

中山長治笑道:「和尚,這就不對了。方才你還說我們是空長了一副好皮囊的。這片刻間就成了豪傑,真是人嘴兩塊皮,騙死人不償命啊!」

龜板和尚油然笑道:「這傢伙,倒慣會揪人尾巴。」

中山長昀沖兩個弟弟使了個眼『色』,阻攔他們再行戲虐,正『色』道:「久聞和尚精於易經八卦,可否為在下略費心神?」

龜板和尚站起來,做了個恭請的手勢,向中山長治屋內走去。

中山家三兄弟跟隨在後,進了門。和尚從僧袍里取出三枚銅錢來,擺在桌面上,請中山長昀擲爻。中山長昀久在江湖,自然知道規矩,謹謹慎慎拾起銅錢來,合在手心向桌上分別拋了九次。和尚心記爻象,說:「中山君所得的乃是上震下坎,為雷水解之卦。後有二、上爻之變,化為火地晉卦。解卦本有解拖之意,正所謂動如拖兔。晉為正,外卦為離,斷之則昌。此卦之變,意思在於斷絕和往事的聯繫,附以名正之器旺以火勢,乃有大收穫。貧僧這番解卦,可否合你的心意?」

中山長昀心中玩味了一會兒和尚所說的話,點頭道:「謹記和尚教誨,在下銘記心中。」他去兜內『摸』出一疊鈔票,恭恭敬敬地奉在和尚面前,請他收下。

龜板和尚搖頭笑道:「我與你們兄弟有緣,這一卦權當奉送,中山君不要客氣。」

中山長昀收起錢,對中山長則說:「此刻,我有點急事先出去一下,你們倆替我留住和尚。晚上,我在富春樓上設宴,請和尚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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