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逃出丞相府
雕花窗外,丞相府上方的夜空中,綻開一朵一朵的煙火,時不時亮如白晝的光,穿過重重幔帳,映得房內也明一陣暗一陣。
燭影搖曳,眼前的一張臉嬌俏如新月,面容上帶著點點淚光,如同沾了輕霧的桃花,緋色懨懨,委實可愛,薛沐年的視線凝在她臉上,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縷恍惚。
「怎麼啦?」正在出神的某人驀然被打斷。
萬寶寶見他神情突然之間就像極了遊盪四處沒地落腳的孤魂,抬手在他眼前拂了拂,「你你你、怎麼額頭上都是汗、不會……真的想做什麼壞事吧!」
「咳咳……」薛沐年收定情緒,儼然一副入定的正人君子模樣,蹙起眉心,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眼,而後猛然向她靠近。
她驀地心虛,往床角挪了幾寸,受驚的小鹿一般。
「就你這身子骨,」薛沐年一臉嘲諷,「乾癟癟的,還不足以勾起我的興趣。」話雖如此,耳畔卻莫名地燒紅了幾寸。
抬眼便見她巴巴眨眼,突然湊近了些,「是是是,您的審美獨特……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何其無辜何其冤枉何其可憐?」
「並非如此。」薛沐年的嗓音幽幽沉沉,「我更無辜。」
「無辜?」新婚之夜太尉的千金居然不要他這個秦國第一美男子,聽起來是比她要慘。萬寶寶也不和他多計較,繼續裝傻賣慘,「老娘、我一個孤苦無依流落街頭的人,現在被拖到這裡來冒名頂替,一天之內就失去了人身自由權,饑寒交加不說,現在連去處都沒了,薛沐年,你也不可憐我……」她邊說著,竟然伸手抱住了薛沐年的腰,黏糖一般,扭著身子把頭撲在他深墨色的衣袍上。
都說古代男子喜歡柔柔弱弱的美人,這麼聲情並茂夠了吧?梨花帶雨,一字一句,她的演技可不是蓋的。
果然,薛沐年一愣,任由她抱住……不動了。
「所以你要給我補償。」胡亂抹了把眼淚和鼻涕,她巴巴地抬起頭。
薛沐年盯著她哭笑不得,「現在丟了新娘的人是我。」
「老娘才不管!」萬寶寶一聽就來氣,猛然鬆開了手,卸了頭上七斜八歪的首飾,胡亂扔在兩人之間,「那是你和太尉的孽緣,和我有什麼關係!太尉府這是拐賣良家少女,你只要放我走,就當是為自己行善積德好了!」
她正發著牢騷,卻發現旁邊這傢伙神色很不對勁。薛沐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目光里彷彿生出了刀子,把她所有的話都斬斷了。
她很自覺地閉嘴,明白自己現在只能是刀俎下的小魚乾。
薛沐年似笑非笑,「你說的很不錯,所以我現在已經想到了一個好對策。」
「哈?」萬寶寶一愣,抓起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看著他。
一隻手掌落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同時在耳畔拉起的一道音嗓,刺得她渾身一個激靈——「整個咸陽的人都知道太尉的千金嫁到我丞相府了,既然來了,哪有能走的道理?」
反正自己本來也不打算把那太尉府的小姐當做妻子,現在出了這麼一遭,還不如將計就計。
「你、」萬寶寶氣得渾身發抖,抄起手邊的枕頭,往那張美玉無瑕的俊臉上砸過去,「老娘和你說了這麼多,都是白費口舌是吧?你們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啊!!」
「薛沐年,你奶奶個熊,放老娘出去!」
天色漸漸放亮了,裡屋的叫罵卻還是一聲高過一聲。
有東西不停地砸在門上,噼里啪啦的,震得房門一陣陣顫抖。守在門外的侍衛聽得整顆心也揪了起來,面面相覷了很久,只能一次又一次硬著頭皮稟報給上頭,每次折返得到的,卻還是一樣的消息。
想來這太尉千金,還是一個咸陽城百里難得一見的悍婦,怪不得太尉想盡辦法要把她嫁進丞相府來。
「薛沐年!!」萬寶寶把門踢得砰砰作響,外邊的人正聽得心驚肉跳,轉眼之間,房門外已經多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薛沐年靜靜地聽著門內的響動,都是些不入流的罵語,他嘴邊漸漸浮了一絲笑意。
「大人……」侍衛的聲音被薛沐年揮手打斷,「宮中事務繁雜,你們看好了裡面這位,鬧出再大的動靜,除了放她出來,都依著她。」
「是。」身後的管家應得極快,手腳也利落得很,將薛沐年送出府之後,轉身便往萬寶寶房外又多派了幾個侍衛。
終於等到日落西窗,筋疲力竭之中,令萬寶寶唯一欣喜的是,薛沐年還沒有回府。
這就意味著,她還有一兩個時辰的機會。
門外守衛重重,在波譎雲詭的咸陽城丞相府里,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從這裡逃出去,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自討苦吃。
這是一場鬥智斗勇的較量。
萬寶寶屏住了呼吸,貼著牆,輕敲了敲門。
門外立刻響起聲音:「夫人可有什麼吩咐?」
「我……」萬寶寶急中生智,捏著喉嚨,尖聲細氣地道:「我犯頭暈,渾身上下不舒服……」說著,她乾脆哭喊了起來,凄凄厲厲,把屋外的侍衛嚇了一大跳,管家聽到動靜過來,面色頓變,整個府里的人,立刻慌慌張張地跑著去請大夫。
萬寶寶眼睜睜看著請來的大夫還沒進房門,就被管家暗戳戳地拉到一邊做思想工作,一時之間很是無語。
她把脖子拉得老長,不知過了多久,期待中的敲門聲才響起。等不了這麼久了,她擼起袖子,在大夫才吐出「夫人」兩個字,門才打開一條縫的時候,伸手一撈,把大夫整個人拖進屋裡。
「夫人,這……」大夫被她生龍活虎的動作嚇得心跳如鼓槌,話還沒說完,身側影子一掠,他只覺得脖子上一冷,丞相新夫人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冰涼涼的。萬寶寶一手握住刀匕緊貼他長滿鬍鬚的臉,另一手扼住他的喉嚨,壓低了聲音說:「從現在開始,你得聽我的,懂了嗎?」
「懂……懂……」大夫汗流涔涔,壓抑住顫抖的身子,訕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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