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道不死
良久,李靜孌微微一笑,抬高下顎,用一種鄙夷的口氣說道:「你這句句皆是閨閣兒女的清譽,卻不想想,身為閨閣女兒被男子邀請入家居住,還有什麼清譽可講!」
許久沒被人明目張胆的指著鼻子罵,花昔夏好不容易才按耐住心頭的怒氣,當下反問:「二小姐可知花木蘭?」
「花木蘭為盡孝道,代父從軍,在軍營帶了十一載,自然是人盡皆知,只是她是為了保家衛國,你豈可比較!」李靜孌沒好氣地嘲諷。
花昔夏笑了,一字一句地說:「我自然也是為了保家衛國!李家大公子文武雙全,人盡皆知,若是為腿疾所累,上不得戰場,那才可惜。若他腿疾好了,戰場上保家衛國,自有我一份功勞!」
她不似李靜孌那般全是驕縱,卻在話語間自有一份驕傲,顧盼神飛之際,眼中的點點星光逼的人不敢直視。
李靜孌被她說得惱羞,冷笑連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竟然有要抬手打人的架勢。
只聽一聲呵斥突然傳來,「給我住手!」
李遠翰大步走來,劍眉攢起,眼中深邃,沉聲問李靜孌,「你這是做什麼?」
李靜孌對這個哥哥到底是有忌諱,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后,她笑了,伸手扶了扶花昔夏髮髻間的花穗釵,嬌聲道:「妹妹不過是看花姐姐跟下人生氣,氣的髮釵滑落都猶自不覺,伸手幫忙扶正罷了。」
「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哥哥面前,總歸是要體面一些的。」說罷,李靜孌還瞥了花昔夏一眼,以示警告。
實際上就是沒這個舉動,花昔夏也不會多說什麼,她不是未出閣的女兒,不知道深淺,拉著李遠翰訴苦。
說到底,這兩人才是一個姓氏之人,那便沒有護著外人而打壓自己親妹之事。
李靜孌卻是以為她服軟了,不由得意一笑,說了聲有事便離開了。
李遠翰來了好一會兒,看的分明,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看向花昔夏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歉疚,「承蒙姑娘醫治我腿傷,最近好了很多,卻不想叫你受辱,是我的過失。」
公道自在人心,花昔夏心如明鏡,有時候什麼都不說,比什麼都說了更有效果。
花昔夏淺淺一笑,「我記得自個在山上的時候,夜裡總有狼嚎,我睡不著,便強把其當成歌聽。令妹的聲音好似黃鶯出谷,可比狼嚎好多了。」
李遠翰苦笑,「你們女孩子,縱然心底大方,但都是這般嘴上不饒人。」
他說完之後,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兩個婢女,冷聲道:「李府規矩大,容不下碎嘴子的,你們去賬房結賬,便離開府邸吧。」
兩個小丫鬟顫顫發抖,她們都是死契奴才,無依無靠,若是攆出府去,哪裡還有活路。
其中一個膽子大,上前拉扯著花昔夏的裙擺,哀求道:「姑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求您開恩。」
花昔夏俯身,輕輕撥開了她的手,面色如常,「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有的人有悔過的機會,有的人沒有。很遺憾,我是個小人,錙銖必較,所以你沒有。」
她說完,對著李遠翰欠了欠身,率先離開。
眾人都以為她會在大少爺面前,留下個寬仁的印象,卻不想她竟是絲毫不在意,還說的如此很絕,一時間都愣住了。
唯有李遠翰笑意加深,當初他也曾問她,為何跟自己走,而非跟著商若楊。
他記得她只說了一句話:「孫沐音欺辱我,我遷怒他。」
她說的理所當然,絲毫不美化,坦坦蕩蕩,更像是一個君子,儘管她總說自己是個小人。
「大少爺,花小姐不懂規矩,你別生氣。」尋煙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李遠翰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追著花昔夏的腳步便離去。
尋煙遍體生寒,縱然少爺什麼都沒說,卻也不難從他的眼神中理解一二。
那是警告,是不滿,不滿自己沒有維護花昔夏?
這個問題註定是個問句,因為誰也不清楚,包括李遠翰。
他追著兩步,就見花昔夏站在湖邊,背影蕭瑟,風拂過,裙擺飛揚,猶如仙子。而她的側臉透露著一絲迷茫,像是一朵雲,隨時都會消散一般。
李遠翰心口突然莫名地跳動了兩下,不過這僅僅是一瞬間,他意識到這是不應該出現的情緒后,便努力恢復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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