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哭甚?
……
一夜過去,東陵夜仍舊未醒,消息封鎖,王府戒嚴,出入之人皆要接受嚴格的檢查,夜王昏迷的消息緊緊的壓制著,連半個字在沒有透露出去。
落楓院,氣氛壓抑。
從昨晚到現在殷洛一直守在床前,寸步不離,月兒端著一隻托盤站在旁邊,神色微急的勸道:
「小貂,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未進食,先吃點東西吧。」
吃飽了才有力氣守著王爺,本就瘦瘦小小的身體,再餓兩頓,不得將這小傢伙給餓壞了,王爺醒來看見小貂這樣,必定會心疼。
但殷洛真的沒有胃口,聞到食物的味道,甚至有些反胃。
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月兒還想再說些什麼,萬紫陽進來了,他端著一碗剛剛熬好的葯,行至床榻前,開始喂葯。
男人昏睡著,只能憑藉身體的本能吞咽著葯汁。
一碗葯見了底,他仍是昏睡,無數好葯熬製成濃稠的一小碗,全部灌了下去,但男人的臉色沒有任何好轉,蒼白的嚇人。
萬紫陽看著他,臉色格外的沉,抓著碗沿的手掌無意識的收緊、再收緊。
東陵,你敢睡,我定不替你收拾這堆爛攤子!你敢睡,我必定收拾包袱回神醫谷,再也不管你夜王府的事!
東陵,醒來!
扣扣——門外,有敲門聲,管家的聲音傳來:
「王……萬公子,七殿下來了。」
「進來。」
腳步聲和開門聲響起,東陵蕭走了進來,當看見那床上之人時,快步沖了上去:
「九皇叔!」
一日未見罷了,怎會傷成這般?
在他的記憶里,九皇叔從來都是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模樣,彷彿在他眼裡,無所不能,萬事皆不放入眼中,可這般虛弱無力的模樣,東陵蕭時第一次看見。
他的眼眶霎時就紅了,少年眼睛濕潤,豆大的淚水就此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萬紫陽蹙眉:「哭甚?」
十六七歲的男兒了,早已不是小孩,怎地說哭就哭?如女人一般眼淚說來就來。
東陵蕭很傷心,傷的是九皇叔,他幾乎能感同身受。
他是宮女所生之子,從小母親身亡,他被丟棄在宮殿里不聞不問、不管不顧,宮女欺凌,太監侮辱,在生死邊緣徘徊時,是九皇叔拉了他一把,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從那以後,他分外依賴九皇叔。
眾人都是九皇叔肅冷倨傲、不容近犯,可他從小就黏在九皇叔身邊,九皇叔更是將為人處世、君王之道、治世等大道理悉數教給她。
九皇叔對他來說,亦兄亦父,更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人,此時九皇叔傷著,他壓不住心裡的擔心和悲傷,被萬紫陽一問,哇的一聲就哭了。
「哇!」
萬紫陽再次擰眉:「……」
這些年來,東陵這麼耐性的教這孩子,到頭來,東陵的耐性忍性沒有學去,倒是學會了嚎啕大哭?得虧東陵為了這孩子,甘願冒險,付出眾人。
他拎起少年的后衣領,像父親訓兒子一樣呵斥道:
「哭哭哭?跟我出來!」
兩人出去,哭甚消息,廂房內安靜下來。
殷洛坐在床沿上,垂著頭打不起精神,反倒是少年的哭聲一直在腦中回蕩。
他那麼傷心,與東陵夜的關係一定很好吧?就好比孩子依賴父母,她從小便失去父母,深切的明白這種感受,倘若東陵夜真的醒不過來……
她垂眸看著腳尖,心思沉沉的想著什麼。
一天的時間彈指而過。
晚上,殷洛去了醉夢春,三樓的密室被人嚴格把守,門窗關的緊緊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她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等候了一炷香,找不到機會進入,不得不退下一樓。
她系了一晚上的紅繩。
這兩日因為系的紅繩太多,靈力太多太洶湧,有限的身體里裝不下那麼多靈力,被她硬生生的壓進體內。
裝不下,硬要裝!
靈力撐的她身體酸痛、短時間內無法吸收,她回到落楓院,躺在男人身邊,疲憊的陷入沉睡。
時間一晃,便是五天過去。
每一天晚上殷洛都會去醉夢春系紅繩,然後撐著虛軟的身體踉蹌的跑回來,倒在男人的枕邊,一睡便是一整夜,這五天下來,男人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每過一天,殷洛的心便沉下一分……
最後,守著希望,變成絕望。
已經一周過去了,他還未醒,東陵夜一周未上朝,消息已經隱隱壓不住了,今日早上,宮中來人詢問夜王的狀況,被萬紫陽搪塞過去,但、瞞不了太久。
這一周,殷洛也沒有見到鳳九妖。
他傷的那麼重,應該……也未醒吧?
她數了數紅繩,還差三對便能系滿,因為急功近利,靈力反噬,她的內臟受到嚴重的損傷,一日日的累積下來,積勞成疾,重傷加重。
夜下,她又去了醉夢春。
這一回,她運氣很好的正撞見老鴇去密室送葯,終於等到了機會,在門打開的空隙,趁機鑽了進去,藏在角落的紅簾內。
借著角落並不是很好的視線,她看見不遠處的床榻之上,靜躺著的一抹單薄的身影。
鳳九妖在沉睡,他似乎和東陵夜一樣,昏迷了整整七日,臉色很蒼白,七日未進食,身子已經瘦的只剩骨頭,雙眼合上,呼吸極淺,絲毫沒有往日那般妖冶邪魅的模樣,好像一朵凋零的花,逐步走向枯萎……
老鴇餵了葯,坐了一會兒,便出去了。
門輕輕關上,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消失,殷洛這才從角落裡出來,走到床前,跳上床沿。
他沉睡著,和東陵夜相比,情況並沒有好到哪裡……也是,他的腿上劃出那麼長、那麼深的口子,流了那麼多血,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一遍遍堅持的去拔劍,被震的五臟六腑俱碎。
受了這麼重的傷,恐怕連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吧,說來也真是有趣,她在人界認識的兩人,一個依賴、一個有救命之恩,竟都命懸一線,可她……只能救一人。
這一人……她的心自然是偏向東陵夜。
殷洛走到男人身邊,緩緩揚起爪子,「……抱歉。」
右爪落在男人胸口,濃郁的靈力從掌心渡去,湧入男人體內,乳白色的靈力像溫和的泉水、緩緩包裹住男人的心臟。
抱歉,你救了我,但我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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