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吧。」2
這天晚上,卓溫書的哥們,紋身店的胖子他們幾個,都去了他賣酒的地方,拎了個大蛋糕,給他過生日。
店裡的老闆知道他生日,專門給他放了假,他喝了很多的酒,散夥的時候,看著胖子醉醺醺的對酒單子,摳摳嗖嗖的拿出錢,死皮賴臉的抹了零,很想上去搶著付,但是他……不能。
短期工要壓錢,他的錢還是胖子前兩天給他的,說是幫忙的錢,實際上他也沒上多少忙。
走出店裡的時候,卓溫書心裡絲毫沒有因為生日暢快起來一絲一毫。
這些天,他真的盡了自己所有的能力,他進去的時候太小了,沒文化,現在又有了案底,眼睛還瞎了一隻,連拿工資都要比別人少很多,才有人會用。
他使勁渾身解數,做三份工作,幾乎連軸轉,到月底,也拿不了他媽媽一盒葯的工資。
卓溫書徒步往家走,一身酒氣到了家門口,看了看這曾經的家,現在卻是來自於坑了他五年的女人。
那個坑死了他的人,跟他說,我還你一個家。
卓溫書頭抵冰冷的門上,手裡煙頭燃到盡頭,燙傷他的指尖,他卻感覺不到疼一樣,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他也想有骨氣啊,帶著他媽媽生活,不接受任何人的施捨,可是他捨不得讓他媽媽過的不好,他要工作就顧不到她,在養老院那裡他媽媽一直挨欺負,這也是為什麼他出獄找不到他媽媽的時候,恨不得掐死石姣姣的原因。
現在他媽媽住著舒服的地方,用那麼好的葯,有好幾個人照顧,可是這一切都來自於……
門開了,卓溫書猛的朝前閃了下,穩住身子,正對上門裡面的石姣姣。
「你回來啦,今天好早呀。」石姣姣聞到濃重的酒氣,伸手拖抱卓溫書,「媽睡了,快進來。」
多麼溫馨的畫面,但卓溫書卻渾身僵硬,他徒手碾滅了煙頭,僵著身子進屋,屋子裡黑乎乎的,正好掩蓋住他微微濕潤的眼睛。
他沒換鞋,赤著腳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被石姣姣抓住了手。
「溫書啊,能來我房間一趟嗎?」石姣姣準備了很多天,等的就是這一天,「我有話跟你說。」
卓溫書抿住嘴唇,有那麼瞬間,表情在黑暗中來扭曲,在監獄裡面那麼多人想逼他,他還能玩命,他可以豁出去眼睛,可以遍體鱗傷保護自己。
可是此時此刻,他站在這個別人提供的「家」里,用盡全力再站不住討債人的立場。
他深吸一口氣,攥緊拳頭,卻沒甩開石姣姣,跟著她進了房間。
裡面也黑乎乎的,只亮著昏暗的牆壁燈,床上擺著鮮紅色的氣球,卓溫書吁出一口氣,突然嗤笑一聲。
憋悶,噁心,無能為力,他想要維持現在這種生活,讓他的媽媽繼續過這樣的日子,用最好的葯,就不得不面對石姣姣。
她想怎麼樣,這不是很明顯嗎?
卓溫書咬牙,摳著剛才煙頭燙出的傷,狠抹了一把眼角的水漬,他寧願去拚命,再瞎一隻眼睛。
可是從哪個陰暗的地方出來了,他才無望的發現,原來能選擇拚命,還不是難的。
最難的,是你拼盡全力,也打不過現實,這些天,卓溫書深刻的了解了,什麼叫走投無路。
他欠他媽媽的,他必須拼盡所有,給她最好的。
他才知道自己真的被折斷了翅膀和脊樑,這個世界上耍狠換不到一分錢。
自尊?去他媽的吧。
石姣姣哪知道卓溫書徹底想岔紕了,為了搞氣氛專門不開燈,卻被誤會成陰暗的要逼他就範。
於是卓溫書這邊哆嗦著褲帶解開了,準備咬著牙上,不過就是他媽的這點事兒,他一個男的,能掉肉么。
石姣姣卻從床邊的小桌上捧起了一塊兒蛋糕,點上蠟燭,慢慢走過來,低吟淺唱起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石姣姣把巴掌大的定製蛋糕,送到卓溫書的臉邊,「許個願,我保證,你許的所有願望,都會成真!」
卓溫書手按在腰帶上,整個人有點傻,弄不清現在這什麼情況,被石姣姣催促著許願,吹了蠟燭。
石姣姣開了燈,看著卓溫書溫溫柔柔的笑,拿著叉子叉了蛋糕一點蛋糕,送到他嘴邊,「生日快樂溫書,願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卓溫書靠在卧室門上,微眯著眼睛,石姣姣今天穿了一身真絲弔帶裙,襯的身材凹凸有致。
剛剛洗完澡,她頭髮濕漉漉的,唇紅齒白美人出浴,但其實真的是沒來得及吹頭髮也沒來得及換衣服,卓溫書每天回來的很晚,今天回的太早了,不過這不影響今天的大計劃!
「吃啊。」甜香的奶油在他唇上碰了下,卓溫書慢慢張開嘴,明明是甜的,他卻吃了一嘴的苦澀。
這幅樣子,半夜三更把他拉進屋子,能是幹什麼?
「關燈吧。」卓溫書艱難道。
搞完了小氣氛,現在開始進入正題,石姣姣聞言愣了下,「你困了?再等等,」
石姣姣拉著卓溫書坐在床上,卓溫書直接仰躺,自暴自棄的用手臂蓋住了眼睛。」
「我幹了,你能保證好好對我媽嗎?」卓溫書顫著聲音問。
石姣姣不知道她的重鎚計劃,被卓溫書扭曲成了財色交易,還是逼良為娼的那種。
跪在床頭櫃的邊上,拿出了準備好的幾張紙,嘩啦啦的翻動又確認了一遍,沒聽全乎說卓溫書說的什麼,就聽到了個對他媽媽好。
順口回答,「我當然對你媽媽好,你媽媽就是我媽媽。」我才是你「媽媽」。
卓溫書攥緊床單,猛的坐起來,正要去關燈,石姣姣拿著幾張合同,放到了他的腿上,半跪在他的腿邊。
「溫書,我對不起你,這都是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石姣姣仰頭看他,抓著他手「深情」道,「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我真的知道錯了。」不全原諒,也原諒個25%,畢竟這些東西,她搞著也很費勁。
卓溫書低頭拿起來看,最上面是店鋪產權,好地段,離家還近,石姣姣說,「我知道你整天玩命忙著掙錢,但是那樣徒勞無功,賺不了多少,身體也熬垮了,不如用這個,帶著胖子他們擴紋身店,我已經簡單裝修了。」
第二份,是養老基金,給他媽媽買的。
卓溫書的手有點抖。
第三份,是一張□□捐贈自願申請。
當然這玩意不具備法律效力活人也根本不讓瞎幾把摘掉,石姣姣知道卓溫書不會真的要她眼睛,幾十塊錢找人做的假的,但是這玩意煽情最合適。
石姣姣抓著卓溫書的手,拿出十成十的煽情功力,用能溺死人的調調說,「我找大夫問過,也在他的幫助下,知道了眼睛看不見的那種感覺,像你說的,不是一片黑……」
石姣姣聲音顫的變調,「是感覺不到那個眼睛的存在了……對不起,我自願把我眼睛給你,你別恨我,我……愛你。」
最後兩個字,用的氣聲。
石姣姣發揮完自己給自己狂點贊,很完美,就不信這樣也消不下去怨念值!
卓溫書一直低頭看著這幾張紙,如同在看自己的賣身契……
於是兩個思想野馬脫肛,意願背道而馳的人,終於徹底走岔了道兒。
卓溫書當時在監獄被砸的幾乎顱骨塌陷,都沒答應讓人糟踐,但是現實面前一跪再跪,軟肋攥在人家的手裡,他出了那個靠刷耍狠能活的地方,像個斷了翅膀折了脊椎的囚鳥,帶著沉重的鐐銬,根本翻不出天去。
他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上,坐在床邊沉默的吸,手裡不斷翻著三張薄薄的紙,呼吸錯亂。
他在繚繞的煙霧裡面紅著抬眼問石姣姣,「你想讓我怎麼樣?」
他在問這些東西,他要做到什麼程度。
石姣姣見他動容喜形於色,繼續煽情,「我只希望你快樂,你別再恨我了,好不好?」快他媽的給我掉怨念值啊!
卓溫書艱澀的點了點頭,垂頭又看了幾眼,把煙頭扔了,站起身,進了浴室。
石姣姣以為他上廁所,結果他很快出來,臉上和頭上都滴著涼水,有些發木的眼神看了石姣姣一眼。
走到牆邊「啪。」把燈關了。
屋子裡陷入黑暗,石姣姣,「哎?你干……啊!」
下一刻,她短促的驚呼一聲,被掐著腰扔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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