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面的嫻公主
我們走的時候,這場歌舞還未結束。
路過櫃檯,掌柜連忙湊到跟前,道:「您二位打算離開?來人,送送這二位客官。」
掌柜朝不遠處高吼了一聲,下一秒,有兩個剛過及笄的小姑娘跑了過來。
那兩個小姑娘一直低著頭,伸出手柔聲道:「二位客官這邊走。」
我看了看洛遠珩,洛遠珩一下明白了我的心思:「你要想收了這兩個小姑娘便收了吧,洛府還是能養得起這兩個小孩。」
我微微彎腰,問那兩個小姑娘:「想不想跟了我?」
那兩個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都對我搖搖頭,道:「多謝小姐的好意,只不過我們倆姐妹想靠自己。」
見她們兩個這樣說,我也不在強人所難。
臨走之前,我回首看了一眼高台上彈琴的宋安意。
宋安意一直低頭撫琴,到現在都沒抬過一次頭。
洛遠珩見我遲遲不肯離開,抻了我一把,問:「被那嫻公主的琴聲迷住了?都忘了她是誰的妹妹了?」
我否認道:「我記性沒那麼差,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將內心的想法告訴了他:「宋安意都能這麼容易地出宮,是不是…」
話音還未說完,就見遠處一支鐵騎踏雪而來。
要不是洛遠珩拉了我一把,現在我恐怕就成了那支鐵騎的劍下亡魂了。
鐵騎停在不遠處的歌舞坊門前,鐵騎上的將領下來以後,就朝歌舞坊內走進去。
「聶將都來了,看來這嫻公主是私自出宮啊!」
我輕哼了一聲:「衛瞿倒真是愛這個妹妹,出動阪平第十軍只為見宋安意接回宮。」
這支鐵騎是阪平第十軍,衛瞿手下最得力的軍隊之一。
阪平第十軍和朝定總軍的神話是家家戶曉,朝定總軍是邊關軍,原來在我九叔手中,後來衛瞿封了王,九叔為慶祝衛瞿封王,就將這支邊關軍交到了衛瞿手中。
而阪平第十軍是衛瞿自己創立起來的,從阪平九軍之中,挑選精英,組成了阪平第十軍。
領頭的聶將,是之前的冠軍大將軍。
後來不知因何,解甲歸田,直到阪平第十軍成立之後,才重拾刀槍,馳騁沙場,成了阪平第十軍的將領。
洛遠珩被這阪平第十軍吸引了注意力,停住了腳步。
過了一會,宋安意披著鳳凰斗篷,抱著剛才彈奏的古琴,從歌舞坊內出來。
我們離歌舞坊不算遠,再加上聶將的嗓門大,正好能聽見二人之間的對話。
宋安意縮在鳳凰斗篷里,滿是恨意的眼神盯著聶將,尖聲道:「聶將!你敢把本宮強行押回皇宮,本宮就讓皇兄廢了你這將領之位。」
聶將並未被宋安意這話威脅到,直接請她上馬:「公主,請您回宮。」
宋安意一把推開她,又跑回了歌舞坊,歌舞坊的掌柜就站在門口。
見這嫻公主跑回自家的歌舞坊,又驚又慌:「公主!公主!我這骯髒之地,您怎能踏入!」
聶將揮揮手,第十軍的那些士兵都沖入了歌舞坊。
掌柜的臉都白了起來。
下一秒,坊內突然傳來了尖叫聲,宋安意臉頰泛紅,被聶將強行帶出來。
她手中還拿著一把帶血的劍。
是個人都能明白,宋安意這是殺人了。
她拿劍指著聶將,那鳳凰斗篷上不止有著泥垢,還摻雜了鮮血。
「聶將,你敢往前走一步試試!」
聶將往前走來一步,劍尖刺進了胸口。
想來宋安意都沒有料到聶將會往前走,她往後退了一步,那劍尖從聶將的胸膛里出來了。
聶將繼續往前走,劍尖再次刺入聶將的胸膛里。
這次,宋安意沒往後退,站在原地。
聶將每走一步,劍就會刺深一步。
宋安意突然把那把劍拔出來,對著自己的脖子,道:「本宮雖不能殺你,但本宮可以殺我自己。我死了,你帶著一具冰冷的屍體,你看皇兄殺不殺你!」
宋安意頂著一個娃娃臉,說著狠話,毫無違和感。
聶將也絲毫不怕,繼續往前走著,宋安意的手一挪,脖子上就被割出了一道傷疤。
他像是料定宋安意不敢再繼續用力,直接走到她身旁,將那把劍強行奪走,丟給了一旁的將士。
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去給宋安意擦拭傷口。
我眯眼看著聶將接下來的動作,宋安意公主之軀,竟然會讓聶將碰?
待聶將把脖頸處的血跡擦乾,就強行將宋安意放到馬上,讓她坐好。
而他自己,則牽著馬往前走。
那些第十軍的士兵見自己的老大牽著馬走,也並未上馬。
同聶將一樣,牽著馬走,並將宋安意圍在中央。
宋安意從我面前走過之時,還威脅了聶將:「你等著!等我見到皇兄,就將你傷了本宮的消息告訴皇兄!」
「公主想怎麼做都是公主的事情,而臣的事情,就是將公主您帶回皇宮。」
待阪平第十軍走遠,洛遠珩對我道:「你不覺得嫻公主的性格和長平公主之前很像嗎?」
「像嗎?」我並未感覺出有哪裡像。
「同樣囂張跋扈,但這嫻公主比長平公主狠。」
確實挺狠,都敢在這歌舞坊殺了阪平的士兵,刺傷聶將。
突然想到洛遠珩和我說的宋安意不會阻礙我的路,我開始有些不信:「你確定宋安意不會阻礙我的路?」
洛遠珩十分肯定:「不會,宋安意的狠只針對聶將一人。在別人面前,她都是那副蕙質蘭心的樣子。」他繼續道:「剛才那個疑問你現在還有嗎?」
我沖他搖搖頭。
「宋安意為什麼要把那把劍放在自己的脖子處?」
直接殺了聶將不好嗎?她是衛瞿的妹妹,衛瞿總不能因為一個武將重罰宋安意吧?
畢竟,宋安意做什麼,衛瞿都不會娶罰她。
「她不敢殺聶將,也不會殺了聶將。雖說皇帝很寵她,可她還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聶將是皇帝當年好不容易請來的,更何況,宋安意能夠名正言順地成為公主,還有聶將幫忙呢。她只能拿自己的命去威脅聶將,聶將了解她,知道她不會自刎。宋安意好不容易成為了公主,還沒坐幾天公主位子,就自刎?」
洛遠珩看著我,繼續道:「想要活命,就必須先了解自己,再了解對手。而想要殺人,只需要了解對手即可。」
回到洛府的時候,都已到了四更。
我走到窗前,見屋內的燈火還亮著,可是屋內卻沒有一個人。
實屬有些詭異。
我站在門口,將身上的斗篷抖了抖,將雪都抖下去,這才進屋。
剛準備歇下時,洛遠珩出現在了窗前。
「還有什麼事?」我疲倦的眼皮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可洛遠珩還是一副精神的樣子,他問我:「見過血月嗎?」
我沖他搖搖頭,一般月亮出來的時候,我都將門窗關起來了。
「現在帶你看看。」洛遠珩指了指空中的月亮,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月亮不是白色,而是紅色,如血一樣的紅色。
「血月至,國運將衰。」洛遠珩望著那輪血月出了神。
月若變色,將有災殃。青為飢而憂,赤為爭而兵,黃為德與喜,白為旱與喪,黑為水,人且病死。
關於血月的傳聞,我原來聽長平殿的那些小侍女們念叨過。
但是我將這些只是當傳聞聽,並不把它當成真的。
「你還信這些?」我侃笑洛遠珩。
洛遠珩搖頭,道:「國運將衰?這國運才剛開始就興旺昌隆,怎麼會一夜之間就會衰呢?」
「那你剛才還念叨著國運將衰?」
我心中,希望的只有衛瞿死,至於國運,衰不衰我一點都不關心。
「看見這血月,就想起了這一句。」
洛遠珩回首看著屋內的我,問:「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還要睡覺。」我直接拒絕了洛遠珩。
他倒也是會折騰,大晚上的不讓人睡覺,拉著我去歌舞坊出數十萬兩銀子,只為讓趙越起個疑心。
我關窗之前,特意問了他一聲:「明日還用早起嗎?」
但這回答讓我心涼。
清晨,我醒來以後,洛府早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陸陽秋。
我不知陸陽秋來這邊所謂何事,若是因為鹽價一事,來洛府還如直接去刑部。
我去大廳的時候,洛遠珩坐在正位上,正聽著陸陽秋說趙越的事。
陸陽秋見我來后,停住了話,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要不是洛遠珩出聲,陸陽秋怕是要盯到天黑了。
「陸柱國,所以你是打算直接將趙越抓起來審問?」
陸陽秋頷首,道:「趙越既然知道錢民禮會成為禮部尚書,朝上肯定有人給他撐腰,先把這爪牙找出來在說別的事情。」
洛遠珩也這樣認為。
「那個姓馬的鹽商那邊呢?」我將聲音壓了壓,避免讓陸陽秋認出我:「為何不從鹽商那邊下手?」
「馬燁坤敢用命來抬高鹽價,他背後的人也是朝官。朝官與商賈勾結,皇上最厭惡此事。」
陸陽秋像是沒認出我。
「馬燁坤背後的人,敢同三司較量,看來官職很高,陸柱國,你確定你得罪的起?」洛遠珩對陸陽秋產生了懷疑。
陸陽秋不以為然:「國有國法,即便馬燁坤背後之人是太保,那本官也會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他將目光投向了洛遠珩腰間的令牌,繼續道:「更何況,皇上不是賜了腰牌嗎?」
只要有衛瞿的腰牌,就算是大鬧三省六部也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這可惜,這腰牌在洛遠珩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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