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莊家想退出
從聶府回洛府的路上,見許多百姓家都開始貼桃符,掛紅燈,街上的紅幔也有人攀梯子正在換,便問一旁的洛遠珩:「今兒是臘月二十幾?」
「臘月二十九,你在聶府被關了三天。」他側頭看了我一眼。
路上有個小販,手中拿著一堆燈籠,見到我后,問:「快過年,買個燈籠嗎?」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些燈籠,從腰間給他掏了幾文錢,要了那個鯉魚燈籠。
洛遠珩見我轉那鯉魚燈籠轉的很開心,有些不解:「這又不是元宵,買燈籠幹嗎?」
「誰規定只有元宵才能買燈籠?」我提著那個燈籠,看著上面的那些花紋,道:「你如何知道我被關進了聶府?」
他搶過我的燈籠,看了兩眼,又還給了我,道:「石大人派人通知的我。我這才去了聶府。」
我皺著眉頭,問:「通知了你三天?還是你當天告訴的你,你過來三天才去聶府?」
我的話,成功把洛遠珩給逗笑了,他伸出食指,戳了我的腦門一下,道:「你真會想,石大人是當天夜裡才告訴的我,他讓我去石府,才告訴我的你的下落,我去了之後,他纏著我不放,等到了今天,才肯放我離開石府?」
這姓石的,倒真是難纏。
「你們說了什麼,說了這麼長時間?」我提了一嘴。
他道:「沒什麼,無非就是官場上的那些事罷了。錢民禮上任之後,皇帝又讓他兼任四品中書舍人一職,結果遭到了朝廷的反對,說錢民禮還未任滿一年的官職,不可坐中書舍人一職,但皇帝執意讓他坐了這個位子。」
「衛瞿打算重用錢民禮了?」我問洛遠珩。
錢民禮這個人確實不錯,只希望他日後莫要站錯了隊伍,成為下一個陸陽秋。
「不是打算,是已經重用了,中書門下的一些權利都已經交給了錢民禮,但錢民禮沒有去接,他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被一群餓狼盯著,哪能安下心來?右相找過錢民禮,問的就是他新上任的這些事。」
洛遠珩比我高,我只能抬眸看他,道:「你們說這個就說了四天?」
「不然你以為呢?石大人想通過我的手,來抑制錢民禮的權利。」
我感覺他隱瞞了一些事,若只是錢民禮上任不足一年,便兼任它職的事情,再怎麼說,都不可能說三天。
若是沒日沒夜的商討,一天一夜足矣,而三天,未免也太長了吧。
我也沒揭穿他。
回了洛府後,我便去幫孟柒打打下手。
快過年了,府內的侍女都歇了假,只有孟柒鶴歸二人在府內。
鶴歸是個男人,貼個桃符掛個紅燈還差不多,其他心細的活,他根本幹不了。
只能孟柒來干。
孟柒見我來后,道:「商主子,您還是回房繼續練女紅吧!廚房的活您幹不了。」
「為何?」聽她這麼說,我可就不滿了。
孟柒將手中的菜刀放到一旁,端著盆從我面前走過,道:「只有女紅練好了,這切菜才能切不到手,您連女紅都能扎到手,更莫說碰刀了。」
這一天過去的很快,快到我都不知道天是幾時黑下來的。
除夕這天,很快就來了。
天還未亮,洛遠珩就出了門。他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手中拿著一個捲軸。
我問道:「你這捲軸…」
「你自己看吧。」洛遠珩將捲軸給了我,道:「錢民禮在昨晚出了事,就是因為這個捲軸出的事。」
「什麼意思?」
「這捲軸是錢民禮所寫,他上奏彈劾太師,皇帝大怒,將他中書舍人一職罷黜,並下令,等過了這個年,就讓他降為禮曹,磨鍊個一兩年,再繼續做這個禮部尚書。」
我將那個捲軸打開,將上面的內容都看了一遍,道:「江太師可是他老師啊!他就敢這麼做,這不是忘恩負義嗎?」
捲軸上的一筆一劃,都將太師的罪證羅列的清清楚楚,與其說是罪證,倒不如說壞了禮法的事。
「他之前彈劾過不少官員,但皇帝都將其攔了下來。這彈劾太師,是在剛祭完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彈劾的。」洛遠珩將那捲軸收起,繼續道:「徐汴讓我在幫錢民禮一把。」
我問道:「你打算幫?」
「我想幫,但是我沒有能力去幫。」
他愣了一會,對我道:「陪我去趟錢府,我倒想知道,他一個禮部尚書,從哪裡來的膽子,敢彈劾太師。」
去了錢府之後,才知道什麼才叫做寒舍。
錢府不算大,很小,連一個普通百姓的家都不如。
一進院子,就見錢民禮坐在院子里,拿扇子去煽動面前的火爐。
他見我們來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蒲扇放到一旁。
他對我們的到來趕到很意外:「洛兄,商小姐,你們二人怎麼來了?」
洛遠珩依舊是沉著臉,不說話。
好歹人家錢民禮這禮部尚書的位子還在,這多讓人家尷尬啊。
「我師父聽說了你的事,就帶著我過來看看。」
錢民禮一聽,剛才的笑容瞬間沒了,他將我們請到屋內,道:「我家裡沒什麼好茶,而且朝廷的俸祿還未下發,我便只能拿這茶了。」
洛遠珩直接開門見山,問道:「錢大人,我想知道,您為何要選擇彈劾太師?太師可是你的老師啊,你貴為禮部尚書,應該比我清楚什麼是恩,什麼是義?」
錢民禮僵笑了一聲,道:「如果是太師讓我彈劾他呢?你還會認為我不懂恩義二字嗎?」
江太師?江太師為何會讓錢民禮去彈劾自己?
我不明地看著洛遠珩,洛遠珩也同樣看向錢民禮,問:「太師怎會讓你去彈劾他?」
不止我不相信錢民禮的話,連洛遠珩也不相信錢民禮的話。
錢民禮無奈地嘆了嘆氣,道:「昨日夜裡,太師請我去了他府內一聚,說是我們師徒有些日子不見了,我便去了。本來一開始,我以為太師只是單純地邀我一聚,可誰知,情意正濃時,太師讓我幫他辦一件事,就是今日我所做之事,我不知道太師為什麼讓我這麼做,我便問他,他告訴我,他想退出這個朝局了,但是皇上並不讓他退出去。因為我剛上任禮部尚書,皇上就奉封我這官,給我那權的,太師以為我得了皇上的重用,這才讓我去彈劾他。」
他緩了口氣,繼續道:「起初,我並未同意,我知道太師在朝上的地位,他坐鎮整個朝局的中央,只要有他在,這朝廷就炸不了鍋。但是,太師卻告訴我,如果我不去彈劾他,他就去彈劾我,我的官路是他親手給的,他要親手斬斷我的官路,我當時騎虎難下,只能答應他。這才鬧成了這樣,鬧了這一出也好,太師的地位依舊未被撼動,而我整天也不再擔驚受怕了。」
「太師為何想要退出朝局?」我問道。
錢民禮也搖搖頭,道:「商姑娘,你這可別問我,我也不清楚。」
「他老了,厭倦了朝上的那些爭鬥,可是他卻退不出這局遊戲,因為他是這遊戲的一個莊家,如果莊家退出去,這遊戲就要結束。朝廷一旦結束,整個王朝都要結束。」洛遠珩輕描淡寫地說著這幾句話。
他看了看錢民禮,道:「太師這次看錯了眼,你沒有當莊家的能力,朝上也沒有人能當這個莊家。」
錢民禮附和地點點頭,道:「我老師當了三朝的元老,按照祖制,他也應該辭官還鄉了。」
「徐大人說讓我幫你,你覺得我該如何幫你?」洛遠珩讓錢民禮自己說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別!你可千萬別幫我,好不容易不用過那些提心弔膽擔驚受怕的日子了,你可千萬別把我送回去。」錢民禮對自己降為禮曹一事還沾沾自喜。
他對待被降職一事,倒是比別人看的開。
洛遠珩道:「可是我欠著徐大人人情呢!我若不還了這個人情,良心有些過不去。」
聽他說完這句,心中暗自嗤笑了一番。
換成別人說這話,我倒是信。可是洛遠珩說出這話,我可是一點都不信。
「洛兄,你若是還不了這人情,可以讓你父親去還啊,這不和子債父償一個道理,畢竟你是謝大人之子啊!」錢民禮狡黠一笑。
「讓我爹還?」洛遠珩像是特別看不起他父親一樣,嘲諷道:「讓我爹還,這人情永遠還不清,欠下的還會更多。」
見錢民禮說他父親姓謝,便問道:「你父親是樞密使?」
「不是,我爹和樞密使是兩個人,只不過都姓謝而已。」
難怪樞密使那日會勸洛遠珩,讓他回家看看,都是一家人啊。
錢民禮道:「反正只要別讓我官復原職,人情你想怎麼還都行。」他撅了撅嘴,扭頭看向一邊。
我腦袋靈光一閃,想出了一個辦法,便湊到洛遠珩身邊,輕聲道:「官復原職不行,另尋新官做不可以嗎?」
「只怕徐大人不願意。」
「你問問徐汴,若他願意,便這麼做,若他不願意,另謀他計。」我直起身來,看向錢民禮。
錢民禮疑惑地問:「你們想好了?」
我點點頭,又確認了一遍:「只要不讓你官復原職,怎麼還都行?」
「沒錯,只要不官復原職,怎麼還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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