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是傻子
這一切都拜衛瞿所賜!若是沒有他,我的生辰宴就不會變成血流成河的屠宰場,父皇母后就不會滿身是血,我的兄長們就不會橫屍遍野。
我的思緒從那段悲傷中出來,看這上街繁榮,百姓只知新帝之喜,不知大岳之傷。
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拽我衣角,將我的神識從那段悲傷中喚出。我低頭一看,發現一個一歲左右小孩正在咿咿呀呀。那小孩沖我一笑,左手拿著一根糖,要遞給我。我蹲下身,握住他的小手,問他:「小孩,你多大了啊?」那個孩子像是聽不懂我說話,只是在不停地咿咿呀呀,著實把我逗笑了。
一旁收拾攤子的大嬸搭話:「三娃一歲多了。」大嬸仔細打量著我:「姑娘,你是外地來的吧?」我詫異了一下,想否決,但我又有什麼臉面呢?只好應下,大嬸一邊收拾攤子一邊笑著說:「那你今天可算來對了!今天啊是新皇上登基的時候,新皇上很是開心,就下令三年不收稅。這可把我們這些百姓樂的啊,都開始點燈慶賀今天這日子了。」
收買民心這一招倒是用的不錯,只可惜他就算在怎麼洗白自己,也依舊改變不了他是亂臣賊子。
三娃戳了戳我,咿咿呀呀地朝喚了聲「姐姐」,我向他張開手臂,三娃直接撲到我懷裡。大嬸看見此情景,對我一笑,流露出欣慰的眼神:「三娃從不讓別人抱,倒是這次,捨得讓人抱了?」大嬸說完,歪頭沖著三娃撇嘴。三娃理直氣壯地輕哼了一聲,宣洩著自己的不滿,轉頭躲過大嬸的眼光。
在我逗三娃之際,一抹白影閃到我面前,對我行禮:「小姐,主子找您。」我遲疑了一下,將三娃鬆開,剛轉身,三娃就開始哇哇的大哭。
看著三娃淚流滿面的小臉蛋,想,這才多久,三娃就捨不得我離開了。我走到三娃面前,從懷中掏出手帕,給三娃把臉上的淚水擦乾淨,安慰道:「三娃,別哭!姐姐有事要忙,就不能陪你了。等姐姐以後有時間了,姐姐一定來看你。」
三娃吸了吸鼻涕,伸出一個小手指,我也伸出一個小手指,與他勾在一起,說著小時候母后常給我說的那句話:「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三娃這才捨得放我離開。
大嬸將三娃抱起,對我說:「姑娘,你有事趕緊去忙吧!三娃這邊不打緊。」我沖大嬸微笑,轉身就和身邊的鶴歸離開了。
我冷冷的掃了一眼鶴歸:「洛遠珩辦完他的事了?」鶴歸沒有告訴我,我嘆了一口氣,主子的事情不能說,這位倒還真是守規矩。
回到洛府,鶴歸立馬就拉著我去見洛遠珩,也不顧我願不願意。
書房之中,洛遠珩靠在搖椅上,一手拿著竹簡,一手搖著羽扇,閉目休憩,著實悠閑。
「主子,商小姐來了,您…」鶴歸還沒說完,洛遠珩就從搖椅上離開,站在一旁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來了?」
我抬頭看著他,催促道:「洛遠珩,你要是有事就快說。」洛遠珩轉身,拿竹簡敲了下我的頭,立馬拿出長輩的姿態:「我是你師父,亦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這麼和救命恩人說話的嗎?」我噘噘嘴,整天就會拿這兩句來壓我。
當時皇宮中,我本想殺了衛瞿再離開,可不知道洛遠珩這廝從哪裡冒出來的,直接把我敲暈帶走。等我醒來的時候,他又以能我身上灼傷為條件,讓我拜他為師。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可誰知,洛遠珩不知道從哪查出了我的真實身份,以此要挾。最後我只好不情不願地拜他為師,他也履行了他的誓言,治好了我的灼傷。
我沒讓他治我右臉上的疤,因為我要留著它,我要用這條猙獰的傷疤去毀了衛瞿的江山,奪回屬於我大岳的一切,也奪回屬於我的一切。
除了臉上的疤,其他各處的灼傷都被他治好了,沒留下一點瑕疵。
我跟洛遠珩生活的那三個月,洛遠珩教會了我很多,隔一陣也會告訴我皇城中的一切,讓我清楚地知曉,大岳皇族寧氏是怎麼一步一步變成濟國皇族衛氏的。
三個月說長不算長,說短也不算短。
我咬牙瞪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那,師父,請問您讓鶴歸把我帶來到底有什麼事?」洛遠珩滿意地摸著我的頭,我想甩開他的手,反而被他禁錮住:「這才是為師的好徒兒。」我掙脫了他的束縛,將他手甩開,洛遠珩轉身往屋內走去,我緊跟其後。
洛遠珩將桌子上的一抹黃丟給我,我詫異了一下,但我看見一個聖字的時候,疑惑地看著他:「聖旨?你給我聖旨幹什麼?」洛遠珩漫不經心,「打開。」
我按照他的話,打開了那道聖旨,認真的看完那道聖旨,那上面的龍印真的很刺眼啊!大岳惠帝的玉璽成了濟國明帝的龍印,說出去該多可笑啊!聖旨的內容無非就是衛瞿昭告天下,我父皇病逝,母后相思成疾,並將我那些兄長的死因說得冠冕堂皇,讓百姓不猜忌衛瞿是怎麼登上皇位的。
聖旨被我捲起,重新丟給洛遠珩,漠不關心:「燒了吧!」
洛遠珩擺出一副不舍模樣:「這可是濟明帝親跡啊!燒了多可惜!」
「可惜?」我嗤笑一番:「一個賊人寫的東西,燒了你還覺得可惜?」
洛遠珩故意不給我面子,「是啊,他登基之前是賊人,但現在他可是濟國的皇帝啊!如今都已改朝換代了,誰還在乎他之前的身份?」
我呵呵一笑,他說得不錯,衛瞿現在成了皇帝,除了我以外,還會有哪個人會記得他是亂臣賊子稱帝呢?就算是知曉當時之事,也不敢為了那四個字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洛遠珩點燃了角落的蠟燭,用蠟燭燒毀那道可笑的聖旨。聖旨的火苗燒的倒是壯觀,越燒越旺,就跟長平殿的那場大火一樣。我親眼看著聖旨化為一團灰燼灑落在地上,被洛遠珩踐踏。
「陪我跑一趟尚書府。」洛遠珩突然停步在我面前,給我留下一句話。我剛想問他話,他就離開了,不見蹤影。
我回到房間里,坐到銅鏡面前,看著銅鏡里不堪的自己,擠出一抹詭異笑容。伸手去觸摸那道猙獰的傷疤,指間與結痂觸碰之時,引來疼痛感。
有了疼痛這才好,將仇恨記得更深更死,一輩子都不能忘記。
桌子上擺放著許多胭脂水粉,我很少用,我覺得沒必要。但是今天可不一樣,今天可是衛瞿稱帝的日子,我這個大岳公主必須施粉黛,勾畫描眉,以此恭賀新帝登基。
我突然想到《大岳·后妃錄》中記載了一種方法,以硃砂在肌膚作畫,可遮瑕疵。想起上次閑暇時光作畫的硃砂還沒用完,便去尋找。
硃砂與水混合,我拿筆蘸取少許,看著銅鏡開始在臉上作畫。我隨便畫了個花紋,花紋正好遮住了猙獰的傷疤。整張臉也因為這個花紋便變得妖艷。
洛遠珩推門而入,「商鈺,該走了。」我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見他,洛遠珩扣住我的下顎,仔細觀量著那個花紋,對此很是滿意:「畫的不錯。」
我別開他的眼神:「什麼時候去?」洛遠珩回道:「莫急,去早了好戲未開場。」
「哦?還有好戲看,那就好玩了。」我玩味一笑,擺弄著手上的玉鐲。洛遠珩伸了個懶腰,帶著我離開了洛府。
上街的人流,將我和洛遠珩衝散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只能一個勁地喊他名字,但回應我的卻是人們的私語。
人流之中,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皇上的轎子來了」,人流瞬間化作兩排,站在最邊上,都在眺望遠處。遠方駛來一輛鎏金馬車,馬車駛得很慢。
但還沒走過來時,這些百姓一一跪在地上,嘴上說著「草民參見皇上。」離我最近的一個人,抻了我一把,示意我跪下。
我不想給這個賊人下跪,給這個賊人下跪無疑是對我最大的恥辱。高高坐在馬車上的衛瞿只是掃了我一眼,並未將我放在心上,他應該是把我當做一個不懂規矩的平民罷了。
衛瞿的馬車走後,百姓都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絲毫不在意。洛遠珩突然出現在我眼前,一臉的薄汗:「你剛才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算了,不跟你費口舌了,爭不過你。」
我將剛才看見衛瞿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聽后調侃問我:「他從你面前經過,怎的不刺殺他?」我嘲諷道:「我不是傻子,會當著諸多百姓的面弒君?」
「既然知曉分寸,以後莫做前幾天的那些糊塗事。」洛遠珩這人有個特點,愛翻舊賬,不管是多久的事,就算你不記得了,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我瞥了他一眼:「不去尚書府了?」洛遠珩搖搖頭,繼續轉著手中的摺扇,笑意盎然:「剛才我去尚書府逛了一圈,發現這出好戲還沒開場。」
「徒兒倒是好奇,到底是怎樣一齣戲,能讓師父您惦記這麼久?」我問他,他故意賣關子,不告訴我:「看了你就知道了。」
我也懶得繼續盤問下去,與其在這跟他費口舌之爭,還不如買幾個糖人吃呢!
往前逛著,碰見一個賣糖人的老爺爺,我在他鋪子前停下腳步,洛遠珩笑話了我一句:「多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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