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雞儆猴
我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小時候和五皇兄偷溜出宮的畫面:「我不是饞,看著這些糖人讓我想起了和五皇兄偷溜出宮的事。」
年少之時,諸皇兄忙于軍政大事,爭奪太子儲君,沒人願意陪我,就連我的親哥哥,也不肯分出一刻時辰陪我。只有五皇兄不關心這些,經常從宮外給我搗鼓些小玩意逗我開心。
後來,是我害了他,他因我被貶為庶人。偷溜出宮那次,他千叮萬囑讓我別亂跑,可我沒有聽他的話,跟著一個賣酥油餅的老奶奶走了,五皇兄心急如焚,找了我一天都了無蹤跡,便上報給父皇。
父皇聽后震怒,直接將他貶為庶人,永世不得踏入宮門。
洛遠珩眯眼看著我,問:「你五皇兄是?」
「姜弈,博弈的弈。」我轉動著手中的糖人,「他被貶后,父皇剝削了他的姓,讓他隨了他母妃的姓,姜。」
洛遠珩遺憾的嘆氣:「弈,從升,言竦兩手而執之。得了一個好名字,但是沒布盤好局,丟了皇族的冠姓。」
我輕嘲之中帶著幾分羨慕:「姓姜不是更好嗎?姓寧對於這偌大的濟國來說,便是謀佞,被人人喊打。」洛遠珩掃了我一眼,故意調侃:「你不也姓寧嗎?怎麼沒人來喊打你?」
「我姓商,叫商鈺。」我很清楚我現在的身份。對我而言,長平公主寧凝已經歿了,在御書房的大火中,去找岳惠帝和茗慶皇后。而我,商鈺,現在活著的意義就是完成長平公主唯一的意願:殺了衛瞿,讓大岳的繁榮盛世再次浮現在百姓眼前。
洛遠珩的話再次點醒了我:「你既然姓商,又何來的父皇母后和諸皇兄呢?」我並未應答,我一介卑賤宮女,有的只是爹娘和兄長罷了,那些所謂的皇族對我來說,遙不可及。
路上出現一名家奴,攔住了洛遠珩的去路,家奴低頭俯身向洛遠珩行禮:「洛公子,大人派小的來請您。」洛遠珩沖家奴揮揮手,帶著我去了尚書府。
看著尚書府牌匾上掛著花球,兩扇門上個貼著一個大大的壽字。
洛遠珩想要進去,結果被門口的護衛攔住,「站住!沒有門貼不讓進!」我斜視洛遠珩,他從容不迫,從懷中掏出門貼,還未遞給護衛,家奴就趕緊過來,一口啐在護衛臉上:「兩個不知分寸的傢伙!洛大人豈是你們能攔的?」話落,家奴就舔著臉來討好洛遠珩。
我問洛遠珩:「今個兒是誰的壽宴?」
「徐老夫人七十大壽。」
洛遠珩讓我跟緊他,別走丟。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莽莽撞撞地朝我這邊跑來,與她相撞。
那個小姐匆忙的道了聲歉,直接跑開,等我反應過來時,那個小姐早就不見人影。
在家奴的帶領下,洛遠珩帶我來了大廳,徐尚書正在和一群朝臣打著官腔,回首看見洛遠珩,便走過來套近乎:「洛公子,您來了啊!」徐尚書今日這副討好嘴臉,與我所認識的徐尚書截然不同。
洛遠珩沖我招招手:「鈺兒,把給老夫人的壽禮拿出來。」我從袖中掏出一個木頭匣子,裡面裝的是什麼我一無所知,洛遠珩也沒告訴過我,我將它遞到徐尚書的手中。洛遠珩瞄了一眼木頭匣子,道:「仙鶴木雕,贈予老夫人。」
徐尚書打開木頭匣子看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那在下替母親謝過洛公子了。」徐尚書的目光突然看向我:「這位是…」我遲疑了一會,這才回道:「小女商鈺,參見尚書大人。」
「洛公子的夫人?」尚書揣測我和洛遠珩的關係。
「遠方堂妹。」
一個年邁的管家匆匆的走過來,在徐尚書耳邊嘀咕了幾聲,徐尚書的臉色大變,對洛遠珩道:「失陪!」徐尚書走後,我跟著洛遠珩離開了大廳。
「知道尚書為什麼突然慌起來嗎?」洛遠珩一句話就勾起我的好奇心。我問他,他道:「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月廿七,新帝登基遇一品夫人壽宴。」
「明帝這前腳剛登基,後腳這尚書府就舉辦壽宴。」
「所以,衛瞿來了,還召見尚書?」我試探的問他,見洛遠珩點頭,我嗤笑道:「看來今天這齣戲會很精彩。」
徐老夫人一身如意緞綉祥雲錦服,面目慈容出現在眾人面前,歲月將這位老人的容顏摧殘的不清。
老夫人在身邊侍女的攙扶下,走向大廳。洛遠珩拍了我一下:「走吧,給老夫人賀壽,然後,等著這齣戲開場。」
等我們走進大廳,老夫人早就被那些賀詞哄得合不上嘴,洛遠珩沖老夫人行禮:「願老夫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偕南山不老松!」我站在他身旁附和了幾句,敷衍了事。
老夫人的目光一直打量著我,她抬起手,指著我問:「這位丫頭是誰家的?這臉怎麼回事?」所有人聽后,朝我投來異樣的眼神,一旁的各家夫人免不了碎言碎語。
洛遠珩將我護在身後:「老夫人,這是在下的堂妹,商鈺。」老夫人的目光還沒從我身上轉移,「有沒有人說你很像長平公主?」
老夫人的話,使我感到不安,緊緊攥著衣袖,讓自己放鬆。我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看向洛遠珩,問:「長平公主是…哪位?」
儘管我努力調整情緒,但是話音還是有些發顫。洛遠珩鎮定自若:「長平公主寧凝,前朝公主。」
老夫人聽見我和洛遠珩的對話,有些意外:「丫頭,你不認識長平?」我點點頭,將這場戲演完:「我久居深閨,對這些事並不知曉。」老夫人半信半疑,再三確認,這才消除了對我的懷疑。
我鬆了一口氣,就聽見一陣冷厲的聲音傳來:「朕竟不知,尚書府如此熱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外面。
洛遠珩將我往後拉了拉,藏在人群之內,低聲道:「瞧,這戲開始了。」
「臣…參見皇上!」尚書徐氏戰戰兢兢地向著衛瞿拱手行禮,有了第一個人,在場所有人,都拱手,異口同聲道:「參見皇上!」
我和洛遠珩縮在人群之中,裝模作樣地忽悠了過去。
衛瞿沉眼看著廳內那堆積如山的壽禮,冷哼了一聲:「徐汴,這就是你今日不上朝的緣由?」
他朝廳內走去,在場的大大小小官員都自覺讓開了路。
衛瞿隨手拿了一件壽禮,打開掃了一眼,「南海玉觀音,倒是會送,只可惜…是個假的…」
話落,他手一松,那好好的觀音神像就掉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神像被摔成兩半,相接的地方,漏出條條的紋路。
嘖,還真是個假的。
一旁的徐老夫人都驚住了,臉色都有些發白。
啟原城內誰人不知,徐尚書的母親徐老夫人信奉佛祖,每日都會早去,去寺廟燒柱香,添一筆香火錢。
莫說這觀音像碎掉了,即便是供著神佛的供品掉了,老夫人都在在佛前懺悔一個時辰。
如今,衛瞿當著徐老夫人的面,將南海觀音像摔成兩半,這可讓人家老夫人該如何贖罪。
衛瞿朝後面招招手,身後的兩位侍從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大件,走到跟前。
將那物件輕放在徐汴面前。
衛瞿將裹著的紅布一把扯開,道:「這壽禮啊,要送就要送真的,若是送個石頭像,難道要讓徐老夫人…日日對著一塊石頭念經嗎?」他最後這一句,如同是在講笑話。
只可惜,現場沒有一個人敢笑。
衛瞿冷眼掃向徐汴。
徐汴被他這麼一看,連忙跪下謝恩,「老母身體不便,便由臣謝恩。」
「起來吧。」衛瞿抬手之際,也將眼神從他身上收回。
從我這邊看,徐汴在不停地冒汗,都將兩旁的鬢髮打濕。
「今日之事,朕不會怪罪於你,但若你日後還犯下此等錯誤,徐汴,可別怪朕不顧及往日的情分。」衛瞿警告徐汴。
徐汴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去回答一個字。
正當我看的盡興之際,洛遠珩將我拉出了人群。
他沉聲道:「先離開再說。」
直到帶我來到離尚書府有幾里的地方,才鬆開手。
他回頭掃了一眼周圍。,壓著嗓音問我:「商鈺,你覺得皇上送觀音像有何意圖?」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問,但是我回答了。
「殺雞儆猴,徐汴能不能繼續做這尚書,全由他自己做決定。」
衛瞿做事的風格,倒真是同之前一樣,即便是當了皇帝,還是沒改變一點。
洛遠珩點點頭,盯著我看:「賭一次如何?」
「賭什麼?」我看著他。
「賭…徐汴這烏紗帽還能帶幾天?」
我斟酌了一小會,才同意下來:「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如果我贏了,你要將你的身份告訴我。」
對於洛遠珩的身份,我一直很好奇,好奇到現在。能將我從皇宮救出來,不被人發現,一手握著明堂之上的所有消息,一手牽著官商的路。
這樣的一個人,有誰不會好奇他的身份呢?
洛遠珩答應的很爽快:「好,如果我贏了,我要南安王的信物。」
我一驚,遲遲不敢應下。
九叔的信物,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甚至比我的命還重要。
只要我見到了九叔,將信物交給我,九叔就能幫我,幫我給我父母報仇。
洛遠珩打開摺扇,挑眉看著我。他就像是我肚中的蛔蟲,將我的心思猜得一乾二淨:「你不肯將信物給我,難不成你還想帶著它去見南安王,讓南安王幫你?」
我並未應聲。
洛遠珩輕聲嗤笑道:「商鈺,岳惠帝都走了三個月了,為何你九叔還未帶兵攻到這啟原城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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