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冬天的早晨,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只想窩在乾燥暖和的被窩裡從天亮躺到天黑,許妍閉著眼睛,被角半遮住嘴巴,她撅起嘴唇在帶有暖香的棉被上蹭,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反正記憶里從小就這樣,喜歡棉布做的衣服和被套,洗乾淨后被太陽一曬,那是一種讓她貪戀又安心的味道。

睡覺前把棉被折出一個略帶堅硬的角,嘴唇在上面剮蹭,不疼不癢,就是有些許酥麻。睡著后不知道還會不會無意識的抿嘴摩挲,但醒著的時候一定要把嘴埋在棉被套上,不得已要起床也要把腦袋扎在棉被上深吸一口氣,胡亂禿嚕一把,心裡才能滿足。

許妍穿著整齊地打開房門,屋外灰濛濛的,今年的第一場雪就要來了。大哥已經把灶纏好又烘乾,她現在架上鐵鍋添水,點火后不一會兒水就熱了,外面風太冷冽,不能在檐下洗漱,只好又把水盆端進堂屋架在凳子上勾著腰洗臉,還要注意頭髮別垂地上了,大早上的只是燒水洗臉就折騰了好一會兒。

走出門去吃飯,看巷子里沒人,路過的房門都從裡面杠的嚴實,不像是在鄉下,不是吃飯的時間,門檐下總是躲的有人,可能是小孩玩泥巴摔響炮,也可能是八卦的婦人聚一起說小話順便看孩子。

常年不跟外人打交道,這種有距離的居住環境讓許妍很放鬆,腳步輕快的邊走邊打量,出了巷子轉頭亂看,就看到有衙役從右邊巷子外面的大路上路過,那黑紅交加的衣服看著讓人安心。

許妍摸摸有些咕嚕的肚子,打算吃完飯回來繞個圈,從衙門前的那條路回來。

擺攤賣菜、開鋪賣貨的街上人來人往,把自己丟進人群里毫不顯眼,許妍興緻勃勃的左望右看,聽攤販們說家長里短,看買菜的挑揀青菜上的泥巴和枯葉,扯著嗓子要讓賣菜的給她少幾個錢。

許妍還沒吃飯就像是已經吃撐了,滿臉八卦的站旁邊看那兩人紅著脖子黑著臉地講價,一臉的得趣。顧老歪好不容易打發走一個嚼舌的,呸了口吐沫,大冬天的青菜還有你挑選的價?

就見那看熱鬧的大姑娘還站在一旁。

他粗聲粗氣的問:「丫頭,你買什麼?可別給我說不買,看熱鬧看了好半天了,不是在學著磨舌挑刺吧?我可給你說,我顧老歪是出了名的一口一個價。」

許妍被點名了,也不好轉身當什麼都沒聽見地走了,攤上有什麼東西她早就看清楚了,青菜腌菜之類的她肯定是用不上,買了也是糟蹋了,只有那還帶泥塊的番薯她還能買回去填填嘴。

她把臉上的笑收回去,指著角落的番薯說:「給我秤三五個番薯。」

顧老歪抬頭瞅她一眼,往秤鑼上撿了五個大番薯,也沒把秤給穿著端莊的姑娘看,直接喊價:「三十文錢。」

許妍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又看看旁邊兩個攤販的反應,直起腰板垮臉就罵:「嘿,大白天的黑心販子也敢往出鑽,五個番薯三十文,咋滴,你家番薯地是用豬肉漚的肥?你就原封不動的帶回去餵豬去吧。」

說罷也不停留,轉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幾下子就不見影了。

吃了一碗素粉,感覺肚子還沒飽,但又不想在早飯上多花錢,走到街角,買了十個雞蛋和五個半大的紅皮番薯,又用幾文錢買了人家半舊的小籮筐,挎在胳膊上就往回走。

官衙門前的大路只有少許過路的人,但並不安靜,走路的人很放鬆的說話,還有像許妍這樣的,走在路的最外邊還勾著頭往官衙裡面瞅,在裡面走出來人了趕緊轉頭,不一會兒又轉頭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的背影。

直頭直腦地走過官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走過了,左右瞅瞅,還是硬著頭皮轉過身往回走,拐進巷子了還好像聽到若有若無的笑聲,先是不好意思,後來想著想著自己也笑了,半低著頭輕快地往回走,仔細瞅路面上的泥坷垃,以防踩上面再崴了腳。

拐進巷子里的時候就注意到裡面有兩個男人湊近了在說話,其中一個還穿著衙役的衣服,等她走近了才覺得一個其中一個說話的聲音熟悉,抬頭一看,果然是他。

屠大牛在她拐進巷子的時候就認出來了,先是顧自傻笑,又一直低著頭走路,也就沒發現他一直盯著她。他像匹餓狼,直勾勾地打量她,六年沒見,個子長高了,也豐腴了,身形更是張開了,這些年別人介紹認識的姑娘長的都不如她,最重要的是那股端莊斯文勁兒,咋看都美,讓人想離近了仔細琢磨。

許妍看他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旁邊的衙役瞅瞅自己又看看他,捏了捏手指,笑著回應:「大牛哥,衙役大哥,這麼冷的天站在外面說話啊。」

顧青不認識她,沒有說話,只是沖她點點頭示意。就聽糙漢屠大牛低著嗓子問:「你在這兒住?不是在下河村?」

生生給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嗯,就住這附近」,說罷不想再繼續,就動了動腳,「眼看就要下雪了,天冷,我先回去了,兩位大哥慢聊。」

剛走一段路,就聽到後面重重的腳步聲響起,是屠大牛跟上來了,兩步的功夫就攆上自己了,那位衙役也在往官衙走。

許妍故作不知,平淡地搭話,「你回家也往這邊走?」

「我家在你姐夫家附近,你說是不是這個方向?」

「噢,我對這邊不熟,應該能繞過去吧。」

屠大牛沒再吭聲,就跟著眼前的女人拐彎繼續走,看她像是沒注意到一樣,一副你隨便繞路的樣子,服氣地嘆口氣,「不怕把我引你家去?」

許妍疑惑,「你不是從這兒回去?」

他認真地盯了她兩眼,也辨不出來她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搓了搓手指,直白地說:「我是想看看你住哪兒?之前去下河村送豬我也沒看到你。」

「噢,我就住在衙後巷」,許妍抿了抿嘴,就是不順著他話問。

屠大牛這才看出來她是故意的,裝不懂。剛想問她什麼,就見她停下步子,打開了門,兩三步就跨進去了,進去之後沖他說:「我到家了,也不請你進來坐了,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倆也沒必要常見面,也沒啥事好聊的。」

「砰」的一聲,門合上了,屠大牛聽裡面挪動栓杠的聲音,仰頭的靠在牆上,伸手敲了敲門,「你去看你姐嗎?我這幾天都來鎮上,可以把你捎過去。」

「不去,要去我也會搭車,不勞煩你。」

「不勞煩,我家牛有勁,牛車跑的又快又穩當。」

這下只聽到腳步走遠點的聲音,他又敲了敲,「真的,我不怕勞煩,你有事可以喊我。」

沒回應,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屠大牛恨恨地捶牆,看下雪了才一步三嘆的離開了。

架著牛車到家了,頭髮都白了,牛身上的雪化成水一直往下滴,他先把牛給牽回牛棚,扯捆草料扔槽里,又從牆縫裡扯出一塊兒舊床單,鋪到牛背上把水給擦乾才大邁步的回屋。

屠老漢也剛從豬圈裡出來,邊刮鞋底的豬屎邊罵:「砍腦殼的臭豬,拉屎拉尿不知道出來拉?愣是給尿稻草窩裡,老子都不該給你們換草,一個個凍死了算了。」

屠大牛瞥了他老子一眼,「我要跟豬稱兄道妹了?」

迎面就甩來一隻臭鞋,接著就有人進來錘他,屠大牛也不躲,挨了兩拳把人給按椅子上了,他盯著爐子里嘣出來的火星,搓把臉,有些為難地說:「老爹,快過年了,我去擺攤自己賣肉,多掙點錢我們也過個好年。」

屠老漢斜眼看他,「你個兔崽子又在憋啥屁?之前恨不得不出門,一個莊上的人十天半個月都看不到你影兒,這大冷天的你要去擺攤?打量老子老糊塗了?」

「我養豬自己賣肉掙的多些。」

「放屁,老子餓到你了?還是你賊心不死想去勾搭你那天看到的小媳婦?」看屠大牛聽到這話竟然還笑了,屠老漢了解自己的兒子,他這賤樣子就是那意思。

屠老漢頓時覺得一股氣直衝腦頂,站起身就急著找棒子,棍子瞅不到只好衝過去擰住他耳朵,啪啪啪的沖他頭就拍了幾巴掌,惱火地說:「老子叫你賤,學到你繼父老子那套了?勾搭人家媳婦,你要不要臉?個狗東西,要不是你長的像我,老子都懷疑給那狗東西養兒子了。」

屠大牛還沒來得急躲,腦殼就挨了幾巴掌,這老頭子不愧是殺豬的,手勁真大,腦子裡嗡嗡的。他趕緊把人給按了下來,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不得不趕緊解釋,「不是誰的小媳婦,那是許妍,陳奇他小姨子,六年前你還見過的,她男人死了,現在是一個人。」

「死小子,你不早說,挨打也不屈」,隨後想到這小子要娶媳婦了,激動的手發抖,想到什麼又氣的站起來把他兒子給揍一頓,「以前還渾啊,人家丫頭你從小就認識,愣是別個憨頭說不成家,瞎了狗眼,黃花大閨女你不娶,現在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你,憨貨。」

也就話趕話說出來了,坐下想想還真不敢說,前幾天看到那小媳婦,一身斯文氣兒,長的又俊,說不準還真看不上自己這糙漢兒子,他就那把個子看著還中用點。

又愁的想揪頭髮,邪門了,好好一小夥子,愣是給混成一個娶不到好婆娘的漢子,再耽擱幾年老子也要去尋摸養孫子了。

屠大牛也叼了根稻草在愣神,找不到下手的點啊,許妍如今那模樣,完全不愁嫁啊。

明天起早賣豬肉去,反正晚上凈做瞎夢,晚上著急不如白天使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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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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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豬漢的寡婦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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