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沒管門外人的瞎叨叨,許妍進屋后把雞蛋和番薯放進堂屋的角落裡,免得出出進進的給踩著了,隨後進了搭的棚子里燒碗開水喝,水還沒燒開雪就下起來了,她側耳聽聽,門外已經沒說話聲了,想也知道不理他,他自己就走了。
端水進屋,關上飄雪的房門,坐在窗邊,就著窗紙透進來的光,給帕子鎖邊。這是個精細活,光線又差,不到一刻鐘眼睛就盯的犯暈,脖子勾的也疼,就連腳也冰冰涼,但想到荷包空空,還是站起來走走接著繼續綉帕子,她的帕子賣價略高,因為別人的主要是繡花鳥蟲魚,而她還會繡花字,接受別人指定的字或詞。
或是綉男人的汗巾子,但鎮上讀書人也不多,綉字的汗巾子賣出去的量不大,但只要繡的好,賣價也高。給她接單的蔡二娘是個聰明人,不壓價錢也不謊報價錢,在陳家的時候賣帕子都是讓幫傭婆子帶出去的,每半個月蔡二娘還會寫個價錢單子遞進來,現在她離了陳家,賣綉帕也是直接賣給蔡二娘,隨她喊價。
到了中午風雪沒停,家裡又沒備傘,許妍不想迎著風雪出門,只得燒水煮個番薯加兩顆雞蛋,糊弄完肚子爬上床躺著,想到上午屠大牛的一番話,只覺得好笑。
六年前他十九歲,正值娶媳婦的年齡。過了二十還未成婚,每年就要往官衙交罰銀了,那個時候他都不急著成婚,有不少姑娘明示暗示他還滿臉嫌棄。六年沒見過面,現在猛一見就被自己吸引了?可不見得他是對自己念念不忘,對他表明心意的姑娘絕不止自己一個,他還單了六年,只能說他現在行情不好了急著成婚,或是被自己這副皮囊給看愣眼了。
想著這兩次見面,他上下掃視的眼神,許妍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心裡不免慪的慌,翻個身罵了句「狗男人」,只會盯著女人屁股和胸脯子發情。
腦袋埋在被窩裡逐漸昏沉,許妍還不忘念叨以後離狗男人遠點,他看著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第二天早上起床就看雪已經停了,院子里瓦檐上都是厚厚的白雪,院子里空閑著,家裡也沒有鍬鏟之類的,許妍索性也沒管,順著檐下往棚底下去,踩在飄落在屋檐下的薄雪,發出咔嚓咔嚓的清脆聲。昨晚鍋底沒唰凈的水已經結成冰塊了,用雪燒水洗臉時,心裡還美滋滋的,講究的雅士儲雪泡茶,而自己用雪水洗臉漱口,賺了。
拄根棍子出門吃飯,看別家門前的雪已經鏟乾淨了,而自家門前還白花花的,終歸是還要臉,硬著頭皮敲響鄰居家的門。
開門的是個年輕男人,許妍唬了一跳,後退一步猶豫的問:「這位大哥,我是才搬來的,就住你家右邊,我哥忘記給我置辦鐵鍬了,能不能接你家鐵鍬鏟個雪。」
「鐵鍬啊,行,你等會兒,我給你拿」,說罷門也沒關,直接轉身進去了。
許妍背過身,沒往他家裡打量,聽腳步聲近了才回頭去接鐵鍬。男人把鐵鍬遞給她,瞅著她說:「你鏟的動嗎?要不我幫你?」
「不用不用,我會鏟雪,你進屋吧,門口有風還挺冷的,我鏟完雪再敲門。」
拎著鐵鍬回到自己家門口,才開始動作還有些生疏,鏟幾鍬就找到感覺了,這幾年養的好,手上也有力氣,手臂不停的揮動,隔壁站著的男人也沒了幫忙的機會,直到接過鐵鍬也沒多說幾句話。
許妍吃了早飯,沿著商鋪往前走,但凡門開著她就進去問家裡小孩是否需要女夫子,開鋪子的掌柜都不錯眼的盯著她,先是驚詫后是拒絕,「我們這給人做工的哪能供娃娃讀書認字喲,你去別的地方問問吧。」
一直到蔡二娘的布店她都沒有收穫,進去打了個招呼,順便問問她有沒有認識的人家要請女夫子的。
蔡二娘鋪子里除了她就是她一個侄子,人多的時候她也歇不成腳,今兒的路不好走,來買東西的人少,她也有空跟許妍聊聊。她思索半天,「我好像還真沒聽說誰家要請女夫子的,讀書認字的多是男娃,到了年紀就送進私塾了,認字的女人我知道的也沒幾個,不然你繡的帕子也賣不到這麼高的價。」
許妍也知道這事沒這麼容易,而且她自己對鎮上的富戶也不了解,連個門路都沒有,但她也沒喪氣,這才是第一天,實在沒法了就登官衙的門,看官太太需不需要給閨中小姐請讀書的。
蔡二娘看對面的女人皺著眉頭,想了想問:「你要是缺銀子了就從我這兒多接點活,這幾天我幫你打聽打聽,說不定哪個富商就想讓家裡兒孫讀書認字了。」
「哎,蔡姐,那就拜託你了,至於綉活,冬天凍手,手都是僵的,繡的難看,我先把手裡的活趕完了再來。」
說完再三道謝,出門往隔壁巷子的書鋪走去,聖人書不能碰,有的人瞎講究,覺得女人抄的書晦氣,她平日里抄的書也多是小說雜談,價錢不高,但抄一遍也算看了一遍,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回去的路上十分肉疼的買了把鐵鍬,荷包里日漸減少的銅板讓她心慌,住在鎮上燒根木柴都要花錢,而這綉帕子、抄書都是廢功夫的活,接了抄書的活還要買硯台和毛筆,油蠟也少不了。
想起蔡二娘說的話,她心裡想她姐夫不知道還在沒在做生意,他認識的人多,介紹的也靠譜些。
但這大雪天的,路上雪深,牛車走的也艱難,今天路上也沒見到拉客的牛車、驢車,只好在心裡琢磨等天晴了就去大姐家走動走動,六年沒見了,說不准她又添兒添女了。
回到家裡院子里的雪還沒鏟乾淨,大門被敲響了,許妍警惕的問:「誰?」
「我。」
許妍恨自己能認出他的聲音,惱怒的走過去,隔著門小聲說:「昨天不是說了我倆沒啥好聊的了嗎?怎麼又來了?有啥事?沒事趕緊回家吧,這麼冷的天把牛拖出來遭罪。」
屠大牛發現還真是自己沒事找事,但不找事又不甘心,所以人家哪怕不開門他也厚著臉皮當不知道她的不樂意,也跟著壓低聲音,「豬肉沒賣完,我帶回去我跟我老爹也吃不完,給你送點過來。」
「不用,我自己有錢,想吃自己回去買,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們沒啥關係,你別做這誤我名聲的事。」
被噎的接不上話,又沒有討女人歡心的經驗,屠大牛隻好苦悶著臉把四個豬蹄和一條五花肉給掛在門環上,「天冷了,我先回去的,肉掛外面了,你記得出來給拿進去。」
許妍聽了急的要開門。屠大牛聽到大門的吱呀聲,不知道咋想的,腦子一抽,猛的把兩個門環給拉住,就是不讓屋裡人出來,氣的許妍在門裡面對他破口大罵。
他聽了反而還舒坦了,覺得十分順耳。
聽屋裡沒拉門的聲音了,小心的放下門環,往外一躥坐到牛車上,給大黑牛抽一鞭子,「駕」的一聲就跑了,哪怕方向都跑錯了。
坐在牛車上看那個見面后一直清冷的女人氣的叉腰拎肉要攆車,他笑眯眯的擺手,「進去吧,別凍著了。我明天再來看你,別捨不得吃,吃完了我再給你送。」
「送你奶個腿。」
許妍被他那副賤樣子激的往他那方向扔豬蹄子,太氣了,手抖給扔歪了,砸到人家牆上又彈掉地上。
剛想把其他豬蹄子也給扔出去就看到旁邊幾戶開了個縫的門,右邊的這個鄰居甚至都大搖大擺的站出來觀望。她打蔫地走出去把豬蹄子撿回來,還不忘乾巴巴地道歉:「抱歉抱歉,吵到你們了。」
站出來的這個男人擺手,「不關你的事,誰能想到住官衙後巷還能遇到混子來耍渾,我叫黃析,要是再有混子來騷擾你你隔牆喊一聲,有個男人在也能壯個膽。」
「啊?是嗎?」
許妍尷尬的想撞牆,嘴裡胡亂地應著,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自己跟那「混子」認識,這強行洗白自己也沒臉承認啊,只好訥訥道謝,關上門了在心裡把屠大牛給罵個千萬遍。
至於這摔的磕磣的豬蹄,她自己也不會做,扒個雪窩給埋了進去,打算下次再遇上了跟他說清楚,把銅板給他,到時候去大姐家就拎豬肉算了。
回程的路上,牛蹄子帶起來的飛雪撲了他一臉,但他還樂呵呵的,終於又見到許妍這個潑勁兒了,還是這個樣夠味兒,那副斯文端莊樣兒好看是好看,但看著像個假人,當然,他不承認他之前還被她給唬住了,見到她的面還得端著。
屠大牛在空中揮了一鞭子,自言自語道:「混子就要有混子的膽兒,男人越壞越吸引良家小媳婦兒,娘的,養豬把自己都給養呆了」,之後又咂摸,嘿了一聲,「女人還是潑辣的才夠勁。」
結果之後再去,撲了個空,門敲的咚咚響都沒人應聲,他難免心慌,一個女人獨居,可別出啥事了,正想□□,隔壁走出個男人,一臉鄙夷地瞅他,「你誰啊?沒看門鎖上了?人沒在家。」
屠大牛走過去一看,它娘的,果然上鎖了,老子竟然沒注意。
剛想問「知不知道人去哪了?」抬頭一看,人已經進去了。
牽著黑壯的大公牛,無法掉頭,只好順著巷子往出走,出去了再繞個圈往回去的方向走。
邊走邊回頭琢磨,「那假斯文不會也是一個人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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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換了文名捨不得換封面的奇葩不止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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