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遠遠的就看到雪地里有個人影逆著風在雪窩子里跐咧著走,屠大牛罵了句「腦子壞了,大下雪天的在外亂竄」,也沒打算做好人,還「吁」了聲,讓牛放慢了腳步,看好戲似的瞟著前面的人攏著衣服縮著脖走走停停,有些不滿意的嘖了兩聲。

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攆上了,剛好來了一陣風,把地上的雪花給卷了起來,屠大牛眯縫著眼臭罵一聲:「它奶奶的,我也是腦殼壞了在雪地里跟傻子磨時間。」

罵完還不過癮,還回頭不懷好意地瞪著側身避風雪的女人,剛想說點什麼就看到那黑亮的眉眼,大驚失色地蹦下車,「我艹,怎麼是你?」

手忙腳亂的把手在衣服上蹭蹭,抓抓後頸,「這麼厚的雪你在這不見人煙的雪地里亂走什麼?生了個野膽子?也不怕遇到壞人……」

叨叨的聲音止於看到對面女人有些泛紅的眼珠子,這是哭過了?他無措地張了張嘴,說了句:「先上車吧。」

然後接了她籮筐,跟在人家後邊小邁步地走路,暗暗唾罵自己窩囊,現在見到這個女人都不會說話了。

許妍扶著車把手上了車,悶不吭聲的往裡挪了挪,給趕車的人留了位置,兩人沉默了片刻,許妍揪著手指開口:「謝謝你啊,又麻煩了你一次。」

「這有什麼可麻煩的,不就是搭個車嘛,有你沒你我都是要走這一趟」,話落就想打自己嘴,這良家婦男的話怎麼從自己嘴裡冒出來了?

又想到剛剛罵人也被人家聽到了,舌頭不打彎的問:「你這是去你姐家?」

「嗯」,沒等他問自己就交代了前因,「今天早上在鎮上遇到個要往這邊來的驢車,我在家也沒啥事,想著就搭車過來了,這雪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化,再耽擱下去就過年了,然後走到半路上那趕車的看這邊雪太厚,驢子走的艱難,就想從別的路繞,我對這邊又不熟,擔心他起壞心把我拉到別處去了,我就下車了。」

說罷還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來是我把人想太壞了,我下車人家就走了,沒攔著我也沒跟著我。」

「笑屁,這麼大人了沒長心,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有事喊我,我能把你捎你姐家去,你是耳朵塞驢毛了?」屠大牛陰沉著臉剜了她一眼,不解氣的繼續罵:「我真想把你狗膽掏出來秤秤有多肥。」

明明兩人沒啥關係,但看他這副訓人的混樣子,許妍愣是沒敢接話,就幾句話的功夫,自己就成了個長有狗膽、耳塞驢毛的沒心之人。

但這在屠大牛眼中就是她一臉不服氣,又當做沒聽到的在發獃。深吸一口氣,這還不是我婆娘,他在心裡反覆念叨。

他要是會忍氣吞聲的說好話,那就不可能沒有姑娘對他死纏爛打讓他單身到二十五六歲了,只看他伸手去別過發愣的女人的下巴,「許妍,你耳朵又塞驢毛了?以後出門有事家裡有活你給我說一聲,或讓人給我帶個話,我來給你干,你別死犟著亂出招,出了啥事眼睛哭瞎都晚了。」

這話許妍可不能答應,剛好也想著找他說清楚的,現在路上沒人,兩人就算吵起來也沒人知道,「我倆有啥關係?我為什麼要事事告訴你?你又哪來的身份幫我處理家裡家外的事?」

在許妍黑亮的眸子注視下,屠大牛難得的覺得臉發燙,他吭吭哧哧了好一會兒,轉頭咧著嘴巴無聲大笑,回頭又混不咧的說:「想娶你當我婆娘啊,我想做你男人,然後家裡家外的給你幫忙。」

許妍皺眉,伸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屠大牛,咱倆今天說個清楚,讓你也明白我的意思。我從陳家出來肯定沒想過繼續守寡,我的確是要再嫁人,但我從來沒考慮過你,甚至沒想過會再遇到你。」

看他還是不當回事,許妍咬咬牙,承認了六年前她的心思,「我們也不是才認識三兩天,是七八年,六年前我們都沒走到一起,六年後也沒必要因為過往往一起湊,你不愁娶我不愁嫁,反正我也走過一遭,婚事又能自己做主,沒必要把自己的後半輩子搭在一個反覆無常的男人身上將就下去,以後咱們別再來往,路上碰面了點個頭就行了。」

屠大牛這才正視這番談話,黑著臉問:「你對我沒感覺?我有家有業還對你好。」

「沒有感覺,你在想什麼?我嫁人六年了,還會對一個曾經有過好感的男人念念不忘?痴男怨女的戲聽多了吧?」

「好好好,是我想多了」,只見他咬著牙,腮幫子都明顯凸起了,許妍擔心他個混子暴起打人,兩個胳膊擋在身前,有些害怕又有些生氣的對他說:「停車,我下去走路,你趕車回家吧。」

屠大牛當沒聽到,牛車悠悠的在雪地里滾動,他坐在車沿也不知道在悶頭想什麼,許妍看他這鬼樣子也沒再吭聲,他雖然是個打架不要命的混子,但也沒聽說他打女人。

一直到了村口,屠大牛才「吁」了一聲,拉著繩子把牛車給掖停了,「你從村口下吧,村裡路上的雪踩化了,牛車容易趴泥坑裡起不來。」

看人提著裙擺往裡走,他哼笑兩聲,「許妍,看男人可把眼睛睜大了,可別選個不如我的。」

「關你屁事?」

「哼,誰讓老子中意你呢?選個不如我的,老子氣兒上頭了就把你搶回去洞房,讓那鱉孫干著急。」

許妍被他給噁心到了,彎腰摳了兩塊帶雪的泥巴就往他臉上扔,這次距離近,那賤男人還一臉賤笑的坐牛車上,兩坨泥巴都呼他臉上了,「你才是個鱉孫,齷齪的混賬玩意,給老娘滾,賤東西。」

男人扒拉掉臉上的泥巴,陰沉著臉下車,看那剛剛還是個母老虎上身的女人嚇得轉身就跑了,才呼口濁氣,捏把乾淨的雪把臉上的臭泥巴給蹭掉,轉身上了車,架著牛走了,「哼,也就仗著爺稀罕你,換個人敢扔爛泥巴呼老子臉,非給她脫層皮不可。」

走遠了還摸著有些犯疼的額頭嘀咕,「鱉孫就鱉孫,那也是自己搶自己的婆娘洞房。」

*

許妍一手拎著籮筐一手提起裙擺,免得腳上的泥巴給帶起來飛到裙子上了,這村裡的路和的不像樣了,有雪的地方反而還好走一些。

都要敲門了,許妍又走遠兩步打量門扉和周圍的環境,再三確認沒走錯地方才叩響了門環。這不晌不晚的,人都躲屋裡貓冬,沒人應,許妍改叩環為拍門,把耳朵貼著門也只聽到說話聲,沒有腳步聲。只好像個賊一樣循著門縫往裡瞅,等說話聲停了她大聲喊:「姐,許妧,開門啊,姐夫,開門,來客人了。」

看有人出來了,她才直起身子,沖對面的人家抱歉的笑笑。看門開了,她沖明顯沒認出她的男人說:「姐夫,我是許妍啊,你家門真難喊,再不開門我都打算轉身回去的。」

「哎呦,許妍啊,小妧你快出來,看是誰來了,快,小妍快進來,凍著了吧?怎麼過來的?路上雪這麼厚」,說罷還出門瞅瞅。

「沒人,我搭別人牛車來的,我在村口下來的,村裡路不好走。」許妍沒提屠大牛,免得生是非。

屋子裡呼呼啦啦的出來了一群人,大的小的,還有撅著肚子的,他們在屋裡聽到來的是誰,都驚奇的打量這個漂亮的女人,還是許妧先反應過來,「是妍妍?」

「姐,是我,你別出來,門口站著,地上濕,你大著肚子別滑腳了。」

等都見面喊人了,一群人才坐下來,許妍換上她姐的棉鞋坐在火盆前面烤火,把她什麼時候離了婆家,這段時間住在哪兒之類的給交代清楚。

許妧沖妹妹拍了一巴掌,有些心疼,「你這丫頭,妹夫去世你也不通知一聲,娘家沒人去,你臉上沒光不說,也沒人給你撐腰。」

「別,反正也是走不長的親戚,去幹什麼?白花冤枉錢,他們陳家也沒打算跟這邊的親戚往來,你口中那個妹夫你也沒見過面,也別浪費那個眼淚,好好待下一個妹夫就成。」

「鬼丫頭」,看許妍不當回事,談起陳家也沒啥傷感的情緒,許妧也就把陳家甩到腦後,有些急切的問:「這才多久啊,你都已經找到對眼的了?」

「沒有沒有,我又不是十六七歲,男人哪那麼容易看對眼,都到這個歲數了,二十二跟二十四沒什麼區別,我不急。」

許妍擺手,說起她來的另一個目的,把事給許妧說了,讓她之後跟她男人提一提,看這邊有沒有路子可以走。

「行,這沒什麼大問題,小妍你可真是厲害,自己看書都能當女夫子了,當初要是投個男胎,我現在又有秀才兄弟了」,許妧一臉唏噓。

「可得了吧,你還沒被你秀才爹折磨夠啊?還想要個秀才兄弟,我要真是個男的,那老頭子可要隔三差五的來找你「借」錢了。」

許妧搖頭,沒再跟她提這方面的話,她還沒孩子,不懂這方面的遺憾。自己三個兒子,這肚子里又揣了一個,就前兩個兒子認的字多些,這些年自己把未嫁時學的字都忘差不多了,家裡的幾個兄長也比自己強不了多少,來往也不多,唉,沒趕上好時候,就是有會讀書的兒子也給耽誤了。

有個秀才外公或是秀才舅舅,不論是名聲還是其他方面,出嫁的姑娘或多或少的總能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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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豬漢的寡婦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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