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鯊口逃生
海德將我帶到二層艙的某個房間里,一路上只要是我們看見的人海德都會向我介紹那個人在船上的職位還有喜好。我心裡暗自竊喜,因為海德如此慷慨地將敵情毫無保留地全都泄露給了我。這下,我對鯊無赦號的組織機構以及重要人物都有了非常清楚的了解。
鯊無赦號上的領航員是查理斯,他有多年的航海經驗,卻是個酒鬼;那個拍我屁股的山迪是鯊無赦號上的炮手,最喜歡的莫過於拍人的屁股,除了海德之外整艘船上的海盜都沒逃過他的魔爪;阿道夫是鯊無赦號上的醫生,平時就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從不參與海事;鯊無赦號上年紀最長的人是水手長巴克,他是個黑人曾是某艘商船上被販賣的奴隸。這些人組成了鯊無赦號的基本機構,他們在船上比其他人享有更多的權利。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叫住準備離開房間的海德。
「這樣就能讓你更好的掩飾那個秘密。晚餐我會派人給你送來,不用去廚房了,利奧肯定不會分給你食物。今天我幫你,明天就靠你自己。小心利奧。」海德說完就關上門離開了。
精疲力竭地躺在整潔的大床上,閉上眼睛放鬆自己的神經。這一切改變的太快,我前天夜晚還在奇迹酒館和一群酒鬼在一起,轉眼間就到了這裡和一群海盜為伴。斯蒂芬不知道現在怎樣了,如果他蘇醒過來肯定會發現我失蹤的事情,他一定著急死了。要是能有什麼辦法通知斯蒂芬就好了……這條船還要航行多久才能到達無日島?
房間微微晃動著,像嬰兒的搖床,富有節奏的海浪聲就像一首搖籃曲在哼哼吟唱。這是我在鯊無赦號上的第三天,我差一點丟了小命。如果南希夫人知道這一切,她肯定再也不會阻止我跟斯蒂芬出海去進行實戰演習了。好溫暖的房間。
「瑪麗娜……醒醒瑪麗娜……救我……救救我……」睡夢中飄進一個聲音,這聲音從微弱的一絲氣息慢慢擴大,最後就像雷鳴般震耳欲聾。從夢中驚醒過來,渾身濕透。可那聲音仍沒有遠離我,整個房間像要炸開了似的。我以為自己瘋了,兩隻手用力堵住耳朵不停地搖頭大喊:「停止!停止!求求你停止!!!」
「救我,瑪麗娜……」聲音突然細弱下來,像一條絲穿過我的耳朵。
恍惚地坐起身走下床去,拉開門像個被線牽著的木偶般打開門走出去。從夜色判斷,現在肯定是凌晨左右。經歷過颶風洗禮的海盜們全都酣然入睡,除了鼾聲和桅杆的嘎吱聲外,船艙里靜極了。順著昏暗的通道一直向深處走去,一想到吸血鬼威廉那張扭曲的臉孔我的雙腿就開始戰戰兢兢地抖起來,可我的腦子裡仍有個聲音在驅使著我的身體繼續前進。
我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知道打開通道鐵門的鑰匙藏在第三塊牆板里,似乎腦子裡有誰這樣告訴過我。就這樣,我第三次站在這扇關著吸血鬼的監牢門外。蹲下去,按照腦子裡的那個聲音的指示用一根丟棄在角落裡的鐵棍撬開了監牢外的鐵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里竟然會爆發出如此大的力氣。丟下斷掉的鐵鏈,推開門走了進去。
吸血鬼威廉還坐在椅子上,銀色的月光從他頭頂的擱板柵欄里瀉落下來,他的眼睛已經神奇地完全恢復到沒有受傷前的樣子,監牢里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你終於來了。」威廉抬起頭來看向我,我第一次真正看清他的那張臉。沒有猙獰,沒有血紅的眼睛,沒有閃著寒光的尖牙。他就像個普通人,只是他的臉色更蒼白而已。
「是你把我召喚來的?你是怎麼做到的?」我站在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問出內心的疑惑。
「這很容易,因為我是吸血鬼。」他的聲音也變得像個正常人。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召喚其他人?」
「整艘船上只有你喝了我的血,也只有你能聽見我的召喚。」
「我?!!」我的嗓音變得尖銳。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血,一個人類被咬后又怎麼可能恢復地如此迅速?你還要感謝海德,這是他用自己的血來交換的。你對他似乎很重要。」
「他只在乎他的船長地位而已。」我從沒想過自己恢復的原因是喝了吸血鬼的血,更沒想過海德會這樣做。他救我,只是害怕我死在船上從而暴露了女人的秘密連累到他;海德用自己的血和吸血鬼交換也只是想讓我儘快好起來,不引起利奧的懷疑。我不覺得自己要對那個惡棍海德說什麼謝謝,畢竟最先同意把我丟進這裡來的人就是他!
「說吧,你要我來做什麼?」
「幫我鬆開這些鬼東西。」
我走到威廉面前,蹲下去仔細看了下捆綁住他手腳的那些東西,只是一些銀制的項鏈卻已經讓他的皮膚全都潰爛流血。銀器是吸血鬼的大忌。
「我鬆開你,你是不是要撲過來吸光我的血?」我抬起頭問他。
「如果你這樣希望的話,我會願意替你實現這個願望。」
「很抱歉,我一點都不希望。我甚至都不希望自己站在這裡。」
「很簡單,幫我把這些東西解開,你就可以走了。」威廉的眼神很誠摯,我一時很難把眼前這張絕美的俊臉和之前那個怪物聯繫在一起。
「看見這上面的那個房間吧,那是聚光室,白天我只有老實地待在那副棺材里才能躲過陽光的威脅。我們害怕陽光,你應該知道吧?到了夜晚,我才可以在這個監牢里活動。我無法離開這裡,因為這房間的四壁上都寫滿女巫的咒語。準確地說,除非這艘船翻掉,否則我將永生永世地被關在這裡。」威廉說出了這個房間的秘密構造來消除我的恐懼,「你要做的只是恢復我的自由,讓我在下一次日出前回到棺材里,而不是坐在這裡被陽光晒成灰燼。你朋友離開的時候,忘記了鬆開我。」
「他不是我的朋友!」急忙矢口否認,擔心吸血鬼識破了泰勒的身份。
「他最好不是,否則在不遠的將來你會為他傷心的。」
「答應我不傷害他,我就鬆開你。」
威廉棕色的眼睛一下子變成血紅色,緩和的氣氛瞬間消失,他的聲音又變得尖銳怪異。
「這樣的距離足夠我催眠你!」威廉威懾地說。我害怕地立刻站起來退出很遠。
「你沒資本和我談條件。快鬆開我,否則我會一直侵入你的腦子直到把你逼瘋!」威廉的眼神昏暗下來,他的嘴唇只是微微張開了一下,我的耳朵里似乎又傳來他的聲音:「你永遠都無法擺脫我,瑪麗娜,永遠都不能……」
腦子裡陸續響起了無數雜亂的聲音,有的像成群的蜜蜂,有的像爪子劃過大理石表面,有的像雷鳴……
「夠了!!」我狂躁地大喊,聲音瞬間消失。
「答應我你不對任何人說,我叫瑪麗娜。」我說出自己的一個顧慮,心想這樣的要求應該不算過分。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瑪麗娜小姐?」
「馬諾里,是馬諾里先生,不是小姐。」
威廉不解地看了我一眼,焦急地喊道:「那還等什麼,馬諾里先生?」
我別無選擇。深吸一口氣重新走過去。
泰勒用一些銀制的鏈子將威廉捆綁在椅子上,那東西真的對吸血鬼來說是酷刑,我只是稍稍動了下,那些挨著銀鏈的皮膚立刻發出嘶啦的燃燒聲。威廉的表情很痛苦。我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變得輕柔,害怕弄疼他之後會招來殺生之禍。
當我把最後一根銀鏈從他的腿上拿開時,他發出了一聲解脫的低吼,我後背上已經冷汗淋漓。
「我可以走了嗎?」怯怯地問,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他現在自由了,他會把我當成晚餐嗎?脖子上曾被他咬過的地方隱隱作痛起來,不由自主地向出口的方向悄悄後退著。
倏忽間,威廉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一種強烈的恐懼感迫使我立刻轉身跑向鐵門,就在指尖快要碰到門的那一秒,一隻手從后捂住我的嘴巴,另一隻手快速拉扯下我的衣領,一對尖牙咬進我的后肩背,一陣撕裂的劇痛襲來。那怪物從后襲擊了我。夾雜著悔恨和恐懼的眼淚溢出我的眼眶,我以為自己在劫難逃了。
「你走!」威廉突然鬆開我,將我大力地推向門。我立即捂著流血的傷口頭也不回地跑出房間。
我的手腳因顫抖而完全不停使喚,我感覺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黏稠的泥漿,越是著急要跑,雙腳越是違背意志的搖擺。肩膀和胳膊好幾次撞到了牆壁上,最後無力地滑落下去,縮成一團。
「這是你朋友欠我的,下一次我會親自找他討回來!快離開這,你血的氣味會讓我狂躁不安!」威廉的聲音將混沌不清的我瞬間喚醒,再次站起來瘋一樣地跑出底艙。
我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氣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驚恐使我緊緊捂著嘴,深深躬起身子踉踉蹌蹌地朝廚房跑去。
差一點,只差一點我就被吸血鬼殺了。泰勒……泰勒……
「馬諾里?」當我推開門站在廚房門口的時候,開口叫我名字的人卻是阿道夫。泰勒和阿道夫正在廚房裡喝酒聊天。我的出現似乎打擾了他們。我想起自己后肩背上的傷口,於是強忍著痛直起身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吸血鬼的事情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
「我只是來取點水喝。」走進去在最近的柜子上拿下一袋水。
「要喝一杯嗎?」阿道夫問我,我搖搖頭拒絕說:「不了,謝謝。」
「嘿,你臉色不太好?」阿道夫站起身走過來,我立刻慌亂地後退幾步警告道:「別過來!」
阿道夫詫異地停在原地。
「對不起,」我放鬆肩膀裝作鎮定地解釋道,「我剛剛做了一場噩夢,所以有點……精神緊張。」
「這沒什麼,任誰經歷過白天的生死劫難都會睡不安穩,來點酒放鬆一下吧。」阿道夫相信了我的理由。
「謝謝,我只想喝點水。」快速退出了廚房。
離太陽升起來還有一段時間,昏暗的船艙總讓我想起剛剛可怕的一幕。威廉還會召喚我嗎?比如他飢腸轆轆的時候,比如他需要有人解悶的時候……一想到這些,我就全身不寒而慄。我的心裡空落落的,缺乏一種安全感。我好想把威廉能控制我意識的事情告訴泰勒,就算沒有解決的辦法,泰勒的擁抱至少可以讓我不再顫抖。泰勒就在廚房裡,我卻不能裝作和他很熟捻的樣子。我恨透了這該死的鯊無赦號,恨透了這幫海盜!
從廚房離開后,我走上艙內直梯打算返回自己的卧室。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我的四肢再次僵硬。這響動似乎來自身後漆黑一片的某個房間,似乎有個黑糊糊的人影在通道里移動,我的耳朵里似乎再次飄進了威廉的聲音,他沉沉地叫著我的名字,瑪麗娜……
潛意識使我轉身立即逃離了那裡,在二層船艙的走廊里拚命地跑。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逃!不管那黑影是誰,不管這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覺,我都要逃!好幾次船的顛簸使我撞在牆壁上,有一次還差點向前撲倒,但我還是在走廊里拚命地跑。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逃進了自己的卧室。
關上門,一邊用身體用力抵著門,一邊使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穩定下來。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著,不僅是胸腔,我的頭頂,四肢,甚至臉頭髮都能感受到噗通噗通的跳動。然後我察覺到房間門外蕩漾著有些異樣寂靜感,后肩背上的疼痛也被這一刻的恐懼掩蓋,我緊張地靠近門,豎起耳朵聽起門外的動靜。
就在我處於極度恐懼和焦慮的這一刻,忽然有人敲門,「咚咚——」
房間里的一片死寂把敲門聲映襯的格外得大,一下子刺痛了我近乎破碎的神經,嚇得我一下子跌坐在地,連呼吸都忘記了。
「開門。」
是海德?
「你在幹什麼?快開門。」
將門拉開一道縫小心謹慎地向外看了眼,直到確定自己看見的是雙蔚藍色的眼睛才徹底鬆口氣。躬起的身體還沒站直,門就已經被海德強行推開,他一下子從門外閃進來並迅速把門關上。
「我在通道里叫你,你卻像沒聽見一樣。難道你就是這樣對待要來給你送晚餐的善心人嗎?」海德抱怨道,我卻無法讓自己看起來一切正常。我在發抖,渾身無法剋制的發抖,我的腦子裡似乎還殘留著威廉的聲音,他一直在說,瑪麗娜我知道你在哪,我知道你的喜悅,你的恐懼,你的悲傷,你的一切……你哪也逃不走……
「不要,不要……」我的體內彷彿有一隻不堪壓力的氣球,不管是誰,只要碰一下就會迸裂似的。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要裂開了,只有盡量將身體蜷縮成一個拳頭才可以好過一點。
「你怎麼了?!」海德終於察覺到我的異常,他走過來握住我的肩膀厲聲大吼:「看著我,馬諾里!該死的!看著我!!」
「是他,他在我的腦子裡,我的身體里,是他……」我驚懼地說,斷斷續續,語無倫次。我發誓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個瘋子,我知道但我卻不能控制自己。那些已經流淌在我血管里的惡魔的血液似乎才是我身體的主人,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拋棄了。我覺得從沒有過的恐懼,無助和不安,卻沒有任何救贖的辦法。
「跟我走!」海德一下子將我從地上扛起來衝出房間。這一次我沒有任何的反抗,任由他把那具不屬於我身體帶到甲板上,用一根纜繩捆住雙臂后丟進了大海里。
當我噗通一聲墜入冰冷的大海,身體一點點下沉快要被海水溺死的那一刻,那些像耳鳴般的聲音從我的腦子裡消失了,求生的意識驟然乍醒!立刻掙紮起來,拚命想向上浮出水面。這時,捆綁住我雙手的繩子用力一拉,我就被海德重新拉上甲板。
「咳咳!」用力咳嗽直到把吸入肺里的海水全吐出來,然後我突然沖向海德,像頭脫鏈的野獸般兇猛地把海德撲倒在甲板上,怒不可遏地一拳向他揮去,「為什麼要給我喝惡魔的血,你這個該死的惡棍!!」
「你怎麼知道?」海德抓住了我揮過去的第二個拳頭,緊接著又抓住了我的另一隻手。
「難道監牢外的鐵鏈是你弄斷的?」海德揣測地反問,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他會永遠纏著我,無論我跑到哪裡他都能找到我!我永遠都不能擺脫他!永遠都不能!!是你,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你這樣該被絞死的混蛋海盜!!」因為雙臂被鉗制,我只能用自己的頭去教訓這個惡棍。當我把海德的鼻子撞出鼻血時,他也憤怒了,一用力便把我翻倒在他的身下,現在他騎跨在我的身上抓著我揮舞的雙手,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表情。
「如果我不給你他的血,你根本就活不到現在!!!」海德厲聲說著,「聽著,馬諾里,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一時很難適應,但他並不能真正控制你。除非你太軟弱根本不打算和他戰鬥就甘願淪為他的奴隸!那傢伙不過是具死掉的需要睡在棺材里的臭皮囊,而你,是可以行走在陽光下和大海戰鬥的海盜!!」海德突然將腰間的短刀拔出來放在我的手裡,「誰要是再威脅你,你隨時都可以用這個刺進他的心臟!」
一道金光從海德的身體后照射過來,這是太陽躍出了海平面。海德的臉在晨光中漸漸清晰起來,很快他的全身都蒙上了一層金色的邊,就像穿上鍍金的盔甲。我一時怔住了,胸腔里奔騰咆哮的怒氣也漸漸平復下來。這一幕在這一刻被定格。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這樣盯著一個海盜,立刻避開海德的視線看向別處。結果,我卻看到一個人影迅速地閃進船艙,那背影很像利奧。
「打擾一下,海德船長。我想我們是不是要過一會再到甲板上來。」三兩個已經起床的海盜發現了我們,從他們的表情上可以猜到他們腦子裡正在想一些猥瑣的事情。
「我們只是在做晨練。他向我挑戰,我接受了而已。」海德立刻從我身上跳起來,若無其事地解釋說。
「我們肯定錯過了精彩的部分。」查理斯打趣地插話。海德的解釋根本無法阻止別人去臆想,畢竟我們倆個剛才躺在甲板上的那個姿勢太過曖昧。
「嘿,起來吧。」海德伸手要拉我起來,我拒絕了。當我用手臂支撐著甲板想站起來的時候,后肩背上的疼痛使我皺起了眉頭。
「嘖嘖,看來和船長一起練習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山姆,去通知阿道夫,這裡有人受傷了。」站在我身後的查理斯發現了我后肩背上的血漬。
「不用了。」海德和我異口同聲地說,大家全愣了下。
「只是被甲板上的木屑刺傷了,沒什麼大事。」抬起手臂向後反扣的姿勢擋住流血的地方,慶幸那吸血鬼沒有咬在更明顯的脖頸部位。
「船上的醫藥儲備本來就不多,這點小傷就不用浪費葯了。查理斯,我昨天要你統計的受損數據呢?我要知道昨天的那場颶風到底讓我們損失了多少?有多少人受傷?多少人失蹤,鯊無赦現在航行到了哪裡?還有航行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海德恢復一貫的帶有權利的語調詢問著查理斯,兩個人很快就結伴走進船艙里。其他人也跟著走進去,應該是早餐的時間了。
離開甲板后我獨自返回到自己的房間,打算換下身上又臟又臭的衣服后再去吃早餐。正脫到一半,傳來了敲門聲。我問是誰,卻沒有人回答。
打開門後走廊里空無一人,低頭一看卻發現門口放著一盤食物和一袋淡水。只是想了幾秒就立即將地上的食物拿進房間,三下兩下全部吞進了肚子里。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的我早已經飢腸轆轆。餐盤裡還有一包東西,打開后聞了聞卻判斷不出這包白色的粉末是什麼。
「咚咚。」又有人敲門。我一打開門,海德就閃進來。
「這個給你。」海德丟給我一包東西,「還有這些藥粉,你自己擦在傷口上,應該很快就會結疤癒合。」
在海德進來之前,我一直以為放在門口的那些東西是他送來的,但現在很顯然不是他。這艘鯊無赦號上還有誰會關心我給我送吃的和藥粉呢……泰勒?對!肯定是泰勒!昨晚我去找他又沒能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一定猜出我有什麼不對所以才偷偷送這些東西給我。絕不能讓海德知道這些……
「嘿,在想什麼?」海德打斷我的思緒,「快點吃。等下利奧在甲板上看不見你,肯定又要發飆了。他可不知道你是個女人的秘密,就算他知道也不會表現的像個紳士。如果不想被他加重懲罰,就動作快點。」
「我不會給他那樣的機會。」
「你最好不要。另外,像昨晚那樣偷偷到監牢的事情也最好不要再發生!你必須向我保證,在達到無日島之前,你不會再惹出新的麻煩。」
「我可不想再死一次。現在麻煩你出去一下,船長。我要換衣服。」
海德抬了下眉頭退出房間。
換好衣服走出房間的時候,海德已經離開了。吃過東西又給傷口上了葯之後,身體明顯恢復很多,雖然一夜沒睡面容有些憔悴,但我的精神卻非常清醒。這可是一艘海盜船,我正在和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在一起,如果想活命,我就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還有,我必須要找機會和泰勒談談,昨晚的事情肯定讓他擔心死了。
我來到甲板上開始了一天的工作。一隻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海鳥停落在我的身邊,它疲憊的眼神像是已經飛行了很久。我伸手過去想安慰它一下,它卻再次展翅飛遠。海一片藍色,天也是一片藍色,海天相接之處,藍色彙集成為一體構成一個虛無的藍色世界。在一片汪洋中航行的鯊無赦號就像懸在這世界的半空中,一切是那麼的讓人覺得不真實。
「一切正常!」水手爬上瞭望台,不時向甲板上的人傳達著前方航線上的情況。查理斯根據這些信息在航海圖上做著標記。山姆和其他一些海盜則坐在甲板上認真擦拭著自己的武器,直到刀刃在陽光閃閃發亮。還有一些黑人正在縫補破舊的船帆,把蘋果桶搬運到船尾。一切是那麼的井然有序。
「嘿圓屁股!別忘記了用醋和鹽來清洗甲板!」山姆大聲對我喊道,其他人全都附和著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我突然覺得自己的屁股變得有點怪怪的,那些該死的海盜肯定都盯著那裡在看。
拿起拖把氣沖沖地打算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嘿,圓屁股,我愛死你走路的樣子了!一扭一扭地完全像個女人!」山姆站起來誇張地扭動著他的屁股學起我走路的樣子。整艘船上的海盜再次被惹得轟然大笑起來。我覺得羞辱極了,低著頭加快腳步。還沒走出多遠就意外地撞上了一具高大的身體。非常不走運的是,我撞上了利奧,而且是整個人撞上去。
像電擊般地立刻離開利奧,緊緊攥著拖把有些手足無措。從我踏上鯊無赦號起,利奧就用一種仇敵的眼光看我,他是我在鯊無赦號上的頭號敵人。我一直避免讓自己過多地出現在他的視線里,避免和他多接觸,可事實總是與我的願望違背。
「山姆,」利奧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你繼續在我面前扭動你那又肥又厚讓我作嘔的屁股,我發誓今晚就切掉它去喂鯊魚!」
海盜們立刻安靜下來,山姆也悻悻地退回去重新擦拭起自己的武器。我剛打算開溜就被利奧抓住領子拖拽到船尾。這裡沒有其他人。
「砰!」利奧將我用力地抵在桅杆上,慍怒地問,「到底在幹什麼?你這個蠢貨!!」
「我在按你的吩咐,打掃甲板。副官先生。」一臉正色地回答。
「用你那像婊子一樣的屁股打掃嗎?!聽著小鬼,我不管你和海德之間有什麼協議,只要我還是這艘船的副官,就絕不允許有人違反鯊無赦號的條律!!」
「請問副官先生,我違反了鯊無赦號的什麼條律?」
「海德沒告訴過你?」
「也許船長認為我不需要知道。」
「去他媽的不需要!」利奧生氣地一拳打在我頭頂上的桅杆上,然後他俯下身來用一種可怕的語氣警告我說:「鯊無赦號的條律面前,誰都沒有特權!包括海德!!」
「看來我要做一個船長該做的事情,把鯊無赦號的條律一條條刻在你的腦子裡!」利奧說著揪起我的衣領將我拖拽到船尾,動作熟練地將一條繩索快速捆綁在我的腰上。
「你要做什麼?」害怕地問。
「等下你就知道了。」還沒反應過來,利奧就已經抬起我的雙腳,使我整個人從欄杆上翻了下去,懸在鯊無赦號的船外。
「啊——!!」驚恐地大喊,緊緊抓著腰上的繩索。我並沒有跌進海里,繩索的長度讓我懸空在船身的一半高度。
「我只說一遍,小鬼!如果你記不住,我就把繩索下降一米。」利奧一隻腳踏在欄杆上探出上半身對我說,「條律一,所有人都要發誓終身效忠鯊無赦號;條律二,禁止盜竊,鬥毆,賭博;條律三,不準佩戴不幹凈的武器;條律四,臨陣脫逃者死;條律五,所有財產都要服從船長的分配;條律六,不許帶婦女和兒童上船;條律七,禁止任何鼓動和擾亂人心的行為;條律八,不得私自藏留戰利品,食物和藥品;條律九,禁止打聽個人隱私。」
「現在知道你現在犯了哪一條嗎?!」
「不知道!」我根本沒有仔細聽利奧說了些什麼,我一直在擔心離自己雙腳下不到10英尺處的海面下有兩條大白鯊正潛伏著,它們深黑色的三角形背脊在海面上若隱若現。
話音剛落,身體就突然下墜了一大截。一條大白鯊立刻躍出海面,張開滿是尖牙的大嘴向我咬殺過來。我驚恐地用力抓緊繩索將下半身翹起來,差一點就失去了我的雙腿。
「快拉我上去!!」我又氣又惱地對利奧大喊,雙腿舉向半空的姿勢我堅持不了多久。海面下那兩頭大白鯊已經浮出了水面,它們瞪著兩雙又小又閃著寒光的眼睛看著懸在半空中的我,彷彿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我堅持不住時雙腿垂下的那一刻,發出最後的致命一擊。我絕對相信利奧看見了那兩條大白鯊,他是鐵了心要把我當成它們的點心。
「回答我!」利奧沖我大喊。
「我不知道!!」
利奧不悅地搖搖頭,他雙手一松,繩索又下降起來。
「不!不!!!」驚恐地大叫,集中所有的精神去回憶利奧剛剛所說的那些條律上。
「第七條,第七條!!!」
繩索一下子停止了,緊接著改變方向上升起來。大白鯊見到嘴的食物要飛走了,於是使出全身的力氣再一次飛躍出海面想咬住我。我害怕大喊:「快點!快點!!」
最後當我的距離超出它們的進攻範圍后,大白鯊們還是戀戀不捨地徘徊在船尾。
被利奧拉上來的我氣喘吁吁地站在甲板上,滿肚子的氣憤和惱怒卻無處發泄。該死的混蛋利奧!他差一點就讓我餵了鯊魚!真想殺了他!
利奧忽然走近我,我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沒想挑逗任何人,副官先生。是他們嘲笑了我。」我決定替自己做一番解釋,如果利奧認定我犯了第七條條律,那意味著他認定我是故意在那群海盜面前賣弄風騷地扭屁股走路!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我絕不允許!
「如果你一直保持著現在這種眼神,就沒人敢嘲笑你!」利奧握緊我的肩膀讓我像個戰士般立正站好。
「別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女人。」利奧用一種遲緩的語氣說著慢慢向我靠過來,他的鼻尖都快碰到我的臉了。我的心跳得厲害像有把鎚頭在敲打著胸口。他的眼神怪怪的。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利奧?」海德的聲音出現在利奧身後,我頓時有種獲救的感覺。
「有什麼吩咐,船長大人?」利奧轉過身問。
「我想知道昨晚查理斯打撈上來的那兩具屍體你準備怎麼處理?難道你想讓他們在船艙里腐朽變質后再引發瘟疫嗎?!」
「我正要跟你商討這件事。」
利奧剛要走過去卻又停下來,側過身小聲對我說:「走路的時候收緊你的屁股,小鬼。」
「啪!」利奧用一種教訓的力度打了下我的屁股后這才走向海德。
我的臉頰頓時發燙,瞪著利奧的背影憤憤地咒罵了句:這,該死的,色鬼!!!
背過身去生氣地向船頭的甲板走去。今天的航行風平浪靜,炙熱的陽光照在皮膚上有種刺痛感。我重新拾起拖把心情極差地開始繼續打掃甲板。
「揚帆吧,揚帆吧!魔鬼是我的家人,死神是我的情人!揚帆吧,揚帆吧!砍掉敵人的長旗,洗清鯊魚的肚皮!我們是兇猛的海盜!自由自在的海盜!航行在金子的海洋,流血才是我們的榮耀……」船上突然響起整齊的歌聲。
海盜們喜歡唱歌,幾乎每一艘海盜船上都有一首代表自己的歌曲,當他們無聊寂寞的時候,在他們準備洗劫商船的時候,當他們拿到戰利品凱旋的時候……這樣的歌曲總會情不自禁地從每一個海盜的身體里高聲唱出來。
將拖把放下,找了個有陰涼的地方坐下休息。白天的時候海盜們在船上的活動比較自由,我沒辦法避開他們和泰勒單獨見面。
離我不遠處的兩個海盜一邊擦著他們的火槍一邊閑聊起來。我靠過去向他們旁敲側擊的打聽起鯊無赦號上的事情。這兩個海盜聽出我的口音是愛爾蘭人,我沒有否認。他們說起曾經在凱爾特海域遇見海盜獵人拉特瑞家族的經歷,說那是一場非常激烈的戰鬥。一個海盜突然把話題轉移到了泰勒身上,他們說因為泰勒的姓氏是拉特瑞所以海德船長才把泰勒派去做廚子,並限制泰勒的活動範圍只能在廚房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對泰勒的一種變相囚禁。我想海德雖然接納泰勒為鯊無赦號上的一員,但很顯然他不信任泰勒。要不是出現龍捲風,所有人都去應對災難,泰勒也沒有機會偷跑到艙底的監牢。幸好海德以為監牢的鎖鏈都是我弄斷的,不然他肯定會懷疑到泰勒身上。我開始有點擔心泰勒,他一個人要如何打敗這一船海盜?泰勒是個做事非常有計劃的人,也許他早就有了什麼對策,我覺得自己必須要知道泰勒的計劃,這樣才能更好的配合他。
這兩個海盜又聊起昨天的那場龍捲風,他們說船上用來儲備淡水的木箱損失比較嚴重,船長已經吩咐廚房從今天開始,每人每天限制一袋淡水的用水量。他們擔心如果再不靠岸,要不了多久鯊無赦號就會斷水了。
一個年紀較大的海盜一臉慶幸地說,幸好海神昨天帶走了八個笨蛋,不然分給他們的水肯定會比現在還少。年紀較小的海盜表現的有些不安,他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水袋上,生怕會被人搶走。
那八個笨蛋是昨天在颶風中死去的八個海盜。真不敢相信這個海盜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表情是如此輕鬆,那些人就算和他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但也是同在一條船上生活過的人。怎麼可以對他們的死如此淡漠?真是一群冷血的惡棍!!
一人一天一袋淡水,可我今天早上卻收到了兩袋?哦,上帝,泰勒肯定把他的水讓給了我。幸好那袋水還剩下半袋,可我現在卻沒辦法把它還給泰勒。一想到泰勒一整天都沒有水喝,我的內心火急火燎的。
安靜了好一陣的鯊無赦號再次喧鬧起來,一位叫巴克的水手長將那兩條一直尾隨著船的大白鯊捕捉了上來。海盜們全都興奮地跑過去圍在兩條足足18英尺長的大白鯊旁邊。
「讓開。」聞聲而來的利奧推開人群走到鯊魚面前,他拔出一把短刀刺進鯊魚鼓起的腹部,鋒利的短刀像切水果一樣劃開鯊魚的肚子,利奧把手伸進去從裡面掏出了一段殘肢。那是一根血淋淋的,通體慘白並開始腐蝕的半條人類手臂。
我的胃一陣痙攣,忍不住嘔吐的強烈反應。為了不讓其他海盜嘲笑,我立刻捂住嘴巴轉過臉去。
「山姆,把這東西抬進廚房,今晚我們就吃鯊魚大雜燴!」利奧吩咐著,山姆走過去一手拎起一條魚尾拖曳著走進船艙,甲板上留下兩道長長的血印。
「把甲板打掃乾淨!」利奧看著我說,我無奈地嘆口氣拿起拖把走過去。鯊魚的血跡倒是還好清理,但那可怕的手臂我又該怎麼處理呢?
「把它丟下船去。現在。」利奧命令道。
極不情願地蹲下去,強忍著反胃的感覺將手伸到那殘肢的下面打算把它從甲板上托起來丟下船。當我的手指碰到那鬆弛又冰冷的皮膚時,我的胃立刻一陣翻江倒海,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大腦放空,一咬牙抱起那東西衝到欄杆邊「嗵」一下丟進了大海里。
一陣酸水翻湧上來,衝破咽喉從嘴裡噴了出來。我抓著欄杆劇烈地嘔吐起來,噁心感卻絲毫沒有褪去。
「這不會是你最後一次碰這玩意。給我打起精神!否則下一次被丟下船的就是你身體的某個部位。」利奧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掃乾淨後進來吃飯。」
我並不覺得這是利奧對我的鼓勵或者是獎勵,他同意讓我吃飯或許就是想看我食不下咽或是繼續嘔吐的慘樣!看著利奧傲慢離開的背影,我真恨不得能有勇氣衝上去用他的頭巾將他活活勒死!
跑到木桶前將整條手臂都泡在裡面,使勁地又搓又揉希望能洗掉那屍體留下的氣味。看著水面中自己的倒影,我的內心突然升起一陣委屈難過的情緒。哦,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亂糟糟的像野小子一樣的短髮;又臭又髒的衣服;憔悴不堪的臉;還有被晒黑的皮膚……哪裡還有一點像摩根家族的那個淑女瑪麗娜?南希夫人,斯蒂芬……我好想回家……
「嘿,一個男人是不會輕易流淚的。」另一個人影出現在水面上,是海德。立刻抬起手打算擦去臉上的淚水,海德卻抓住我的手腕。
「一個海盜更沒有眼淚。」海德拿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著我的臉,他的動作很輕柔,眼神也是。他特別了解自己的眼睛,他會用那雙蔚藍色的眼睛以一種深邃的角度凝視著你,會讓你覺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這樣的海德讓我覺得全身不自在,他好像變得不是他一樣。不,至少變得不像一個海盜,而像他第一次出現在酒館里時,我對他的第一個印象——一個貴族紳士。
「我有流淚的權利,我是個女人!」拿開海德的手帕冷漠地反駁。
海德怔了下,然後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我突然想到,他剛剛可能是在假惺惺地安慰我,他肯定這樣溫柔地對待過很多女人,那些女人肯定都被他的藍眼迷倒過,他也想這樣捉弄我,可惜我沒有上當。
我以為海德笑一下就會停止,沒想到他仍繼續低沉的咯咯笑著,最後竟笑得弓起了上身。
「別笑了,我沒有在講笑話。」我嚴肅地說,海德莫名其妙的笑讓我成了一個可笑的小丑。
海德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藍色眼珠在又厚又密的睫毛下閃著光,眼睛圓圓的,眼皮慵懶地塔下來……這是一雙洋娃娃才會有的天真無邪的眼睛。
「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一個海盜在我面前義正詞嚴地強調說,他是個女人!」海德強忍著笑將一隻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這笑話肯定會讓山姆笑破肚皮的。」
「我說的是事實。」我提醒著海德,他漸漸止住大笑直起身來。
「好了,你這個有權利流淚的海盜。」海德突然用他溫熱的指腹擦去我眼角懸挂的一滴淚水,這個不經意的動作讓我的脊背頓時僵直了。
「把這些女人的東西清理乾淨!該去吃飯了!」
「海德船長,」我叫住海德,追上去繞到他面前說出一個自己醞釀了很久的請求。
「能不能把我再調回廚房?」我鼓足勇氣繼續說,「清理甲板的工作真的不適合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我怕我會暴露秘密,到時候……」
剩下的半句話我就沒有明說。經歷過這樣糟糕的一天,我真的再也不想留在甲板上。如果能調回廚房,我就可以天天和泰勒在一起,日子就不會變得如此悲慘了。
「嘿,想知道利奧讓你打掃甲板的原因嗎?」海德靠過來用一種吐露秘密般的口氣繼續說道:「利奧認為你之前的皮膚太像個女人,所以才讓你在甲板上風吹日晒。」
「現在看來,」海德直起身,「他的決定還不賴,你看起來比之前更像個男人了。」
「可我是個女人!」我壓低聲音強調。
「忘了你是個女人的事實吧。你現在樣子會讓人覺得那是個天大的笑話。」
「這不是笑話,海德船長。如果你繼續把我留在甲板上,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我的秘密。」
海德思考了下,「好吧,我會和利奧談談。再有兩天我們就到達無日島了,如果一切順利,離開無日島后鯊無赦號就會很快靠岸補給。到那時,你就可以離開了。」
「謝謝你,船長。」
「快進去吧,去晚了就只剩下魚骨頭了!」
海德答應了我會和利奧談談,以他船長的身份我肯定就不用再乾洗甲板這樣的臟活。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和泰勒在一起,我的內心雀躍不已。
海盜們在廚房內排成一隊,我走進隊伍里像所有人一樣等著領取食物。海德卻徑直走進餐廳,坐在一張只有他才有資格坐的桌子上吃特別準備的晚餐。這就是船長的特別待遇。我一直盯著隊伍前方的泰勒,迫不及待地等著站到他面前的那一刻。
「要魚肉還是火腿?」泰勒問。
終於到我了,所有的疲憊似乎在看見泰勒的這一刻立即消散,好想念他溫暖的懷抱。
「要魚肉還是火腿?」泰勒又問了一次,我這才反應過來回答道:「都可以。」
「來點捲心菜?」泰勒問。我笑著點點頭說,「都可以。」
「要不要把泰勒的臉也變成一道菜啊?」一個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朵從後傳來,立刻驚醒地轉過頭。原來是阿道夫,也幸好是阿道夫。我覺得自己太不謹慎了,剛剛竟然一直盯著泰勒看,還好沒有其他人發現。
「你們可以約個時間單獨見面,我會裝作沒聽見。」阿道夫低聲出著鬼主意,我深吸一口氣假裝去拿洋蔥的機會對泰勒小聲說了句:「十點見。」
泰勒微笑著點點頭。
「給我一塊鹹豬肉,還有鳳尾魚。」阿道夫緊跟在我後面大聲地對泰勒說,成功地掩護了我和泰勒。
我端著餐盤看著人滿為患的餐廳卻不知道要坐在哪裡。餐廳一角的山姆沖我揮手喊著:「嘿,圓屁股,我這裡有空位置!」
當他這樣叫我的時候另一條腿將身旁的一個海盜踢倒在地,這樣一來他身邊的位置才變成了空的。我咽了下口水假裝沒聽見地將頭轉向另一側。拜託,一定要有空位置啊!!!
「嘿!圓屁股!!」山姆仍舊不放棄地叫著我,我害怕地加快腳步在密集的座椅間穿梭,向著遠離他的方向。
「坐下。」一隻手突然拉住我,我停下來低頭一看竟然是利奧?上帝啊,我可不可以回答「no」?
將餐盤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坐在利奧旁邊。山姆看見是利奧,這才停止喊叫。我的耳根終於清凈了。
和一個討厭自己而自己也討厭無比的人一起用餐,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你會覺得吞下去的細嫩的魚肉變成了石頭,香甜的乳酪變成了鹽塊,鬆軟的麵包變成了木屑……一切是那麼食之無味。利奧只要動一下,哪怕是放下叉子的動作都會讓我心跳加速。我似乎處在一種瀕死的狀態,緊張的快死了。
一直安靜的利奧突然開口說,「不想吃就不要浪費食物!」
我愣了下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麼錯,無助地看向桌子對面的查理斯。他掰下一大塊麵包塞進嘴裡,大口咀嚼起來。查理斯用眼神提示我跟他一樣做。立刻放下叉子學起查理斯的動作狼吞虎咽起來。我的進餐動作終於達到了利奧的標準,他要的就是把我變成一個粗魯的毫無氣質可言的海盜。
消滅完所有的食物后,我站起來故意用手背擦了下嘴,這動作是跟山姆學的。利奧沒有說什麼,倒是查理斯好像被嚇了一跳。
我知道在鯊無赦號的其他海盜眼裡,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非常沒用的酒保小白臉,也許還應該再補一條「偽上流社會的舉止」在我的身上。這些都是他們討厭的東西,特別是利奧。
晚飯後,鯊無赦號就進入了夜間航行。因為白天的勘察,夜晚鯊無赦號前進的航線上沒有太大的危險。海德只安排了幾個守夜的海盜,其他人全都回船艙休息了。我躺在床上,一直輾轉難眠,心裡默默數著時間,時不時地打開房間門聽聽那個座鐘的聲音。先是八點,九點,然後當十點的鐘聲響起時,我迫不及待地穿上衣服拿起那個水袋走向二層船艙的餐廳。
這個時間就算被其他人看見,我也可以借口說自己口渴。
「泰勒?」我捏起嗓子小聲說著走進空無一人的餐廳。泰勒沒有自己的房間,他只能在餐廳里弄張吊床。在鯊無赦號上只有最底層的海盜才睡吊床,很多海盜都是有自己的房間的。這就是海德對海盜獵人的羞辱。
泰勒不會已經睡了吧?餐廳里一點亮光都沒有,我伸出手去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前進。
這裡真是太黑了,我連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見。泰勒會把吊床放在哪裡?我開始躬起身子,擔心自己的頭等一下會不小心撞在吊床上。
一雙手忽然伸到我的腰上,在我還沒來得及叫喊之前就被他一把從地上抱起來摔在桌子上。這個男人壓在我身上,死死捂著我的嘴。我絕望又害怕地不停掙扎,反抗,踢踹!一陣驚慌在我的體內沸騰。
泰勒,泰勒,救我!快救我!!我的內心不停地吶喊呼救,可四周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那黑影按住我的雙手,親吻下來。我狠狠咬了他一口,他咒罵著從我身上起來。
「泰勒?」驚詫地問面前的這個黑影。那黑影在黑暗中一閃就消失了,就在我即將再次陷入驚慌時,廚房一下子明亮起來,亮光從離我不遠處的一個蠟燭台上發出來,泰勒就站在蠟燭台的後面,微笑著向我張開手臂,像是在等我投進他的懷抱。
我頓時明白了,那是泰勒的惡作劇。握緊拳頭幾大步衝過去用力錘打起泰勒,我大叫他的名字,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發泄出來。
「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還以為自己要被這船上的某個混蛋玷污了!知不知道這些天來我有多想見到你!知不知道我都經歷了什麼?!!可你竟然捉弄我?!!壞蛋!比海盜還要壞的壞蛋!!」
泰勒抓住我揮動的拳頭,將我的手放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暗啞著嗓音說:「我愛你,瑪麗娜。」
我的眼眶忽地一下濕潤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內心的不滿委屈以及憤怒此刻化成了甜蜜與喜悅。
「就像你想著我一樣,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擔心著你。我每天都悄悄偷聽這幫海盜在餐桌上的對話,所有關於你的消息哪怕是只有隻言片語,我都繃緊了神經去關注。你的恐懼,你的不安,你的委屈,你的一切一切都知道,可我又能做什麼?海德不允許我去任何地方,我只能待在這裡。知道嗎?我每天期待的都是可以在吃飯的時間見到你。」泰勒一隻手攬住我,另一隻手輕抬起我的下巴,「然後,這樣來安慰你……」
泰勒的吻溫柔地落在我的額頭上,眼睛上,臉頰上,雙唇上……我感覺自己內心的傷口在這樣的親吻下漸漸恢復著,這一刻我的內心是安靜的,幸福的;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朵綻放的花朵,泰勒是飛舞在花蕊中的蝴蝶,他的呼吸就像蝴蝶振翅時的波動……我的心都要醉了……
「瑪麗娜,」泰勒的唇離開我,我卻還閉著眼睛一副沉迷享受的表情。
「幫我做一件事好嗎?」
我睜開眼睛問道,「做什麼?」
「幫我把這個送進那個監牢里。」泰勒從懷裡拿出一個水袋。
「這裡面裝著什麼?」我接過水袋,打開上面的木塞低頭嗅了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躥入我的鼻腔,我想起了早上甲板上的斷肢,胃裡又一陣難受。
「這是山姆送來的那兩條鯊魚的血,雖然不多卻只能採集到這些。」泰勒將木塞重新塞進水袋后交到我手中,握緊我的手認真地說,「那怪物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我敢說他現在已經餓到飢不擇食的地步了。你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東西從觀察窗里丟進去。」
「為什麼?」我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和泰勒好好談談,我必須要清楚他的計劃是什麼,「為什麼要把這東西給吸血鬼?你到底在計劃什麼?泰勒,這艘船上有70多個窮凶極惡的海盜,而我們只有兩個人。到底怎樣做才能把寶藏從海盜手裡搶過來,又該怎麼做才能把海盜都送上絞刑台?如果你想讓我幫你,或者不希望我打亂你的計劃,你必須告訴我你準備怎麼做?」
「你不相信我?」泰勒有些失望地反問。
「不,泰勒,這和相信沒有關係。我必須要知道你的計劃,這樣才能更好的幫你。」我堅持要泰勒說出計劃,只有這樣做我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我要和泰勒並肩作戰。
泰勒俯身凝視著我,直到確定我是鐵定了心要知道答案后,他才放棄守口如瓶的做法將他的計劃向我全盤托出。
我不得不佩服泰勒作為一名海盜獵人是如此的智慧與出色。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在每天清掃食物垃圾的時候在垃圾中混合了一些簡易的浮標。這些浮標是用一些可以懸浮在海面上的材料做成,每一個浮標上面都雕刻有拉特瑞家族的縮寫L.T.R。從泰勒登上鯊無赦號起,他就已經開始悄悄地投放這些浮標,雖然我們還不肯定這些浮標是否會被拉特瑞家族的人發現。但從第一個浮標開始到現在已經有數不清的浮標被投放出去,只要有一個浮標被獵人家族的人發現,那麼鯊無赦號的航行軌跡就會很快被獵人家族掌握。找到藏寶圖后的海盜就會在尋寶的路上遭到獵人家族的圍剿,到那時,泰勒就裡應外合地一起消滅海盜奪回藏寶圖,然後再去找寶藏。
「如果沒有人發現那些浮標呢?」我說著自己的顧慮,雖然看上去像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仍要提醒泰勒。這可不是過家家的遊戲。
「那就要靠你了。」泰勒握緊我的肩膀,「鯊無赦號上的儲備支撐不了多久,一旦他們拿到藏寶圖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靠岸補給。到那時,你要想辦法逃出鯊無赦號,把這個消息帶給我們家族的人。」
最後的擔心也有了解決的辦法,泰勒的計劃看起來天衣無縫。可我還有一個疑問。
「為什麼要把這東西給吸血鬼?你又想對他做什麼?」
「這血里我加了一種植物的粉末,只要吸血鬼喝了它就會全身麻痹不能動彈,就像中毒一樣。」
「你想趁機殺了他?」
「當然不是。晚餐時我聽查理斯說,後天傍晚時分鯊無赦號就能抵達無日島。他們計劃只讓利奧一個人登島去尋找寶藏圖。我知道,利奧肯定會把那怪物也一起帶到島上。到時候,我也會想辦法悄悄下船。只要我們能贏得充裕的時間,我就能比利奧先找到藏寶圖,」泰勒說著從貼身的衣服里拿出一張他早就準備好的假地圖,「到時候,等利奧找到的時候就會是這張。」
我明白了泰勒的用意,他要把吸血鬼迷倒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充足的時間來換掉真的藏寶圖。
「為什麼確定沒有了那怪物,利奧他們就找不到藏寶圖?他或許會比你先找到,一旦被海德發現你私自離開船,他會殺了你的。」我擔心地說。
「不用擔心我。利奧絕不會比我早一步找到寶藏。因為我知道一個連海德都不知道的秘密……」泰勒諱莫如深地說。
「是什麼秘密?」
泰勒點了下我的鼻尖,「收起你的好奇心吧,我們沒太多時間了。快把晚餐給那怪物送去,你要確定他全部都喝了。」
我猶豫了下,點點頭。
「我愛你,瑪麗娜。等這件事情結束后,我們立馬結婚。」泰勒在我的額頭上又吻了一次,然後將我的身體轉向門。
「等一下,泰勒。」我取下腰間的另一個水袋還給泰勒,「這個還給你。」
泰勒接過水袋后不解地問:「為什麼你會拿著利奧的水袋?」
利奧的水袋?這怎麼可能?
「這木塞上刻著L。只有利奧那個變態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刻名字,這水袋你在哪撿到的快還給他,他可是一個脾氣比大海還要恐怖多變的混蛋。」泰勒說著就把水袋重新綁在我的腰上,握緊我的手叮囑道:「小心一點,快去快回。」
我攥著泰勒給的那袋血離開廚房后謹慎萬分地走向底艙的那個監牢。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泰勒的話。這水袋是利奧的?那就意味著那些食物還有藥粉也是利奧拿來的?可這根本就不可能啊?!想想他對我做的那些事,他怎麼可能關心我?!這一定是個惡作劇,不,也許是我神經錯亂了!根本就沒有人給我送食物和藥粉,這水袋是我撿到的。
當我還沒完全說服自己並理出合理的解釋和頭緒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監牢外。
拉開觀察窗打算看向裡面的時候,威廉的臉突然出現在觀察窗的另一端,他正睜著一雙明亮又迷人的眼睛看著我。我的心差一點從嗓子里跳出來。
「我知道你來了。」威廉說著離開觀察窗,「不進來嗎?」
一想到這怪物可以控制我的思想,我一秒鐘的時間都不想多停留。
「不,我還有事。」拿出血袋從觀察窗里丟進去,「這是鯊魚血。味道應該還不錯。」
威廉蹲下去用手指挑著木塞和袋子之間的麻繩將裝有血的袋子舉起來問,「誰讓你來的?」
「沒有人讓我來。我只是擔心你一直沒吃東西會受不了,所以……」
「你還真關心我。可惜,已經有人搶在你之前給我送點心了。你看,」威廉一閃消失在黑暗中,我把臉再次湊近觀察窗想看看他去了哪裡,眼前突然出現兩具枯瘦如柴面目猙獰的屍體,「就是他們。」
我的胃一陣痙攣,哇一下把晚餐全吐了出來,嗓子眼裡,鼻腔里全都是污穢。
「難道海德沒告訴你?」
「他們是誰?」扶著鐵門勉強地直起身。
「兩個可憐的昨天被刮到海里淹死的笨蛋。說真的,死人的血味道真像垃圾。」威廉嫌惡地說著,手一甩就將那兩句屍體丟到牆上。
「還是你的味道甜美……」
「離我遠一點!」害怕地後退好幾步。
「說吧,誰派你來的?你們在這裡面做了什麼手腳?」
我突然覺得自己和泰勒蠢極了,竟然以為可以騙過一隻活了一百多年的吸血鬼。
「如果你不喜歡,大可以把它還給我!」打算把袋子要回來,「沒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我竟然卡住了。不是我想不出來理由和借口,而是我的思緒像是被人突然切斷了一般,一個外來的思緒強行進入我的腦子裡。我知道自己又被那該死的怪物催眠了。
「告訴我,瑪麗娜。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把那東西喝下去?」
「希望。」
「那你想看我死掉嗎?想親手殺了我嗎?」
「不。」
……
我覺得被催眠后的自己靈魂彷彿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個靈魂在回答著內心的真實想法,另一個靈魂只能在一旁看著束手無策。
「你會忘了我嗎?」
「不。」
「那麼,你可以離開了。」威廉說完后,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又連接起來,像是被人卡住的脖子一瞬間重新恢復了呼吸一般。我深呼吸,深呼吸。
顧不上要回血袋,一個轉身跑向出口。再繼續和這怪物多待一秒,我肯定會瘋掉。
「如果我是你,明天絕不會去島上。」威廉沖著我的背影說著,我奔跑的腳步變得更快。
「都會死,誰也跑不了……哈哈,全都要死……死……」威廉的聲音又闖進我的腦子裡,他又在用催眠的把戲了。
我剛才根本不該讓自己看著他的眼睛!清醒一點瑪麗娜!你可以拒絕這一切,你可以做到!我一直跑,一直跑,努力讓自己屏蔽掉威廉的聲音穿過一層層船艙,爬上一層層直梯,直到我確定自己真的安全了才徹底放鬆下來。
手扶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氣。我決定再去一次廚房,把自己任務失敗的事情通知泰勒。可當我剛走到廚房門口打算推門進去的時候,海德出現了。
「嘿,你剛去了哪?」
腦袋飛速旋轉著,立刻想出一個借口,「睡不著去甲板上走了走,現在有點餓想去看看能找到什麼吃的。」
「晚餐后利奧已經宣布開始限制食物分配量了。你在這裡找不到吃的,跟我走。」海德不由分說地拉起我的胳膊將我從廚房外拉走。
「你真的只是在甲板上走了走?怎麼我感覺你好像圍著甲板跑了十圈?你的手心裡全是汗。」海德將我的手掌翻過來,我緊張地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是的,我跑了幾圈。」我承認道,「聽說疲倦會有助於改善失眠,看來在我身上沒起什麼作用。」
「你可真是精力充沛。」海德推開他的卧室讓我進去。
「想吃點什麼?」海德打開一個櫥櫃問我,「我這裡只有些乳酪和麵包。你好像沒什麼可以選擇。」
海德丟給我一塊麵包條,從櫥櫃里拿出兩個酒杯將大半瓶朗姆酒分別倒在裡面。
「這才是好東西。」海德把一大杯朗姆酒遞給我。
「謝謝,我只是有點餓。」我拒絕道,掰下一塊麵包塞進嘴裡。
「它會讓你一覺睡到天亮。」海德把酒杯硬塞進我的手裡,「嘖嘖,看看你的黑眼圈,真是太糟糕了。」
「不了,謝謝。」我又一次拒絕。
「嘿,你難道不會喝酒?可你是一個酒保欸?」海德懷疑的打量起我。
「我酒量很好。」為了消除海德的懷疑,我奪過酒杯揚起頭一飲而盡。當那些涼涼的東西經過我的喉嚨滑落到我的胃裡時,我感覺整個胃都燃燒起來,一股火焰呼嘯著直衝頭頂,然後我整個腦袋就昏昏沉沉起來。。
在酒館打工的那些天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觸酒,準確的說是接觸烈酒。那些全是酒精的東西我只嘗過一小口……事實就是,我不會喝酒。
「嘿,你還好吧?」海德扶住我,我很奇怪他的腦袋怎麼變成了兩個?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像是漂浮在雲朵里,渾身都輕飄飄的,我找不到自己的雙腿了,它們其實就在我的身上但我卻沒辦法指揮它們。我想離開這裡,可那扇門卻總是在動就像長了翅膀一樣,一會高,一會低,一會近,一會遠。
「我很好,我要回去了。」抽出自己的胳膊搖搖晃晃地走向門。我的舌頭都已經麻木了似地,發出的聲音含混不清。我的雙腿像彈簧一樣,腳下的地板像沙子一樣軟綿綿的。
「嘿,我送你回去。」海德又走上來扶住差一點絆倒在地的我。我的身體一下子跌進他的懷裡,像攤爛泥一樣貼在他身上。
「你喝醉了。」
「NO,我沒醉,」抓著海德的衣領讓自己可以站著跟他講話,「我知道你是海盜,」
「我恨海盜!」一下子推開海德,全身酥軟的我頓時失去重心地向後倒去。
「小心!」海德在半空攬住我的腰,他的臉第一次沒有重影地出現在我眼前。
「見鬼,你醉酒後的樣子可真迷人。」
「謝謝……」傻笑著頭一仰,身體癱軟下去。
我躺在海德的懷裡,不知道躺了多久,只是心中一直在想,如果我還有氣力站起來就絕不允許自己這樣做。海德對我說了什麼,我也聽不太清楚,他的聲音就像被海浪拍散了似地,在我的腦袋裡上上下下的跳動。
恍惚之間,我覺得像是過了很長時間,我始終躺在那裡,或許在自言自語,或許什麼都沒有說,有或許在和海德聊天。我的記憶也只停留在看見海德的臉向我湊過來的那一瞬間,在那之後的事情就再也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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