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撲通……」
兩人相撞,跌下那窄窄的小橋,落入初荷游魚中,幸而小河較淺,兩人立住了。
岸上諸人登時跪了一地,其中以赫舍里貴人最為惶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陰差陽錯就伸出了手,直接推上那纖細的腰肢。
可誰知萬歲爺在附近,瞧見她被撞,竟毫不猶豫選擇救人,就算被撞了下去,雙臂也緊緊的箍著敏貴人。
水池裡的水清淺,他便護著她坐在肩上,不叫她落入渾濁的池水中,愛護之心頗濃。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帝王,對敏貴人暖心至極,她還以為,所有人面前的帝王都是一樣的,都是冷酷無情驕矜攝人。
葉詩旜落水還有些懵,她抱著康熙的頭,可憐巴巴道:「能出水嗎?」春日的水,仍舊是寒冷的,她身上濕透了,小風一吹,那涼涼的滋味簡直酸爽極了。
「好。」康熙應下,護著她往案上走,身邊的奴才趕緊上前來伺候,一陣風吹過,冷風陣陣,康熙見她小臉白白的,唇色都有些發紫,不禁將她圈在懷裡,冷聲道:「快去拿披風。」
魏珠這小子機靈,見兩人落水,便趕緊跑回去拿了,康熙話音一落,他剛好送到。
「您且將就著用。」魏珠從儲秀宮要的披風,大小都有些不大合適。
葉詩旜裹上,才算覺得熟悉了些,康熙抱著她往回走,湊近了低聲問:「可嗆著水?」
「沒。」他護的很好,沒叫她受傷,就是落水的時候嚇了一跳,這會兒裹著披風被他抱在懷裡,倒也緩過來了。
「嬪妾自己走。」她羞赧低聲道。
康熙沉默的將她摁到懷裡,回乾清宮后叫簌離伺候著她洗漱,等收拾妥當后,又拿細棉布給她擦頭髮。
「我以後再也不跟人走橋上了。」她鼓著臉頰,可憐巴巴開口,誰承想赫舍里貴人跟瘋了一樣,眾目睽睽之下都敢動手。
康熙放下細棉布,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冷哼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往後記住了。」
看著她乖巧點頭,他這才揉了揉她一頭鴉青色的濕發,壓著她灌了一大碗濃濃的黑糖薑茶驅寒,這才騰出手來整治。
「赫舍里氏,你有什麼想說的?」他冷冷道。
跪在殿中的赫舍里貴人臉色灰白,她知道敏貴人受寵,哪裡知道他愛惜到給她擦頭髮,他是帝王,就是漱口水,那也有十個八個奴才伺候,何嘗自己動過手。
可他就是護著她,給她梳洗擦拭,眉眼間儘是柔和蜜意,瞧著讓她心中悲痛甚深,見了他愛人的模樣,才知道以往的帝王驕矜威勢,都不過是不愛罷了。
她從未像此刻一般明了,康熙他——是個男人,他的心會軟,他的眼神會溫柔,他的動作會很體貼。
「嬪妾失手,望萬歲爺贖罪。」赫舍里貴人俯身行禮,跪在那,雙手握成拳頭。
康熙從頭到尾都看的清楚,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聞言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道:「赫舍里氏恢復嬪位、封號。」
眾人都一臉莫名,原以為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應當會一擼到底,誰知道竟恢複位份,難道萬歲爺並沒有為敏貴人張目的意思。
「嬪妾謝萬歲爺,謝萬歲爺!」僖嬪登時高興的跟什麼一般,原以為就此時起,她再沒有未來,誰知道峰迴路轉,因禍得福了。
葉詩旜鼓著臉頰有些不高興,傷了她的人,還能恢複位份,聽著跟他媽做夢一樣,大豬蹄子狗東西給爺死。
僖嬪沖著她挑釁一笑,等她恢復嬪位,收拾一個
在眾人驚詫不已的眼神中,康熙這才低聲冷笑:「打從今兒起,便永禁後宮,遇赦不赦。」
短短的一句話,讓面上露出喜色的僖嬪登時血色褪盡,踉蹌著跪倒在地,他沒有要她的性命,卻也要了她的命。
說著康熙揮揮手,便有奴才上前,引著僖嬪往外走,僖嬪哪裡甘心,她掙脫開眾人的轄制,撲通跪倒在葉詩旜跟前,哀求道:「本宮雖然推了你,可你到底無事,還求求你饒了我這一遭,往後做牛做馬,定然好生伺候你。」
葉詩旜被她撲的身子一歪,還不等她發作,康熙一腳踹了出去,她站定,看著狼狽撲倒在地卻仍舊執拗看著她的僖嬪,她冷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百倍奉還。」
僖嬪猛然抬眸,看著神色狠厲,不見絲毫仁善的敏貴人,她唇瓣蠕動,看向一旁的康熙,兩人神色如出一轍。
她垂頭喪氣的被奴才壓著走了,一行清淚緩緩滑落,她害的她有苦難言。
看向身後姿態婀娜,楚楚可憐的敏貴人,她想這個女人會成長起來,讓後宮都為她俯首。
僖嬪哈哈大笑起來,後宮沉浮數十載,轉場皆成空,皆成空呀。
聽著她悲涼的笑聲,葉詩旜抿了抿嘴,輕嘆一聲,還沒開口,就被康熙捂住嘴:「不許給她求情。」
「後宮陰司諸多,你心思單純,留著對你惡意很大的人,終究是個禍患,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康熙怕她心軟,將道理揉碎了講給她聽,生怕她為了旁的苦勸他。
誰知道葉詩旜摸了摸下巴,扭著手指,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一臉純良的問:「那,我能把她推下水一次嗎?」
主要是不甘心,而且河水好看,但誰知道多臟,她光想想裡頭的浮游生物等等,說不定還有蛇鼠之類,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想要弄死僖嬪。
康熙難得有些獃滯,他轉瞬又回過神來,一口應下:「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多好的法子,詩旜真的不虧自己敏這個封號。
「晚上朕帶你去偷偷的推,還是要顧忌名聲的。」康熙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葉詩旜一想,這樣好像更刺激了。
她就開始盼著天黑,等黑透了以後,一臉興奮的過來尋康熙,眼巴巴的看著他忙,看的他不僅搖頭失笑。
「魏珠,讓僖嬪到小橋上去。」康熙淡淡吩咐。
「喳,奴才遵命。」魏珠應下,便直接往儲秀宮去,等到的時候,僖嬪一個人歪在床上,正默默流淚,身邊的小宮女噘著嘴,臉上是清晰的巴掌印。
「僖嬪娘娘,雜家來瞧您了。」魏珠低聲請安,就見床上的僖嬪登時一骨碌起身,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是不是萬歲爺撤了禁令?」僖嬪面帶喜色,捏著被子就要起身行禮問安,就聽魏珠道:「萬歲爺吩咐了,叫您戌時末在小橋上等著。」
僖嬪登時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她起身對著鏡子照了照,叫一旁的小宮女趕緊給她梳妝打扮,她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去赴會。
轉身離開的魏珠露出一個隱秘的微笑,瞬間轉身離去。
回乾清宮后稟報自己差事辦好了,就見葉詩旜手裡捧著一束花,正發獃看著,半晌才嘀嘀咕咕道:「想吃鮮花餅了。」
魏珠獃滯片刻,怎麼有這樣的姑娘,瞧見花不是想著好看,而是想著能吃。
「奴才叫御膳房的做。」他道,葉詩旜隨意的點點頭,在宮裡頭,旁的不說,在這吃的上面,還真是沒被為難過。
畢竟堂叔海圖拉、馬奇蘭都是御膳房拜唐阿,想吃東西那可真是太簡單了,她愛吃的東西從未卡過。
葉詩旜將手中的花遞給康熙,笑著道:「走吧?」她有些等不住了,晶亮的雙眸在燭火下愈加晶燦。
見她興奮,康熙搖頭失笑:「旁人恨不得在朕面前表現的跟菩薩一樣,偏偏你不知掩飾,壞心思也透出來。」
「在自己男人面前為什麼要掩飾?」葉詩旜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催促他趕緊走。
兩人走在夾道上,看著這漫天星辰,腳步便緩了下來,她昂起頭,慢慢的欣賞美景,心中鬱卒盡數消失。
「萬歲爺,您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聽過。」
「那我是清夢,你是星河呢?」
「?」
看著他微怔,葉詩旜輕笑一聲,踮起腳尖在他唇瓣上親了親,含笑走了。
月色撒在她雪青色素緞旗裝上,呈現出一種似粼粼波光的湖海色,整個人都如仙子般縹緲,堪稱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夾道越來越暗,慢慢的走進御花園,遠遠的就能瞧見一燈如豆,隨風搖曳,可見主人心情迫切。
當兩人提著羊角燈出現,那堅定的燈光讓僖嬪心中一喜,她躬身行禮問安,聲音嬌羞:「嬪妾給萬歲爺請安,您萬福金安。」
話音剛落,她就見一隻手伸了過來,有些詫異的發現,和男人寬大的手掌不同,在昏黃的夜色中,也能看出來纖巧柔白。
在那一瞬間,她就明白過來,這不是萬歲爺的手,猛然抬眸,對上一雙瀲灧波光的雙目,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章佳·詩旜這天殺的狗女人,趁著月色報仇來了。
撲通一聲,僖嬪落水的聲音響起,葉詩旜這才算舒了口氣,她樂呵呵道:「撈上來吧。」
報完仇,她轉身就走,身後的僖嬪渾身是水,在冰涼的夜色中凍的臉色青白,宛若惡鬼一樣,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神色中卻又有一種無力回天的無奈感。
康熙瞧著風有些涼,便伸手攬住她細韌的腰肢,低笑著道:「朕帶你夜遊御花園如何?」
夜色中的花園,影影綽綽看不大清楚,她沒什麼興趣,但不能她搖頭,就聽康熙吩咐道:「多點燈,照亮路。」
他不過叮囑一句,奴才們便趕緊去忙活著點燈,兩人施施然走在羊腸小道上,腳下的鵝卵石微微有些硌腳,她晃了晃手,便被康熙捉住了。
「這麼涼?」蔥段一樣的指尖被握在手裡,細細涼涼很是柔軟。
「還好。」她應了一聲,就聽不遠處傳來些許幽幽嗚咽的哭聲,在夜裡特別提腦醒神,她登時一個機靈。
康熙也跟著皺起眉頭,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示意奴才悄悄去查探,魏珠機靈的跑過去,低聲道:「回萬歲爺的話,是有個宮人支著棚子在祭奠。」
這罪名就重了,宮中禁止私自燒紙,免得引起火災等,再說主子們都圖個吉利,這對主子們來說,太晦氣了。
「叫她過來。」他眉眼冷凝,卻俯身低聲細語的詢問:「可曾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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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今天又是護詩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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