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葉詩旜跟著宜妃來到翊坤宮,每個人的宮殿都帶著個人強烈的氣息,明明是宮廷御制,相對來說一樣的東西,在她這裡卻格外的明朗大方。
等進了內室,宜妃叫身邊伺候的大宮女杜若給她搬來綉凳,又奉上茶水點心,好生的招待過,才笑著賠罪:「在承乾宮的時候,是不得已而為之,本宮瞧了你便覺得心生歡喜,喜歡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會惡言相向。」
「只這宮裡頭,本宮是包衣旗,德妃是包衣旗,剛查出有孕的萬琉哈氏是和德妃同日進宮的宮女,再就是良貴人和你,已然眾多,若是再連成一氣,怕是會被挨個剷除了。」
「如此一來,本宮才出頭做這個惡人,誰叫本宮臉皮厚呢。」
宜妃笑眯眯的說著,見葉詩旜震驚的檀口微啟,不禁甩了甩帕子,吃了一口茶,這才笑著道:「宮中人,多的是兩個面孔,習慣了就好。」
「嬪妾都聽宜妃娘娘的。」她軟軟的回,還未說旁的就聽外頭稟報,說是綠猗過來了,宜妃登時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等綠猗來了,又陰陽怪氣:「本宮會吃人不成?巴巴的尋過來。」
綠猗只陪笑,並不多說什麼,帶著葉詩旜一道出來了,走在狹長的宮道上,她才鬆了一口氣,笑道:「除了你自己,旁人誰的話都不要相信。」
宮裡頭一句話,一個人,都說不定有十層八層意思在,她剛入後宮直面這些陰謀詭計,綠猗很是擔心她被騙了。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葉詩旜笑的促狹,在她望過來的時候,軟聲道:「護犢子的老虎。」
綠猗橫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她,又回承乾宮當差去了,而她也回了乾清宮。
康熙正在忙,她瞧著無事,便在門口摘了一把鳳仙花,加了明礬搗碎,再包在指甲上,以達到染上春纖,一夜深紅透的效果。
正翹著手等侵染,就見秋苓捏著荷包,一臉緊張的走了過來,見她正在撥弄著擺件玩,趕緊上前來請安:「二等宮女秋苓給敏貴人請安,您萬福。」
不等她問,她便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告訴她,說起來也簡單的緊,她今年二十五了,已經到出宮的年紀,但她不想出宮。
她阿瑪給她安排了一樁婚事,是她阿瑪的故交,素日里叫叔叔的人,這會兒卻要把她嫁過去,想想他家裡頭一堆的女人孩子,就覺得難受的慌。
秋苓說完,小臉都白了,一時間無措極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卻不敢辯解。
葉詩旜嘆了口氣,叫簌離把她拉起來,這才溫聲道:「各人有各人的選擇,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必驚慌才是。」
見她表現和善,秋苓才算舒緩下來,她覷著她的神色,這才低聲道:「還求著小主兒救救奴婢。」
說著她奉上手中荷包,對她來說,也沒旁的意思,就是想通過敏貴人堂叔海圖拉的手,調入御膳房伺候。
「調去御膳房有點難,但還有個去處,你看合不合你心意。」葉詩旜笑眯眯的說了春貴人的事兒,就是那日從承乾宮追出來的圓臉小貴人,後來在橋上遇見僖嬪,被她推下去了。
等她仔細解釋清楚以後,秋苓雙眸登時亮了,她笑著哭著點頭,再沒有更合意的了,去御膳房也是無奈之舉,那地方又苦又累,哪裡有做主子跟前的大宮女自在。
其實她內心深處,還是想留在敏貴人跟前,她性子軟和,簌離在她跟前整天笑呵呵的,很是開朗的模樣,看著就知道在主子跟前沒受欺負。
但她一來就說錯話,看她也沒這個意思,能去春貴人跟前,已經是很好的差事了。
葉詩旜把荷包推還給她,懶洋洋道:「你自個兒拿著,倒不必給我,好生伺候春貴人便是。」
她不拿,她心裡有些擔憂,但見敏貴人堅持,也沒有辦法,像是來時一樣,捏著荷包又回去了。
等到晚間康熙來的時候,就見她舉著手,俏生生的問他:「好看嗎?」
「纖纖素手,十指丹蔻,阿旜自然漂亮極了。」康熙捉住她的手,笑吟吟的親了一口,這才牽著她一道坐下。
現下天氣越發熱了,隱隱有些燥意,特別她這個角房在西側,西照太陽一蒸,小屋待著就不那麼舒坦了。
康熙摸了摸她小臉,見她鼻尖上沁出細汗來,便有些心疼,用錦帕給她擦了擦,這才沉吟道:「你搬到東抱廈去,雖然說光照時間短了,但沒這西照太陽,不熱。」
「好。」葉詩旜一口應下,有些蔫耷耷的,這夏天還沒來呢,就這般的熱,等到夏天的時候,沒有空調wifi這日子可怎麼過。
正說著,就聽見呼嘯的風吹過,天色登時暗下來,大團大團的烏雲壓在頭頂,而太陽還來不及褪去,給烏雲鑲上一層金邊的同時,射下萬丈光芒,集成光束照耀而下。
葉詩旜和康熙並肩倚在窗欞上,探頭看向外頭的美景,她回眸一笑,軟乎乎的撒嬌:「是不是烏雲也知道嬪妾想你,所以露了縫隙給光,讓它探頭看看您。」
這話說的新奇浪漫,康熙心中受用,攬住她親了親,這才笑著道:「那讓朕嘗嘗想朕的光是什麼味道。」
說著他俯身,擷住她唇瓣,溫柔的淺嘗輒止,試圖透過親吻,透露出自己對她的愛憐。
待兩人唇分,就見她小臉暈紅,唇色嬌艷欲滴,正含羞帶怯的看著他,美人如畫,縱然不說話,就這樣俏生生的立著,就像是一副非常吸引人的仕女圖。
康熙捏著她紅彤彤的耳垂,慢慢碾動,湊近了低聲問:「喜歡嗎?」
她剛問過他的話,他又問回來了,可他親的別人神魂顛倒,還要問喜歡嗎,端的惡劣至極。
葉詩旜雙眸水潤潤的瀲灧波光,嬌嗔的斜睨他一眼,她索性以手撫唇,引他去看那被他咬出來的唇色嬌艷,搖曳風華。
康熙眸色深了深,果然耐不住,將她狠狠的往懷裡一摟,正要親下去,就聽外頭傳來梁九功的聲音:「萬歲爺,晚膳已擺好,您請去用膳。」
康熙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轉瞬恢復君子如玉翩翩風華,一本正經的走在前頭,那脊背挺直的模樣,看不出方才的急色。
用膳的時候,她把秋苓的事兒也說了,有些忐忑的問他:「如此可還妥當?」康熙可有可無的點頭,捏著她的臉笑:「不錯,會做主了。」
沒過幾日的功夫,就聽說宜妃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臨盆了,電閃雷鳴和風雨交加,那夜她叫的特別凄慘,臨到天明時,才生下一個胖嘟嘟的小阿哥。
第二日一大早,眾妃都過去送禮,個個都喜氣洋洋的,看著那小小軟軟的一團,葉詩旜有些懵。
原來嬰兒這麼丑,紅彤彤皺巴巴還有白白的胎脂,像個行將就木的丑老頭。
見她盯著看,宜妃叫人把孩子給她抱,笑道:「你也沾沾喜氣,到時候也生個白白胖胖的阿哥。」
葉詩旜僵在原地,跟抱著地雷一樣,這是她第一次抱剛出生的孩子,嚇得她動都不敢動。「別別別,快放下快放下。」她都結巴了。那孩子真軟,跟沒骨頭一樣。
宜妃臉色還有些蠟黃,見此不禁朗笑出聲,高高興興道:「這還是個小姑娘呢,瞧你嚇的。」說著又把孩子抱回嬰兒車,抬了抬抹額,這才笑道:「也難為你們跑來看本宮一趟。」
眾人又說了場面話,這才緩緩退去,這宜妃素來得寵,生的孩子也多,誰不敬著怕著,故而翊坤宮中妃嬪絡繹不絕,跟過年一樣。
她迎面碰上了德妃,葉詩旜上前行禮,德妃溫柔的點頭示意,這才往殿中走。
等回了乾清宮,葉詩旜捧著臉,用手比劃著孩子大小,一臉驚奇:「就這麼一小捧?跟個大玉米棒子一樣。」
聽的康熙忍俊不禁,笑道:「剛出生的小兒,自然小的緊。」見葉詩旜問他怎麼不去看,他搖頭,誠實說自己不想去是因為看了以後,若是站不住,不過白惹一場傷心。
宮裡頭有喜事,康熙也高興,叫洗三禮大辦了,好好的借這個機會熱鬧一下。
一大早就被簌離薅起來梳妝,她說的振振有詞:「您是新晉寵妃,拿出寵妃的派頭來。」康熙賞她的衣裳,加上貴人份例送過來了,她終於能實現半個月衣服不重樣。
想著這洗三禮是喜事,便選了粉底雲錦的旗裝,上頭用銀線勾出方勝紋,金色穿著正合適。
剛一走出來,就見康熙穿著一襲素色長袍,負手走了出來,腰間銀扣也是方勝紋,意外的跟她和諧。
「咦,你鮮少穿這般嬌艷可愛的顏色,果然人比花嬌。」說著他就眼前一亮,偷偷的親了一口,葉詩旜趕緊用手擋在面前,嬌嗔道:「別,妝會花。」
康熙:?
他只想著親親她,可她只想著妝會花,板著臉正要凶她,就見小姑娘想了片刻,可憐巴巴道:「晚上吧,想怎麼親都隨你,可好?」
他垂眸看著她,眼神中儘是掠奪和佔有,半晌才剋制的滾了滾喉結,慢條斯理道:「可。」
說罷兩人一道往翊坤宮去,到的時候,眾妃嬪已經到齊了,見兩人牽著手進來,不禁都注視著,剛開始幾天,都覺得萬歲爺寵愛她,也是理所應當的,但如今大半個月過去了,敏貴人的盛寵更盛,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
萬歲爺去哪都想把她帶著,雖然沒有表現出特別寵愛的樣子,沒有事事為她張目,可願意到處帶著,就是極致平淡的寵愛。
宜妃眸色深了深,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皇貴妃,就見她笑盈盈的起身請安,順手牽住敏貴人的手,軟聲道:「如此看來,不光本宮瞧出這姑娘的好了。」
她身子剛好,還有些弱,初夏的天也穿著春日緞子,面色隱隱透著青。
握著她的手的指尖冰涼,葉詩旜反握回去,一臉擔憂道:「怎的手這麼涼。」兩人牽著手,一道進了妃嬪席,宜妃雙眸亮晶晶的望過來,期待的看著他。
康熙卻跟沒看見一樣,視線追尋著那道粉色的身影,見她給皇貴妃剝葡萄吃,還不高興的微微皺起眉頭。
宜妃的心有點慌,頭一次失去往日的長袖善舞談笑自若,她緊張的看著康熙,小小聲請求:「臣妾有些累,萬歲爺能扶一把嗎?」其實她想說的是,能不能能牽著她走,但她不敢說,怕自取其辱。
今兒是她孩子的洗三禮,理應多給她些優容才是,所以扶一把以示親近這樣的就屬於穩紮穩打的小事。
可康熙只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便側眸看向一旁的敏貴人,對方正細心的餵食皇貴妃,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發光,滿心滿眼都是皇貴妃。
「您嘗嘗味兒便罷了,這東西涼,容易存心裡,不能多吃。」葉詩旜笑眯眯的叮囑,皇貴妃便跟著點頭,果然住了嘴不吃。
綠猗在一旁湊趣,說是還是她細心妥帖,一萬個她都比不得,三人登時笑起來。
看著她們三人笑的開心,康熙起身多看了兩眼,這才帶著奴才走了,他來照個面,就是給最大的面子。
等康熙一走,這翊坤宮才算是真正的活躍起來,皇貴妃笑著道:「先上絲竹,好生的活泛活泛。」
宜妃坐了一下就覺得累,又回內室躺著了,一邊笑著道:「你們玩的盡興些,本宮先躺下了。」
產婦的房間總是不大舒服的,初夏的天,門窗緊閉,不透一點風,這室內還帶著嬰兒獨有的奶腥味。
眾人呆了片刻就又回了正殿,裊裊絲竹管弦執信傳出,葉詩旜懶洋洋的觀看著,就聽一旁的敬嬪笑著道:「你瞧瞧那撫琴少女,是不是有點像你?」
她隨意的抬眸看向那少女,若說有什麼像的,大概就是同為女性吧。「你過來。」待曲子結束,她沖著那少女招了招手。
眾人登時都停下,沉默的看著她,不知道盛寵妃嬪,碰上這樣的事兒,條件反射的覺得,這柿子撿軟的捏,這琴師少女怕是要遭殃。
就連少女也覺得,這一遭捲入妃嬪鬥爭中,怕是要完,她小臉白白的走出來,想著她辛苦學成,想不到折戟沉沙,竟死在了頭一次。
看著她走近了,葉詩旜笑吟吟的握住她的手,拉到跟前細看,柔聲道:「確實是個可人,今年多大了?」
教坊司都是罪臣之後,說不得以前也是哪一家的千金,只不過落魄了,倒停在這,任人欺辱一般。
「回敏貴人的話,奴婢今年十四。」她垂眸低聲溫柔說著,心裡卻忐忑的緊,不知道這小主兒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就見葉詩旜湊近了她,伸出手指。
眾妃嬪都在心裡吶喊起來,來了來了,開始殘害小宮人了。
就見琴師也止不住的發抖,她也覺得,她的臉怕是保不住了,剛剛知道愛美的小姑娘,不禁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誰知那手指卻只是停在她臉頰上,溫熱的觸感頓住,溫柔的輕輕捏了捏,含笑道:「小傢伙,真可愛。」
說完便放她走了,一點都沒為難,敬嬪挑眉一笑:「敏貴人果然不是個忘本的人,不光體諒宮人,對琴師也頗有共情,可見都是一路出來的。」
這話說的羞辱,眾妃嬪都看向敏貴人,且看她此事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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