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這些目光中,有擔憂的,有幸災樂禍的,交織在一起,形成紫禁城獨特的風景。
葉詩旜起身,還未說話,就聽春貴人笑眯眯地開口:「這俗話說得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再者古人有言,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她生的喜相,圓圓的臉蛋,一笑兩眼彎彎,跟個沒脾氣的麵糰似的,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格外的鋒利。
她輕輕一笑,滿是傾慕的看向敏貴人,細聲細氣道:「敏貴人心善,怕是十世菩薩托生呢。」
皇貴妃也跟著擊掌笑:「是極,本宮喜歡阿旜,何嘗不是因為她善解人意,心底良善。」
而素來不管事兒的德妃,也慢悠悠的放著手中茶盞,笑吟吟看著敬嬪,軟聲道:「敏貴人人品貴重有目共睹,敬嬪你當多跟著學學才是。」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敬嬪的面色徹底黑了下來,她也就心情不舒暢,撿一個軟柿子捏,想著敏貴人是個小姑娘,麵皮子薄,羞辱她像琴師,怕不是得當場哭出來。
結果這姑娘沒哭不說,藉此狠狠的刷一波賢良淑德,從皇貴妃到小貴人都為她張目,可見極得人心。
就連鈕鈷祿貴妃也隔著皇貴妃的位置,安撫的拍了拍敏貴人的手,敬嬪有些莫名,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姑娘俘獲眾人的心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她怎麼不知道。
春貴人微微一笑,又遞了個台階過來:「敬嬪娘娘也素來喜歡良善的人,要不然也不會一眼就相中了敏貴人。」
敬嬪看向皇貴妃、鈕鈷祿貴妃、德妃,沒有一個為她撐腰的意思,她便借著台階就下來了。
「是,本宮素喜敏貴人。」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下,短短几個字,說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
葉詩旜含笑應下,笑的雲淡風輕,側眸望著敬嬪,不動聲色的模樣格外氣人,等宴會散了,她這才搭著簌離的手,施施然的回了乾清宮。
坐了一晌,聽多了酸言酸語,著實有些累了,她手中執著青荷玉柄團扇,遮在面前擋太陽,蹙著細細的眉尖,不高興道:「好熱。」感覺多曬一分鐘,她就會變黑。
剛一抬眸,就見梁九功躬身抱著傘過來了,陪笑道:「萬歲爺遣小太監盯著呢,見散場了便叫奴才來送傘。」
她不像其他妃嬪身邊伺候的奴才配齊了,除簌離外別無他人,故而康熙就多惦念些,這宴會散了趕緊送傘。
葉詩旜微微俯身,他便知機的舉高傘,替她遮下所有陽光,等回乾清宮后,就見康熙長身玉立,負手立在殿中,一臉溫柔的看著她。
殿中擺著冰鑒風輪,涼風習習,還挺舒服的,康熙見她走進來,叫奴才給她呈上冰碗吃,冰鎮的白花藕切片、雪白蓮子、胖嘟嘟玉白的鮮菱角、鮮芡實混在冰里,再淋上蜂蜜,甚至還擺著檸檬片。
一碗下去,所有的暑熱盡數褪去,她神色復舒緩起來,乖巧的看著康熙,笑眯眯地問:「這黃色是什麼?往常怎的不曾見過?」
「是檸檬,酸酸的,單吃不好吃,做冰碗的時候多放些,最是解暑不過。」康熙慢條斯理的解釋,說罷眸色深了深,一本正經的將檸檬遞到她跟前,笑著道:「檸檬是最美味的水果,你嘗嘗。」
葉詩旜最愛喝檸檬茶,自己也會做,對檸檬知之甚深,只不過她以為清朝沒有這玩意兒,才多問了一句。
看向他那誘哄的語氣,她眯了眯眼睛,順從的含住檸檬,在康熙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猛然吻住那清雋的唇瓣,將那酸苦的檸檬渡入他口中。
滋味不大好,康熙想吐出來,葉詩旜卻眉眼帶笑的扣住他下頜,以唇堵住她唇瓣,含含糊糊道:「好吃呢。」
被她挾制著,他略微動一動便能掙開,可她嬌軀香軟,眸光瀲灧如水,那檸檬此時也不知進了誰的肚,入目間儘是她幽幽輕香。
還不等他回味,就聽一聲輕笑,那轄制他的細白微涼的手指放下,她抿唇望著他。
「放肆。」他嘴裡罵著,面上卻帶著饜足之色,牽住她的手,蠢蠢欲動。
葉詩旜有些熱,她鬆了松衣領,露出精緻的鎖骨,肌膚雪白細膩,隨性慵懶中又帶著三分嬌媚。
她搖著團扇扇風,方才弄亂了髮髻,一縷髮絲便隨風飄搖,在那鎖骨上來回掃動,他想替了那青絲,用早晨剛起沒剃過的胡茬去蹭她,必然舒適極了。
他目光極具侵略性,卻又帶著溫柔,葉詩旜懶洋洋的看著他,輕笑一聲,軟軟道:「嬪妾不耽擱萬歲爺了,便先告退。」
康熙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叫奴才給她奉上茶點、話本、鉤針等等,應有盡有。
看著她微微獃滯的眉眼,康熙撐在太師椅兩側把手上,俯身在她臉頰上親了親,溫柔道:「乖。」
說罷他便忙自己的去了,批摺子期間,抬眸看看她,見她一點也沒客氣,鼓著臉頰吃的歡欣,甚至還喚梁九功過來,要吃鹵鴨信,心中便覺得歡欣愉悅。
等批完摺子,已經到午休時間,她靠在軟墊上,抱著青緞軟枕,睡的昏天暗地極為香甜。
康熙湊近了打量,她的肌膚是真的好,吹彈可破人面桃花,長長鴉羽一樣的睫毛翹起,看著乖巧可愛。
那小小瑩潤的唇瓣帶著唇珠,像是在邀吻,等待著帝王的親吻。
他俯身又湊近了些,卻不忍擾她睡眠,不曾想那安睡的某人哼唧一聲,便伸手拽住他玉帶上的荷包流蘇,又安然睡下。
康熙忍不住笑了,抱起縮成一團的小姑娘,放在龍床上,自己躺著睡了一會兒,睡不著又起身將人抱在懷裡,這才安穩睡下。
等葉詩旜睡醒,就見康熙正單臂支著頭,含笑望著她,「醒了?」他雙眸清亮,顯然是清醒的久了。
「嗯。」她剛睡醒,嗓音慵懶嬌媚帶著沙啞,能震到人心底去,好聽極了。
康熙摁住她就是一頓親,親完才又支著胳膊看她,用修長的指節慢悠悠的刮著她臉頰上的軟肉,那彈潤的觸感特別舒服。
她估摸著,這手法跟她rua貓崽崽的那幾下差不多,葉詩旜往他懷裡一紮,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今天中午睡的好累。
兩人正你戳我鼻子,我捅你腰的玩,就聽外頭傳來慌張的聲音,一個小太監六神無主的跪地,帶著哭腔道:「春貴人落水,沒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葉詩旜心中一陣眩暈,她在想,別是今日為她出頭,結果遭人嫉恨,所以被人推下去了吧。
看著她小臉蒼白,康熙登時心疼上了,握住她的手,冷聲道:「去徹查!」他心裡也傾向於後宮陰司這個可能。
梁九功躬身應下,出去調查了,葉詩旜坐不住,看向一旁的康熙,低聲道:「嬪妾過去瞧瞧,要不然這心裡不舒坦。」
她起身出去,到的時候,春貴人已經收斂入棺了,她看向一旁的秋苓,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去,兩人立在角落裡,葉詩旜便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苓剛撥過來,但春貴人喜歡推她過來的人,便也喜歡她,處處都要帶著,這一次也是如此,她一五一十的將當時的情況給說了。
今兒中午天熱,春貴人在屋裡待不住,便去水邊乘涼,到底有樹有水又有風,比屋裡好過些。
後來老答應也去了,兩人坐了一會兒,春貴人要喝水,她便回來取茶水,再過去的時候,就是老答應叫了一堆奴才過去撈人,說是立在欄杆處玩耍,沒站穩掉了下去。
人一進去就沉底了,奴才們趕緊下去撈也沒用,撈上來后,一點水都沒壓出來,全是血。
可這水流不算湍急,不過到腰那麼高,成年人進去,很容易就出來了,怎的會鬧成這樣。
秋苓跪在地上,經過這一遭,也算是她失職,作為跟前伺候的大宮女,是不能離開主子一步,時刻觀察著。
葉詩旜垂眸,輕嘆了口氣:「出了這樣的事,我保不了你,你另尋高人吧。」
看著她冷厲的眉眼,秋苓跪在地上,認真的思忖各種可能,終究不想出宮嫁人,她先是砰砰磕了兩個頭,這才壓低聲音道:「聽下頭奴婢的話音,老答應和春貴人素來不和,但貴人性子綿軟,都是忍下。」
「而這一次奴婢瞧見的時候,貴人後腦勺有血,不像是自己摔的。」
看著秋苓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臉驚恐的望著她,葉詩旜若有所思,走到靈堂去,強忍不適看了看屍體,這會兒遺容已然收拾過,看不出尋常,她拔下簪子,撥弄頭髮看了看,果然隱隱有傷口。
「去叫慎刑司的人過來。」葉詩旜冷聲道。
時下講究入土為安,好生的安葬了比什麼都強,可有些東西,一旦封棺蓋土,便永遠沒有再面市的機會。
許多真相,都封存在泥土之下。
聽到敏貴人的吩咐,一旁跪著的老答應眯了眯眼,帶著哭腔道:「還請敏貴人放過春貴人,就叫她入土為安靈魂安息吧。」
她說著立起身,隱隱有擋在她面前對峙的意思,葉詩旜身邊奴才就簌離一個,老答應帶著兩個宮女圍過來,神色強硬中帶著威脅。
秋苓看準機會,撲過來護在她跟前,氣氛一時間箭弩拔張起來,各有各的立場,都不肯退後。
「呵。」葉詩旜冷笑一聲,抬手就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誰敢以下犯上。」
氣氛一時膠著,都冷厲的看著對方,靈堂中風聲素素,卻無人能打破沉寂。
就在此時,魏珠帶著幾個小太監過來,見氣氛不對,往葉詩旜跟前一站,冷聲道:「造反了不成?」
把人嚴嚴實實的護在後頭,他這才開始發難,帶來的幾個小太監分批,攔人的攔人,辦差的辦差,很快將事情都安排分明。
葉詩旜熱的腦門沁出細汗,她最後看了一眼春貴人,這才搭著魏珠的手,施施然回了乾清宮。
康熙又在殿中侯著她,見她進來,用手背試了試她通紅臉頰上的溫度,無奈道:「做什麼親自去?」
有事兒叮囑奴才一聲便是,自己親自跑,沒得累著,要奴才做什麼。
葉詩旜窩在她懷裡,蔫耷耷的蜷縮成一小團,她低聲開口,聲音輕的近乎呢喃。「宮裡頭的人命好不值錢。」說沒就沒了,若不是她念著三分情誼,可能都無人為她張目。
她聲音荼靡,雪□□致的脊背微微顫動,顯然是心底不平靜,康熙將她往懷裡攬了攬,順著她脊背,低聲安撫:「有朕在呢,總會護著你。」
兩人又討論起這回事,目前手裡拿著的證據並不多,只能拼湊出來,就看慎刑司能不能從老答應的嘴裡翹出來一點東西。
畢竟以她攔著的態度,基本就能看出來些許東西,她還是心虛的,要不然查屍跟她毫無關係,做什麼以下犯上也要攔。
康熙摸了摸她的頭,溫柔道:「別擔心,萬事有朕。」見她還是沒什麼精神,康熙有些心疼,把人圈在懷裡,俯身親了親,柔聲道:「你且先玩著,朕處理政務。」
他將人帶著,叫她就窩在他身邊休憩,葉詩旜好半晌才緩過來,落水這樣的事,她以前也見過,一個堂叔從外地遊玩,見水庫裡頭的水很是清澈,夏日炎炎,他便和身邊的親友商議下河洗澡。
有他姐夫妹夫兩個,有他親兄弟兩個,有他爸爸,有他朋友兩個,都沒放心上,但他進了水就沒影了,下河撈了二十分鐘才把人撈上來,救護車來的時候人都死透了。
而葉詩旜知道消息的時候,跟假的一樣,畢竟上午還在給你送芭比娃娃的人,下午就掛上了靈堂。
和春貴人這事兒何其相似,上午還在給她張目撐腰,下午這靈堂又擺上了。
旁人只會旁人唏噓,但身邊人就會讓人傷心,若真的只是落水倒也罷了,如今有其他可能在,她怎麼也要查個水落石出,還他一個公道。
康熙大掌粗糲,摩挲著的時候觸感分外敏銳,葉詩旜用頭蹭了蹭他掌心,瓮聲瓮氣的聲音響起:「萬歲爺,我不想死。」
「乖,你會好好的。」這麼說著,康熙放下手中硃筆,將她往懷裡拉了拉,軟聲道:「別擔心,朕護著你,不會叫你受星點傷害。」
可頭一次直面後宮死亡的葉詩旜,怎麼也安心不下來,小嘴叭叭的,不停跟他提各種假設,都被康熙哄回去了。
朕會護著你這句話,他都說累了。
等到第二日的時候,睡了一覺,她總算是緩過來了,還叉著腰,不高興的抱怨:「嬪妾昨兒心情不好,您也不說哄哄嬪妾?」
可見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一點都靠不住,簡直叫人唾棄。
康熙手裡拿著一個荷包,聞言怔在原地,他無奈道:「你再好生回想,昨兒下午,朕陪你聊了一下午,車軲轆話來回說,朕從沒說過這麼多廢話。」
廢話也就罷了,還耽誤了批摺子,晚間她睡了,他又起來忙了許久,但今兒這姑娘就開始倒打一耙,說什麼他不哄她。
「簡直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好姑娘,也體諒體諒朕的一片心。」康熙將荷包遞給她。
葉詩旜仔細回想,好像還真是,她有些羞赧,雙眸含羞帶怯,她眼尾上挑,最是嫵媚多情,偏偏瞳孔顏色偏淡,添了幾分清澈的楚楚可憐。
「你要如何謝恩?」康熙輕笑,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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