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南軒轅北澹臺(四)
鄔思道聽了老十三的安排,也覺得不合常理,略一思索,就多問了一句:「馬車上還有其他人沒有?」貝必達想了想:「哦,還有個樵夫。」話一出口,貝必達也好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十三爺的安排就是為了防這個樵夫?嘿,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呢,怪不得十三爺指名道姓的讓找這個瘸子呢,果然有點門道,他也看見了鄔思道旁邊的拐杖。
「多謝了,請先去偏房喝茶歇息,四爺回來了必會親自致謝。」鄔思道拱手說道。貝必達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到讓先生費心了。」鄔思道也不再客套,對外喊了一聲:「來人。」一個長隨應聲而入。「你帶這位兄台去偏房歇息,吩咐廚房送桌上好的席面去。」「是。」長隨一邊點頭,一邊躬身對貝必達道:「爺,你這邊請。」
貝必達知道鄔思道沒空陪他玩水磨工夫,也不再推辭,一拱手道:「兩位先生,那我就告退了。」圓覺在一旁急得就差沒吐血了,要不是鄔思道幾次示意讓他稍安勿燥,怕是早就去了老十三府上了,現在那有什麼心思理他,到是鄔思道沉穩些,抬手道:「請。」貝必達見了更是佩服,這位鄔先生還真是是個人物,別的不敢說,養氣功夫算是到家了。
這到是貝必達高看鄔思道了,鄔思道看似沉穩,卻是腸子都悔青了:「我已經想到五阿哥可能遇險,哪天我怎麼就光顧著表功,忘了這一茬了!」貝必達剛出房門,屋裡就響起「啪」的一聲,貝必達要是還在屋裡就會現鄔思道的臉上起了幾個血紅的手指印,卻是越想越悔的鄔思道,抬手就死命的給了自己一耳光。
圓覺本來就急得不行了,現在一見鄔思道的動作,頓時跳了起來:「老鄔,你這是幹什麼?你別嚇我,我要走你又把我攔住,你現在又凈整這些沒用的?你到底有沒有章程,沒個章程我就自己拿主意了。」圓覺是個武夫,又是個急脾氣,說出來的話就不是那麼好聽了。
圓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話說得又急又快,卻無疑是個晴天霹靂把鄔思道轟醒了:「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十三爺那裡還指望我呢。」眼見圓覺抬腿就要走,鄔思道連忙叫住:「和尚別急,稍等片刻,容我想想。」
圓覺剛要答話,就看見鄔思道深吸了一口氣后,就微閉雙眼,看樣子是在想主意,圓覺也不打擾,就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
不多時,鄔思道已經把事情連起來想了一遍,想通了其中關節的他驟然睜開雙目,眼裡透出攝人的神光,沉聲道:「和尚……」圓覺一見鄔思道的神態,就知道平時的哪個老鄔又回來了,心中一寬,忙疑神靜聽。
過了一會兒,王府裡面是人影重重,小廝們豁然現平時那些神龍見不見尾的客卿們,紛紛露面了。看到領頭的圓覺陰沉的臉,有機靈的小廝就知道,出事了,而且小不了。圓覺按照鄔思道吩咐的把客卿們分成了兩撥,一撥十幾人由他領著就匆匆出了王府,縱身躍上駿馬,只聽「駕」的一聲,馬蹄卷著滾滾塵土急馳而去。
與此同時,剩下的一撥客卿卻是兩人一組,趕往王府的各個出口,殺氣騰騰的對守門的小廝說道:「你們聽著,福晉有令,從現在開始,王府只許進不許出,出了半點差錯,仔細你們全家人的腦袋。」「扎。」聽到小廝們微微抖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閃身進了暗處。
如果說雍親王府是人影重重的話,老十三的怡貝子府現在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看到馬車果然朝自家府門口駛來,小廝興奮的朝另一個小廝笑道:「你看,我說得沒錯吧,這不就停下了,拿銀子來。」另一個小廝輸得很不甘心,一邊翻兜一邊說:「今兒真是邪了門了!十三爺府上這麼久了,什麼時候這麼熱鬧過,響午來牛車,下午來馬車,都快攆得上集市了。」
「王八羔子,說什麼呢?什麼叫十三爺府上?你們到底是誰的奴才?」老劉頭早就對這兩個小廝看不過眼了,仗著自己是從八爺、九爺府上來的,一天到晚偷懶不說,還盡給你添堵。今兒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還以為能過一天舒心日子呢,沒想到晌午剛過就又冒出來了,被他們左一句右一句撩撥得火冒的老劉頭抓住機會就開罵。
輸錢的小廝先是一怔,隨後陰陽怪氣的說開了:「喲,你老人家不也是從四爺府上來的嗎?不就是比我們早來兩天,混了個管事嘛,大傢伙瞧你年紀大,叫你一聲頭,你還真把自己當爺了。」
老劉頭聽了這話,臉上騰的一下通紅,順手撿起個馬扎,就朝輸錢的小廝走去:「你既然知道劉爺是從四爺府上來的,爺就教教你四爺府上的規矩。」
慌得贏錢的小廝急忙攔住,一邊對老劉頭賠笑一邊對輸錢的小廝猛打眼色:「你老別生氣,他是吃屎長大的,你別給他一般見識。」一聽這話,輸錢的小廝不幹了:「你說什麼?」贏錢的小廝瞪了他一眼,悄悄的指了指頭,輸錢的小廝見了,梗著脖子剛要反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低著頭不再言語。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馬車越來越近,贏錢的小廝見了馬上道:「劉爺,有人來了,我和他去迎迎。」說完轉身拉住輸錢的小廝就走。兩人一路走一路嘀咕,「你和老劉頭掐什麼掐?要是真的鬧大了,什麼消息都沒打聽到就被攆了回去,有你好瞧的。」「我這不是被他罵急了嗎?」「罵兩句又怎麼了,不痛又不癢……」「你就知道說我,你就屁事沒有,要不是……」
輸錢的小廝還想說點什麼,就聽見「啪啪啪」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心裡詫異的兩人聞聲望去,就看見一群當兵的如雨後春筍般的從轉角處冒了出來。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儘管是跟在騎馬的軍官後面一路跑步前行,卻是精神抖擻,隊行整齊。「吁」的一聲,馬車幾乎同時和騎馬的軍官來到兩人面前,看著不起眼的車把勢,兩人是毫不猶豫的向軍官打了個千:「不知軍爺有何貴幹?」
軍官並不託大,翻身下馬:「請兩位代為通傳一聲,步軍統領隆軍門麾下包衣佐領巴海奉命趕到,來請十三爺示下。」
「巴佐領,真是不巧,我們爺還沒回來……」見到來了一群當兵的,趕忙迎了上來了的老劉頭順勢接過了話頭。巴海卻是有點糊塗了:「就算我是在衙門點的兵,來得快,但十三爺也應該回府了啊,難道……」想到這裡巴海瞄向了旁邊的馬車。
巴海這點到是沒想錯,老十三他們正是坐的這輛馬車。不過,他漏算了一點,他只想到他們出得晚些,卻沒想到他們一群驕兵悍將,旁人見了老遠就讓開了道路,走得極為順利。不象老十三他們坐一輛尋常馬車,加上這事招搖不得,自然不是那麼快,不過,到是趕了個巧。「誰說十三爺還沒回來。」老十三心裡也正好在盤算:「今兒到真是應了那句起得早不如趕得巧的老話了。」
巴海有所預料,反應最快,一個縱步上前撩開帘子,卻沒料到先出來個小男孩。「奴才給四阿哥請安。」老劉頭看見了弘曆。
弘曆拔開巴海來扶他下車的手,自己跳了下來,緊接著藍玉、樵夫抱著弘晝、老十三、張雨等人魚貫而出,縱然是巴海先前有所耳聞,也被眼前的景況驚呆了,連連倒吸冷氣。
「小主子……」一聲凄厲的哭喊聲把驚呆了的眾人喚醒了,卻是老劉頭驚駭莫名之下用上了他最習慣的稱呼。
「老劉頭你領著這位前輩去卧房,把他們安置偏房。」老十三又對樵夫道:「前輩,胤祥還有點俗事要處理,勞煩你抱著弘晝先進去,胤祥稍後便來。」
「十三爺,送你們回來已經是破例了,我是不能再進府了。再說,你們已經安全了,我也沒什麼用了。」樵夫看著眼前的怡貝子府,出乎意料的說道。
樵夫出人意料的態度讓老十三狐疑了,腦子裡電光火石的閃過幾個念頭:「難道是我多心了?還是他欲擒故縱?不管了,我連四哥都沒知會,一是為了防著你,二是要弄清你的來路,那能就這麼放你離去?」老十三想到這裡就言辭懇切的道:「前輩說這話真是折殺胤祥了,胤祥誠惶誠恐。我們一行人的性命全是前輩救下的,前輩這樣的大恩人過府而不入,胤祥豈不是成了豬狗不如之人?」
「十三爺言重了,十三爺仁義天下無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樵夫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十三爺不必放在心上。」樵夫是死活不肯進。
老十三見狀,驢勁作了,你越不進,我越要讓你進:「前輩這話真是羞煞胤祥了。不瞞前輩,胤祥除了想謝前輩的救命之恩外,還是有私心的,弘晝一路上全靠前輩幫著吊了一口氣,胤祥還想請前輩幫忙照拂一二,請前輩看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份上,破例一次。」老十三見樵夫面現猶豫之色,卻不表態,心一橫,我給你跪下還不成嗎?
「撲通」一聲,卻是弘曆跪下了:「前輩,請你一定救救五弟,弘曆給你磕頭了。」話剛說完,弘曆就覺得身子一輕,卻是樵夫把他拉起來了,面現苦笑:「走吧,我儘力而為。」
看著樵夫和張雨等人漸漸消失的背影,心力費盡的老十三再也撐不住了,身子一軟就倒了在了巴海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