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南軒轅北澹臺（五）

老十三見留住了樵夫，心神一松，眼前一黑，就暈厥過去。巴海摟著暈厥過去的老十三是慌了手腳，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不停的喊著：「十三爺，十三爺……快醒醒快醒醒。」巴海心裡是欲哭無淚：「十三爺要是砸在我手裡，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不行，得趕緊送十三爺回房。」巴海彎身就想抱老十三回房，卻沒料到驚嚇過度手腳軟，平時的那一把子力氣也不知道跑到那去了。彎腰、力卻是把自己帶了個趔蹺，只見他如醉酒的漢子，偏偏倒倒的立定了身子，破口大罵：「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過來幫忙！」

話音剛落，幾個校尉就從隊伍里奔了過來，到不是這些當兵的沒眼水，軍中講究的是令行禁止，沒有命令誰也不敢亂動。也許是老十三隻是失血過多暫時性暈厥，也許是巴海一陣手忙腳亂的救治起了作用，一個校尉剛把眾人七手八腳的扶上他背部的老十三背起來，老十三晃晃悠悠的醒了過來：「巴海，……？」

巴海就在旁邊扶著老十三：「十三爺，奴才在這兒，爺，你可醒了，把奴才嚇壞了。爺你別說話了，奴才這就送你回房休息。」

老十三虛弱的道：「巴海，你把兵都安排好了？」「你老不話，誰敢帶兵進你府上。」巴海心裡想著，嘴上說道：「請爺示下。」

「你留些人站在門口，許進不許出；派人把住府上的各個通道，不許丫鬟、奴才們亂嚼舌根；剩下的人你親自帶著守在卧房，有丫鬟燒水、煎藥的就派人跟著，別讓他們做了手腳……」老十三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爺的府上亂，到讓你見笑了。你傳令下去，有違令，殺無赦，好了，你快去。」

「扎。」巴海應了一聲，跑回去就是一連串的命令：「王春，尹立你們帶人守住貝子府各個出口，記住，許進不許出。違，殺無赦！」

「扎。」王春、尹立行了個軍禮。

「阿楚琿、姚歡你們帶人把守貝子府的各個通道，記住，閑雜人等不得隨意走動，不得大聲喧嘩。違，殺無赦！」

「扎。」

「其餘人等跟著我，隨時聽用！行動！」

「扎。」

隨著巴海一聲令下，眾軍井然有序的動了起來。隨著一聲聲「房中的人聽著，奉十三爺令，閑雜人等不得隨意走動，不得大聲喧嘩。違，殺無赦！」門房、要道都站上手按腰刀，目不斜視的親兵，怡貝子府呼吸之間變成了一座軍營，丫鬟、小廝們全都禁若寒蟬，心懷鬼胎的，也只能幹著急，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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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醫啊，怎麼還不醫，再他媽廢話，老子活劈了你們。」看著一幫子御醫，雞一句，鴨一嘴的說得熱鬧，卻誰也不動手，圓覺暴跳如雷，怒目圓睜，「刷」的一聲把刀拔了出來。

一眾御醫、軍醫心裡一哆嗦，軍醫看向御醫，心想：「我們有人要上來治傷，是你們不讓。」御醫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太醫院醫正吳俊，心裡很慶幸，這裡還有個領頭的。吳老大人看著眾人拉他出來頂缸，心裡苦笑，幸好這裡還有個高個的，他轉頭望向老十三。

老十三躺在椅子里，全身傷口早就被包紮好了。是人都知道柿子撿軟的捏，一幫子醫生都知道弘晝的傷重難治，誰也不肯當出頭鳥，爭先恐後的往老十三等人面前湊，老十三當時無力呵斥他們了，所幸的是醫生多病人少，而且唯恐自己被當成閑人派到吳老大人身邊打下手。於是你剛止住血，我就上藥，旁邊早就有人拿著紗布候著，像極了現在的流水作業。效率之高，讓屋裡的親兵看得目瞪口呆，一盞茶的工夫，老十三等人全被包紮得妥妥噹噹的。倒是吳老大人實在不好意思去湊那個熱鬧，守在弘晝旁邊使了點常規手段，灌點參湯，含點參片之內的，吳老大人的意思很明顯，先把命吊著再說，總不能讓我這個七老八十的人親自動手術吧。

看到眾人沒活了，吳老大人開始點將了：「你們說說該怎麼治？」嗬，隨著吳老大人的一身令下，好戲就開場了，御醫們就開始了扯皮，你說要這麼治，我說該那麼治，於是就你說我的不對，我說你的不妥的互相指責起來。當兵的不缺血性漢子，軍醫也不例外，有性情耿直的見此情形再也忍不住了，怕個球？人死卵朝天，治不好大不了一死嘛，要是治好了，老子這輩子就達了，他***，賭了。扒開圍在床邊的御醫就要上手，沒想到卻被眾位御醫七手八腳的拉開了：「你要幹什麼？」

「治傷啊。」軍醫很奇怪。

「哼，治傷？你知道該怎麼治嗎？」御醫不停的冷笑。

軍醫心想別的不敢說，老子治過的箭傷比你過的橋還多，不服氣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不就是先拔箭，然後再……」

「拔箭？說得輕巧？你知道箭頭在那嗎？」「要是箭拔出來流血不止怎麼辦？」「要是……」

「要是……」御醫們你一句我一句，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

軍醫沒想到他剛說了個開頭就被批了個體無全膚，更沒想到的是他會越聽越覺得心裡毛：「原來我以前根本不叫治病，當兵的講究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治得好治不好都是命。倒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原來他們不是互相推諉」想到御醫們提出的那些他從來沒想過的問題，軍醫佩服的看了御醫們一眼，訕笑著退了下去：怪不得別人是御醫呢？

眾御醫看到他們三言兩語就鎮住了這個毛頭小子，心裡並不得意，都是一陣惋惜：「還以為是個傻大膽呢，沒想到這麼不經嚇，早知道我就不把問題說得那麼嚴重了。」一眾御醫盯著退下去的軍醫，眼裡出餓狼一樣的光芒，恨不得親自衝下去把軍醫提上來，再說上一句：「個人意見僅供參考，你可以著手醫治了。」一眾御醫盯著同僚們，眼神里分明在責怪：「看嘛，都是你，把人嚇走了，高興了？」唉，一眾御醫惋惜的搖搖頭，又投入了新一輪熱火朝天的討論中。

圓覺是個武夫，大道理雖然說不出來，但『光說不練假把勢』這個道理卻是在他腦子裡根深蒂固的。他先前聽一眾御醫說得頭頭是道，還高興了一下，這下弘晝有救了，卻越聽越不是滋味，這些王八蛋說得熱鬧，卻***儘是廢話，就沒一個上手醫治的。

圓覺怒了，拔出刀來。老十三也怒了，卻是因為他慢慢咂摸出來了這群御醫的齷齪心思：「個個都怕擔干係，想讓別人動手醫治，卻又怕成墊背的，又拚命表點不同意見，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就有話說了。」老十三想到昏迷不醒的弘晝，聽到御醫們言辭灼灼的高論，看著吳俊望過來的目光，心裡就像吃了個蒼蠅一樣膩歪，殺氣騰騰的道：「聽著，只要你們盡心，有什麼事十三爺一力承擔，可你們要是再這樣推諉下去，有一個算一個，回去就給你全家準備棺材！」頓了頓老十三又說：「爺再等一盞茶的工夫，要是還沒動靜，你們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要是開始老十三這麼說的話，眾人怕要歡呼雀躍。不過現在，恐怕誰也不願意回去。吳老大人心裡更是如此，不回去，堅決不回去！他當然不願意回去，要是連上重孫兒他怕是要買上九十幾口，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各種型號都有了，完全可以擇日開張了！

有壓力才有動力，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吳老大人就回話了：「下官們商量好了，準備……」老十三那裡還有心思聽他說醫理，打斷他的話：「爺就問你一句，幾分把握？」

「兩成。」吳老大人支支吾吾的道。

「你說什麼？」不等老十三說話，圓覺跳起來了。

「和尚。」老十三招呼了一聲，又對吳俊道：「沒其他法子了？」

吳俊擔心的看了圓覺一眼：「要是能保持安靜的話，可能有三成。」

「就這麼辦。」老十三不再遲疑對樵夫道：「前輩，還請移步到偏房用茶。和尚帶上弘曆咱們這就出去。「

「不，我要在這裡陪著五弟。」弘曆淚眼婆娑，急忙保證：「我一定不會說話。

「好吧。」老十三點點頭，對樵夫一拱手：「前輩，請。」對身邊的親兵一示意，親兵抬著老十三的椅子就往外走，轉眼之間，屋裡就安靜下來了。

吳俊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王太醫，按照咱們商量的，這就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