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 南軒轅北澹臺(六)
「和尚,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位前輩是……」老十三一陣語塞,赫然道:「前輩,胤祥真是失禮了,還沒請教前輩尊姓大名。」老十三雖然擔心弘晝的傷勢,但他知道急也沒有,就拐彎抹角的開始打聽起樵夫的來歷。
也不知道樵夫是不是故意的,一點口風都不漏:「十三爺說笑了,鄉野草民那來的什麼尊姓大名,你就叫我樵夫就好了。」
在他們倆說話的時候圓覺也在打量著這個鄔思道特意交代他留心的樵夫,沒什麼稀奇的啊,真是不明白老鄔幹嘛讓我留心他,十三爺還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著,他可是一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人:「十三爺,和尚就不明白了,這位前輩到底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讓你如此敬重?」
老十三見樵夫滴水不漏,正愁找不到話題打開局面呢,一聽這話,嗬,還真是瞌睡遇到枕頭了,順勢說道:「和尚,你這話可就錯了,要不是有這位前輩,我們是都回不來了,弘晝恐怕早就……唉」說起弘晝老十三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又說道:「你是沒看見前輩出手的場面,當時見了的人全傻了。就算十三爺沒見過世面吧,可其他人那個不是手上白骨累累的主,就連張雨他們少說也背著十幾條人命吧!依我看來,別說和尚你了,就連你師傅來了怕也是不頂用的。」老十三是故意激圓覺的,他也知道圓覺不是對手,但圓覺經常在江湖上走動,希望他能看出點蛛絲馬跡。
圓覺聽了這話,站起身來,對著樵夫一揖到底:「圓覺多謝前輩仗義出手!」緊接著圓覺一抱拳又道:「前輩,和尚是個粗人,說話喜歡直來直去。若是說錯了,冒犯了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樵夫倒是很喜歡圓覺的性子:「請!」
圓覺說道:「十三爺剛才的話圓覺聽了是不服氣的。圓覺後進末學倒是沒什麼,可我不能讓師傅的一世英名砸我手裡。圓覺不才,還請前輩賜教。」
不等樵夫答話,老十三喝道:「和尚大膽,還不快給前輩道歉!好好好,就算是我說錯了話,我給你賠不是了,你可千萬不能造次!」
「還請十三爺恕罪!和尚這次卻是不能聽十三爺的了,事後任憑十三爺責罰!」
見圓覺不為所動,老十三心裡暗喜佯裝生氣:「好你個和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懶得管你了。」又歉意的對樵夫道:「前輩,倒是胤祥給你添麻煩了。不過,這和尚也太不知道進退了,還請前輩幫著我四哥教訓教訓他,也好讓這憨和尚長點記心,免得他日後盡惹禍。」老十三怕樵夫又推脫,先將了樵夫一軍,又怕真的比起來了,傷了和尚,順便給比武定了個基調。
「草民這點三腳貓功夫,那裡敢教訓別人。既然大師有興趣,那我們就切磋切磋。」
「請。」「請。」既然是比武,兩人自然不會亂了規矩。
圓覺也不客氣,身形微微一動,右手翻轉向樵夫頭頂拍將下來,這一拍又急又快,帶著「嗤嗤」的破空聲,勁道凌厲非常。樵夫身形一側,輕飄飄的讓了開去。圓覺一拍不中,變掌為拳橫掃過去,這一拳去勢更加迅捷剛猛。樵夫斜身又向左側閃避。圓覺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呼呼出,瞬息之間,圓覺出招如大海波濤一浪高過一浪,樵夫卻如一葉扁舟,在風口浪尖飄搖不定。
圓覺看似佔了上風卻是有苦自己知,眼見這樵夫一招不,卻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逼得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圓覺越來越心驚:「這人是從那冒出來的?江湖中從沒聽過這號人啊!老鄔啊,你讓我留心他,還真是太高看我了。」圓覺知道自己多半已是一敗塗地,丟臉丟大了,但心裡也了狠,我還不信了,你一招不出,就想贏了我。圓覺身形急轉,雙拳急舞,圓覺完全放棄了防守,這一路拳法使出來自然是快極狠極,只覺得自己平生從沒將師傅最得意的這套內家拳打得如此之妙,平時最耗內力的拳法,現在使來竟有了酣暢淋漓之感。
樵夫仍不出手只是躲閃騰挪,每到拳力堪堪近身的時候,才不慌不忙的或左閃或右挪或後退或更近一步,圓覺的拳力看似差之毫厘實則謬之千里。樵夫先前不出手卻是心存好心,頗為喜愛圓覺豪爽性格的他倒是有心想指點圓覺幾招,後來卻是因為心裡疑惑,我都近三十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怎麼會對這和尚的拳法有幾分熟悉之感,待圓覺把那套內家拳使至中路的時候,突然恍然大悟:這不是當年那個白衣姐姐的拳法嗎?她該不會是收了這個和尚為徒吧?想起當年的事情樵夫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落在和尚眼裡卻是怎麼看怎麼詭異,不好,他要出手了。圓覺急忙凝神戒備,卻那裡防得住,只見眼前人影一晃,隨後就覺廉泉、梁門、太乙三穴一麻,耳里傳來一聲:「你師傅可是叫李雲娘?」
圓覺心裡一震,他怎麼知道的。老十三看著已經端坐在了椅子上,悠閑的喝著茶的樵夫,心裡苦笑,好嘛,算計來算計去反倒是把自己買了個乾乾淨淨。老十三轉念又想,不過也好,不管怎麼樣,也算是有了點頭緒。
正在苦苦思索的圓覺卻是在想,這人究竟是誰呢?武功如此之高,怎麼會知道師傅?難道……難道會是他?圓覺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難道……難道你就是澹臺家的大公子?」
「你師傅還跟你說起過我?」樵夫先是一怔,隨後神情落寞的道:「大公子一語休要再提,我現在不過是一孤魂野鬼罷了。」
「你真的是……」圓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後又反應過來了,除了澹臺家的大公子世上還能有誰在呼吸之間就能制住我呢。反應過來的圓覺搶前兩步,老老實實的跪下磕頭:「後進末學,武當山李雲娘門下圓覺拜見前輩。」
圓覺為什麼要特意提起李雲娘呢,這話還要從幾年前說起。先前不是提過,圓覺幾次回山找他師傅李雲娘比武都是被揍得屁滾尿流的嗎?圓覺也算是武術大家,慢慢的也瞧出了一些門道,師傅還有壓箱底的功夫沒教我,最後也是輸急了,被李雲娘一記散手打到在地的他,乾脆不起來了,就在地上半真半假的打滾耍賴:「師傅,你不仗義,對徒兒還藏私,我不幹,我不依……」三大五粗的圓覺做出一副小兒神態,要是旁人見了怕是噁心不已,李雲娘卻是從小就把圓覺帶在身邊的,沒有子嗣的她把圓覺視為己出,倒是被逗得撲哧一笑。當然,圓覺也不可能在別人面前露出這種神態,他也是孤兒,早就把這個師傅當成了自己的親娘一樣,他回山比武,也只是怕李雲娘悶著了,想陪陪老人家罷了。他也知道他師傅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卻是很高興的。
李雲娘看著半蹲著給她捶腿的圓覺,抬手就賞了他一個響蹦兒,笑罵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在為師面前撒嬌,羞也不羞?」圓覺也不躲避只嘿嘿的笑。李雲娘清了清嗓子又說道:「為師還以為你幾年前就要問呢,沒想到你倒還憋得住。為師也不瞞你,的確有幾招沒傳你,到不是為師藏私,而是因為這不是你清虛師祖傳下來的,卻是澹臺家的大公子傳給為師的。」
李雲娘想起了當年的往事,出了老大一會神,才又說道:「記得那時為師剛學成下山,路過一片小樹林時,看見一胖一瘦的兩人提刀追趕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依為師的性子那能見得了這個,當即就揮劍沖了上去。卻沒想到那兩個賊人的武功很高,沒過兩招為師就招架不住了,劍就被人打落在地。為師一邊叫那小孩快走,一邊使出並不純熟的崩雲拳拚死抵抗,你是知道的,這套拳法雖然威力極大卻是甚耗內力,沒過一會兒,為師就支撐不住了,眼看那小孩還在旁邊笑嘻嘻的瞧熱鬧,為師心裡更是焦急,本來就氣力不支,這一急就露出了破綻。被兩人抓住機會就持刀砍來,為師使出全身氣力躲過其中一刀,另一刀卻怎麼也躲不開了,為師心裡害怕,就閉目等死。」
說道兇險處,李雲娘還心有餘悸:「過了一會兒,為師並沒有刀劍加身之感,耳邊倒是傳來兩個賊人的驚呼聲,為師剛一睜開眼睛,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卻是那個孩子兩指夾住了另一刀,胖的那人想抽刀回去,那刀卻像是在孩子手裡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瘦的那人見勢不妙,揮刀朝那孩子砍去,慌得我連忙高呼『小心。』那孩子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只聽『咯嘣』一聲,鋼刀應聲而斷,也不見那孩子有什麼動作,就見寒芒一閃,瘦子慘叫一聲,眉間中刀,倒在了地下。胖的那人卻用力過猛,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看得出來,他當時心裡一喜,很是慶幸才沒有自己抹了自己的脖子。那孩子飄了上去,幫了胖子一把,只聽見啊的一聲,胖子含笑而亡,想必是死的時候都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呢?那孩子笑道:「你高興得太早了吧,也不問問小爺答不答應。」當時雖然是兇險萬分,為師瞧著有趣,卻也笑出聲來。」
這些事雖然已經過去幾十年了,李雲娘說到有趣之處,仍然笑個不停。她這一笑,把聽入了神的圓覺急得不行:「師傅,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李雲娘止住笑聲,卻又裝模作樣的敲了敲背,圓覺見了,連忙屁顛屁顛的跑上去給他師傅捶起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