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三年
隨著放學的人流走出校門,天籟捶了捶酸痛的肩膀——在教室里坐那麼個整整一天,還真是件比打網球還要累人的事情啊!
只是沒想到,高考這種鬼東西原來不是中國的特產。在日本也一樣,只不過是換了個名稱叫什麼亂七八糟的入學考試罷了。為了這場考試,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基本上是沒有了,一大半時間被召集回校進行高強度的補課!
現在還真是羨慕冰山不二那幾個已經順利畢業的呢!這個暑假大概在哪裡逍遙吧!她前天才收到不二從北海道寄回來的明信片,這傢伙,自己放假跑去玩也就算了,還要特地寄明信片告訴她自己現在的日子過得多暢快!她敢肯定,這隻腹黑熊絕對是故意的!
「這種日子怎麼過啊!」天籟終於仰天大叫了出來!雖然以前高考前夕經歷的比起現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有時候重溫舊夢,並不一定都是美好的!
「喂喂,我說,你應該是這裡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吧!」隨著男聲在身側響起,一隻手拍到了她肩上。
天籟轉頭看過去,桃城另一手推著自行車,表情似乎很隱忍。
「為什麼?」天籟反問。
「你還問為什麼?!」桃城反應很大地說,「請問一個已經被東京大學免試錄取的人有資格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哀怨嗎?!我們才是需要叫苦的人好不好!」
「什麼嘛!我這不是跟你們一樣天天回來補課嗎?」天籟斜睨他一眼,理直氣壯地說。而且,她又不是沒真真正正地經歷過這種磨難!上輩子已經被狠狠地折磨過了,那麼這次投機取巧逃過去也很公平嘛!她也不過同樣是運用了地獄式補習學回來的知識啊!
桃城腦上冒出一個小小的「井」字,嘴角抽搐著說:「你不提也就罷了……居然還好意思這麼大聲地講出來!你根本就是嫌放假一個人在家裡呆著太無聊才來這裡看我們怎麼受苦的吧!」
「話不要那麼說嘛……雖然我無聊是真的,不過我好歹也是跟你們一樣坐在教室里聽老師啰嗦了一整天啊!我也很累的!」天籟轉轉僵硬的脖子,無視桃城更加黑掉一層的臉色,怨嘆地說著。
桃城真的很有伸手掐死眼前人的衝動。前天收到不二明信片的時候她還說不二落井下石不懷好意的來著。在他看來,她現在做的事情根本就跟不二所做的性質是一樣的!
「小天!Momo!」爽朗的聲音忽然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及時制止了桃城下毒手的想法。原來,是菊丸穿著便服,輕快地向他們蹦來,一到他們面前,大大的貓眼裡就充滿著濃濃的希冀,說,「我特地回來探望你們的喵!哎哎,升高三很辛苦吧!不過咬咬牙就過去了!呵呵,我們現在去玩吧!」
桃城頭上的豎線又多了三兩根,心想怎麼他周圍儘是些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人種?!雖然他相信菊丸學長跟不二和天籟的性質不一樣,真的是單純地想邀他們去玩,但是他這「天真」的話還是讓他很想死……
「……菊丸學長,你覺得我現在還有玩的時間嗎?明天又有一次小考了……」桃城越說越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可憐的孩子,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說得就是你這樣的了。」天籟同情地拍拍他,只換來他狠狠地一瞥。
「啊~~好可惜!桃城的話,考試當然要當心的啦!」菊丸的臉上流露出失望,忽然大貓眼又亮了起來,高興地說,「不過小天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呵!菊丸學長,我看,小天今天也是陪不了你了。」桃城忽然開口說道,表情說不出來到底是幸災樂禍還是別的什麼。
「咦?為什麼?」不光菊丸不解地發問,連天籟都有些好奇地看向桃城,怎麼他好像比自己還要了解的樣子?
桃城奴奴下巴指了一下前方,一輛保時捷正好在路邊停下,他看著那個從車子里邁出的人,似笑非笑地說:「喏,人家的那個誰都來接人了。菊丸學長,你就死心吧!」
「啊~又是跡部啊!小天,你怎麼還沒甩了他啊?」菊丸嘟起嘴嘟嘟囔囔地說著。
說起來好笑,他們這幾個人從知道她跟跡部交往開始就不遺餘力地就此問題對她進行孜孜不倦的繼續再教育。現在三年過去了,雖然他們都已經接受了這個不可變更的事實,但每次提起,總還是會吐槽那麼個一兩句。
「你們又在給本大爺的女朋友灌輸什麼不正當的觀念啊,嗯啊?」已經走到他們跟前的跡部揚起聲調,當著兩人的面一把摟過天籟的肩膀,並投給他們示威的一瞥。
……真是一群長不大的小孩子!這種搶玩具似的小鬥爭居然玩了三年還樂此不疲玩得很愉快……看到已經開始用眼神廝殺的三人,天籟無力地想著。
「你們鬧夠了沒有……每次見面都來這套,不膩哦!」等了一小會發現他們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打算,天籟終於受不了地打斷他們「電光火石」般的激烈對視。
「哼!本大爺才不像某些人那麼幼稚呢!」跡部首先收回目光,倨傲地說。
……那剛才是誰在跟桃城菊丸大眼瞪小眼的來著?
「喵!睜太久了,眼睛還真是有點累呢!」菊丸揉揉眼睛說。
……那你幹嘛還一直堅持著用力瞪下去?
「哎呀!明天小考!我書還沒看!喂我先走了!」桃城看了手錶一下,突然大驚失色地嚷嚷著跨上自行車飛速而去。
……明知道自己是要去臨急抱佛腳的居然還在校門口跟兩個畢了業的人鬧,唉!
對這三個好像永遠都長不大的「大」男生,天籟心裡只有無盡的嘆息。
所幸剛送完外賣經過的河村以免費壽司為誘餌將貪吃的菊丸釣走,他們才沒有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糾纏下去。
跡部將天籟帶到雙人座的跑車上,這駕保時捷是老佛爺送給他的畢業禮物。雖然還有幾個月才滿18周歲,不過有錢人要幹什麼不行呢!總之他也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搞到了駕照,現在連跟前跟後的司機都省下來了,直接自己開著車愛上哪裡上哪裡,自在得不得了。
看著他徑自朝山頂開去,天籟也不多問,反正三年以來,她早就習慣了跡部的華麗作風,連吃個飯都要挑那種除了餐品做得好以外還要「環境好,風景好,氣氛好」的地方。
可是,這麼一個講究的男人,卻願意陪她偶然去那種「不華麗」的夜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品嘗遠稱不上精緻的小吃。
3年,是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當初,她許下承諾之時並未想得太長遠。只是沒想到,3年過去,這個男人真如自己所說的那般,緊緊地捉住她的手,從未放開。
那個15歲的少年,在天空中許下的永遠,並不只是年少輕狂或是一時情動而已,他,一直盡心儘力地守護著這份青澀懵懂的感情。
3年以來,小吵小鬧當然也有過。但是他們就算是吵架,冷戰,也從未持續超過兩天。一方面是她心智比較成熟,往往能夠很快冷靜下來。另一方面更是因為跡部對她多有忍讓,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從來不需要在乎別人想法的人,不止一次地對她低下高傲的頭顱,就算有再大的火,又叫她怎麼氣下去?
還有那隻關西大尾巴狼是唯恐天下不亂,隔三岔五就很積極地向她通報哪個女生又向跡部告白了。但是跡部的眼中,卻真的從來只有她……
天籟的目光變得柔和,嘴角牽起了淡淡的微笑。
「笑什麼呢?」咦?這人不是在專心開車才是的嗎?怎麼沒轉頭也知道她在笑?難道交往三年還真培養出那種叫「心有靈犀」的東西來了?
天籟將視線放到跡部俊朗的側臉上,說:「笑我好福氣,有這麼個每天管接送毫無怨言的男朋友。」
「你這才知道!」跡部一點也不謙虛地照單全收,聲音里有三分得意七分寵溺。
呵!怎麼會呢!他對她的好,其實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不過她並不打算說出來,這個男人已經夠囂張了,她最好還是別助長這股風氣吧!
車子流暢地順著山間公路轉彎,一直只見山景的視野豁然開朗。在山腰凹位處,是一片廣闊的空地,錯落的樹影上閃爍著亮麗的銀燈,掩映著一家建築物。
跡部熟練地將車子停靠妥當,下車拐到另一邊為天籟打開車門,隨後牽著她燈火最繁盛的地方走去。
剛才一路上來,只看到屈指可數的三兩輛車子在盤山公路上行走,不料在此處,竟有一家裝修別緻的餐廳。
餐廳外頭,擺放著白色鏤空鐵雕的桌椅,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蓮花造型的蠟燭和養在透明玻璃矮瓶上里的紅玫瑰。
許是知道此處的人本就不多,許是在這家餐廳用餐費用昂貴,又或是它位於半山之上除了特地慕名而來的人以外根本沒其他人會經過。反正,外頭的十幾張桌子,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其中又多是情侶,在山風的陪伴下互相輕聲耳語。
真不愧是審美華麗的跡部,選的地方永遠都能給她驚喜!
看到他們走近,一個經理模樣的中年男人迎上,笑容可掬地說:「跡部少爺,您的位子已經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跟著他來到接近邊緣處的一張桌子前面,上面同樣裝點著燭台和玫瑰。但更為美妙的是,這一桌的位置正好不受阻擋地將山下的風光盡收眼底。天色已暗,華燈初上,景緻剎是迷人。一瞬間,熟悉的東京夜景彷彿將天籟帶回了三年前的那個晚上。
景依舊,人依舊,情依舊呵!
在經理拉開的鐵椅上落座,天籟托著下巴,感受著徐徐吹來的沁人涼風,欣賞山腳下的一片璀璨,心神已有幾分迷離。而餐點更是迅速送上,在這樣的環境氣氛下,配合可口的飯菜,真是讓人只能想到——這果然是有錢人的享受啊!
將最後一口甜點送進嘴裡之後,天籟擦擦嘴巴,笑著說:「吃頓飯你也能搞出這麼多的花樣,我說,不管跡部家有多少財產,也遲早要被你敗光啊!」
「呵!本大爺現在敗多少,以後一定十倍地賺回來,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跡部優雅地啜一口香檳,忽然勾起玩味的微笑,「而且我媽說了,只要用來哄你做老婆的,跡部家在金錢上提供無限額的支持。」
天籟好笑地瞥他一眼,嗔怪地說:「什麼時候你也跟伯母瘋到一起去了?」真是,他平時不是對老佛爺意見大得很嗎?怎麼突然對她那麼言聽計從的。
一直隱藏在雲層后的月亮終於不再躲藏,慢慢地探出頭來,為大地撒上一層金黃色的月輝,光華染上之處,更添一份柔和絕美。天籟忍不住站起來,踱到圍欄邊上,更好地眺望遠景。
繁華的東京,其實也是一座名副其實的不夜城。喧囂褪盡,這個城市在入夜後脫去白天正式的西服,披上了華麗的晚裝,展現了別樣的風采,讓人不管看多少遍都不會覺得厭倦。
跡部也起身走到天籟身後,很習慣地從後頭環抱住她。輕輕地喚道:「天籟。」
「嗯?」
「怎麼辦?我還沒有離開,就已經開始想你了。」跡部的聲音里有濃濃的嘆息。
「呵!」天籟拍拍他的手臂,說,「是啊,那該怎麼辦才好?我想,你只能開始學著習慣了。」
「我永遠都習慣不了沒有你在身邊。」跡部似有一絲撒嬌,馬上就要成年的人了,在別人面前八面威風的,卻還是有小孩子氣的一面。
「別這樣,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的,反正你家連飛機都有,還怕大家見不著嗎?」天籟回過身正對著他,出言安慰道。
是的,跡部的高中畢業,意味著他們就要分開一段時間了。因為過完這個暑假,他下星期就要飛到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去念書了。
美國,美國,是在地球的另一邊,現在正正在他們腳下呢!
跡部嘆一口氣,皺眉說道:「你明年真的不肯過來嗎?」
「不要!我又不愁沒書念。」天籟斬釘截鐵地說。
「是是是,我知道你大小姐冰雪聰明,已經獲得保送資格,可是,去美國念書不也很好嗎?你就算不來普林斯頓,去哈佛麻省理工什麼的也離得近些嘛!」跡部還是不依不撓地力圖勸服她。
天籟還是搖搖頭,實事求是的說:「人家東大可是給了我全額獎學金呢!幹嘛浪費?」雖說現在出國留學已經不是一件難事,她家雖不算大富大貴但也可以負擔得起,可問題是,既然有免費的午餐放著,為什麼還要去花錢買漢堡?
「只要你肯,跡部家族的教育基金一樣可以給你提供全額的獎學金啊!」跡部加進了一些誘拐的語氣。
天籟好笑地看著他努力地遊說,說道:「不要啦!雖然我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可是那樣的話我還是會覺得自己要靠男人養活的。」
看到跡部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天籟先一步伸出食指放到他唇上止住他接下來的話,笑吟吟地說道:「你不用再說了,我心意已決,你也知道,我一旦決定下來的事是不會改的。所以……你就容我再任性一次吧!」
分隔兩地,不舍是有的,但是她太過理智,理智到決不會被愛情沖昏頭腦。不管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在愛情之前,她還是會考慮到其他因素。
跡部定定地看了天籟半晌,最終也只是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伸手捏捏她的臉頰說:「本大爺似乎……從來都無法左右你的決定啊!兩年前,我叫你高中來冰帝念,你死活不肯。到現在,叫你去美國讀,你還是不願意。」
「哎哎,陳年舊事還提來做什麼!我不早就跟你說過了嗎?我那時候已經立志要堅定不移地追隨冰山部長的步伐,生是青學的人死是青學的死人了,你現在還在怨念那麼遠古以前的事做什麼!」
那時她高中繼續報青學的時候,跡部可是生了一陣子的悶氣,不過最後還是屈服了。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姑且不論她一早決定堅定地隨著主角路線前進,她的國中三年,在那裡留下了太多的羈絆。那裡有她的青春有她的奉獻有她的努力有她的友情有她熟悉的一切人事物!叫她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
而且,不可否認的是,留在青學,真的為她省卻了很多麻煩。冰帝的親衛隊……如果呆在同一個校園裡的話就不好糊弄過去了……
跡部牽起一抹無奈的笑意,說:「你對本大爺要是能有你對青學一半上心就好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跟青學有可比性嗎?」天籟不滿地掃他一眼,說,「對它再怎麼鞠躬盡瘁忠心耿耿,可是以後的日子要陪在身邊的,可不是青學。」
跡部在她唇瓣上輕啄一口,舒心地說:「是啊,這可是本大爺唯一值得慶幸的事了。」
天籟輕輕地笑出聲來,有時候,覺得水仙還真的是很可愛!
忽然之間,她的手被跡部捉起,轉眼間,一個什麼東西滑到了她中指上。
「這是……」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有幾分驚異地看著手指上多出來的那個東西——小小的銀色指環上,鑲嵌著一顆小巧的鑽石,散發著幽藍的光芒,神秘而深遠,讓人移不開視線。
「本大爺早就料到你不會答應跟我去美國的,所以只好拿東西鎖住你,讓你沒法逃。」他指指自己的胸口,說,「鑰匙,在這裡。你拿不走的。」
「Ne,景吾,一個男生送女生戒指,你不要告訴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你的鎖鏈,也太名貴了吧?」天籟喜愛地看著手上精緻的戒指,噙著濃濃的笑意問道。
「原來你也知道男生送女生戒指有什麼深層含義,我還以為,你又要不解風情地歪曲本大爺的用意了。」跡部的回答里除了喜悅以外還是不無嘆息的……三年,他已經很習慣自己的女朋友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了。就算她現在說他送戒指是為了辟邪防小人,他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了。
天籟瞪他一眼,說:「喂喂,你不要說得我好像EQ很低的樣子好不好?」
跡部悶笑幾聲,好像是說她有自知之明。
「跡部景吾,你夠了哦!」天籟沒好氣地看著還在偷笑的男友,往他胸口上捶了一拳。真是的,現在破壞氣氛的是誰呀?
跡部順勢握住她打過來的拳頭,沒有再說其他,只是把天籟轉過身去,將她抱得更緊,一起觀賞東京的夜景。
三年,真的是個不算太長的時間。他還清楚地記得,三年以前,同樣的夜景為他贏得了心上人的承諾。三年以來,他對懷中這個女孩子的喜愛有增無減。喜歡,是淡淡的愛;愛,是很多很多的喜歡。那麼,很多很多的愛,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需要他用另外一個三年來發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