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七年
一片漆黑之中,音樂突兀地響起,天籟在床上翻了個身,習慣性地伸出手,一點也不溫柔地把鬧鐘打翻。
縮手,繼續睡。
然而,音樂聲並未停止,持續不斷的聲音終於讓她從被窩裡探出頭來,半夢半醒中總算意識到聲音原來不是來自於鬧鐘而是手機鈴聲。
痛苦地呻吟一聲,她很不情願地再次伸出手去,在床頭櫃摸來摸去摸了半天,才摸到了那個死活不肯停止歌唱的手機——真是的,那麼久沒人接怎麼不曉得掛機啊!
連眼睛都沒張開,天籟按下通話鍵就一口氣吼道:「不管你是誰如果沒有要死人的事就不要現在找我如果真的要死人了找我也沒用就這樣謝謝再聯絡!」
乾脆利落地掛機,睡覺!
沒想到,才過了兩秒鐘,電話居然再次不依不撓地響了起來!
天籟猛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死死地瞪著手上還沒放開的手機——上頭並沒有來電顯示!
豈有此理!半夜三更的想怎樣啊!以後真是應該習慣睡覺關機才是!
按下通話,天籟這次已經完全清醒了,對著電話憋足一口氣正想好好罵罵那個不識相地擾人清夢的傢伙,但那頭像是怕她再次掛機,先開口了:「天籟,別掛,是我。」
正要爆發的話來到嘴邊及時止步,一口已經憋足的氣被生生打斷,嗆得天籟連咳幾聲。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電話里的聲音馬上多了幾分急切。
「咳咳……沒,只不過……」天籟把氣順下來,抱怨地說,「老大,你知不知道日本現在幾點?」
跡部輕笑一聲,說:「我正在喝下午茶。」
下午茶?!去你的!天籟掃過被自己打翻正平躺在床頭柜上的鬧鐘,咬牙切齒地說:「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紐澤西州跟東京有14個小時的時差!我這裡現在是5點!凌晨5點!」
「我知道,可是……」跡部的聲音里有輕輕的嘆謂,低低的好像私語般呢喃道,「我想你了。」
天籟心頭一窒,暖暖的情感隨即溢上,多少年了,她還是無法免疫,每次只要跡部一放低姿態對她說出這種話來她就無論有多少火都壓下去了沒辦法再硬起心腸來……天籟在心裡暗暗唾罵自己——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說要改掉他要風就是雨的壞習慣來著?是誰每次都說這是最後一次縱容他的來著?龍崎天籟,我鄙視你!
雖然想是那麼想,但天籟還是在心裡罵著自己沒原則的同時放軟了語氣,說:「想什麼呀!從我放暑假這個星期以來不是天天都跟你在MSN上視頻的來著嗎?」
「還不夠,光是看著屏幕哪裡算一回事!」跡部有點抱怨地說著,但聲音馬上又輕快起來道,「本大爺下星期畢業典禮,你過來吧!」
「拜託……請不要用去菜市場買根蔥的語氣說這種話好嗎?出國是要辦簽證的,現在哪裡來得及哦!」您老人家的畢業典禮是在美國,不是神奈川坐公車就能到的好不好?
「呵!那種事難道還需要你操心么!」跡部語氣里有著慣常的自傲,「總之,你來就是了。」
天籟在心裡輕嘆一聲,七年了,自家男朋友這種「不管你是誰本大爺說了算」的個性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算了,反正那種亂七八糟麻煩得要死的事不用她去操心更好。
把這個問題撇到一邊去,捧著電話講了近三個小時,直到早上八點鐘那邊的跡部約了人共進晚餐不走不行了才掛機。天籟馬上重新睡回去——反正是暑假!
可是,回籠覺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她很不幸地再次被別的聲音吵醒!
這次,是響徹雲霄不達目的死不休的門鈴——真是熟悉得讓人很想開扁的事情啊!
老爸老媽是一大早就出去工作養家糊口,國光自從她上大學住校以後也放到了跡部的別墅寄養,反正那裡有傭人照看。現在它跟小景已經是老夫老妻連愛情結晶都有一窩了。因此就算現在放假她也不好去把它帶回來拆散人家的天倫之樂。所以家裡只剩她一個,儘管萬般不情願,她還是拖著踉蹌的步子揉著惺忪的睡眼下樓開門。
門外的藤本已經很習慣她剛起床這副「零落」的樣子,面不改色地致意道:「龍崎小姐,早安!」
「早……」早……早……當然早啦!死水仙!晚上吵她也就算了,人不在居然還遠程操縱別人給她來個睡夢第二挖!找死是不是!
藤本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才不管天籟在心裡頭已經把他家小主人罵了個半死,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一個小本本,說:「龍崎小姐,這是少爺吩咐我送來的。飛機是明天下午3點的航班,我中午12點的時候會過來接您去機場的。」
「什……什麼?」一直還處於半恍神狀態的天籟聽到這裡總算完全清醒了,趕緊接過藤本手上的東西,一看,居然是她已經簽好證的護照還有一張頭等艙的機票!
天籟的嘴角抽了抽……這效率……也快得太詭異了吧!明天?!有沒有搞錯!
「等……等一下,明天的話,太倉促了!」再怎麼說也要跟老爸老媽講清楚吧!難道直接開口說「爸,媽,我要去美國玩幾天,明天就走了」嗎?
藤本笑了笑,說:「如果龍崎小姐是擔心要跟家裡解釋的話,這點可以放心。少爺說,他剛才在電話里跟龍崎先生和龍崎太太打過招呼,他們已經同意了。」
天籟的嘴角再次抽了抽……雖然跡部大老早就來家裡見過家長,爸媽也很欣賞這個「有為的年輕人」(龍崎媽媽的原話),可是,他們什麼時候交情這麼好了……會不會哪一天在背後商量好把她賣了她都不知道?
然而,在第二天的下午,她還是準時踏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臨行前,老媽對她的囑咐只有一句——「玩得開心點!回來要記得帶手信啊!」
你看看你看看,這是為人母該說的話嗎?她真的很疑惑外公外婆是怎麼教出撫子姨媽和老媽這對姐妹來的!
從日本飛去美國要十幾個小時,所以雖然跡部家有私人飛機,長途飛行時一般還是不會使用。所幸他買的票是頭等艙,而且因為知道她是跡部家的人,所以打從上飛機開始那些空姐空少們就笑容可掬服務態度好得不得了。唉!說到底,還是沾了有錢人的光啊!
翻開手邊的雜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
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容,冷然的神色,認真的表情……大大的照片佔據了雜誌的一個跨頁,將他在球場上彪悍凌厲的姿態展露無遺。
手冢國光。
專註地看了這幀照片半晌,天籟不禁嘴角輕揚,好久不見,還是跟以前一樣……冷呢!部長。
翻到第二頁,是一篇關於他的人物專訪,標題是——《來自東方的神鷹》。
呵!真不愧是部長,才短短几年,已經在世界網壇上佔據一席之位,開始受到矚目了。
冰山也是在升大學的時候離開日本的,他選擇去德國進修,雖然正業還是讀書,但已經算是一隻腳踏進了職業網壇。兩年後在柏林舉辦的一場非正式比賽中打敗當時的德國國手,自此發光發熱大鳴大放,手冢國光這個名字開始被世界所關注。
如今,他更是正式簽約了一家著名的網球俱樂部,成為一名職業選手,才在世界公開賽出場幾次,便跟更早之前就已經在美國大放光芒的龍馬一樣,震驚了整個西方體壇!
與有榮焉,真是與有榮焉啊!冰山現在的照片,一定比以前還要值錢數十倍吧!
把全文瀏覽完畢,無非是驚嘆於這個來自日本的少年是怎麼技壓群雄,在如雲的高手中脫穎而出,又翻出舊帳說他跟龍馬都是畢業於同一所學校——青學這下也要紅起來了吧!
合上雜誌,天籟雖然為手冢取得的成就高興,卻也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
冰山,龍馬,他們都已經成為真真正正的網球王子呢!
而她的王子,卻離網球的世界越來越遠了。
以前曾經聽人說過,將來在職業網球賽場上馳騁的,可以是龍馬,可以是手冢,可以是真田,可以是切原千石宍戶等等等等任意一個,卻獨獨不可能是跡部景吾。
是的,因為跡部這個姓氏背負的責任太沉重,他從出生起,便註定只能在商場上叱吒風雲,而不可能在球場上揮灑自如。網球對他來說,再怎麼熱愛,都只能是一項興趣愛好,閑時消遣而已,絕不可能成為他的事業。
現在,雖然也時有聽他說會約三五個朋友去打打網球什麼的,但是,手握球拍在球場上囂張地接受歡呼,肆意地進行比賽,盡情地享受勝利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冰帝網球部部長,已經由網球王子,變成商界新星了。
所幸的是,一切都在悄然改變的同時,他們的這份感情,卻是一直沒變過。人們都說遠距離的感情難以維繫,可她卻反而覺得距離產生美感,正因為有了平時分開的時間,每次的見面,才顯得彌足珍貴,更加需要珍惜呆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也因此,每次相見之前,他們都能夠充滿期待,甚至還能保持著一開始交往時那種熱戀的心情。
在萬米高空中,她已經開始期盼著即將來臨的重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