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多大的仇與怨
「唯唯諾諾的,她又不是你祖宗!」劉氏惡狠狠的說道。
若她不是個矮個子,叉腰挺胸的架勢蠻有個潑婦樣。
焦娘子反諷道:「少裝,到了胡氏面前,也沒見你敢咬她兩口。」
婆婆?
婧兒聽下來才知曉這三個嘴碎的婆娘在背後說胡氏的壞話,這豈不是吃瓜,吃到自家了么?
「我想我們還是去吧?」喬氏弱弱地建議,聲如蚊蠅。
她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髮絲凌亂,絳紫色對襟蓮衣套在她單薄的身子上,扣子都沒扣對。
手裡拎著個菜籃子,裡邊似乎曾放過新鮮的小白菜,殘的幾片菜葉子孤零零地遺漏下來,沒人多看一眼。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劉氏的眼裡,喬氏就是個表裡不一的biaozi!
「要去,你們去,我不去。說我怕她,怕她個球!」
「我也不去。」
焦娘子是看不慣劉氏色厲內荏的性子,只這件事兒,她還是認同劉氏的做法。
誰不是個人?
是個人就有脾氣,有性格,憑啥胡氏騎在她們的頭頂上,她們還不能反抗?
再說劉姥姥人老了,投靠到女婿狗子這兒安度晚年,也沒得罪過她們,她們又怎能助紂為虐?.
「哎,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還要去?」劉氏擰著喬氏的胳膊,人橫在她的去路前。
她姓劉,劉姥姥也姓劉,指不定上輩子是一個家族的呢。
叫她不幫親,還幫那個不講理的胡氏?
「不管我婆婆讓你們去幫什麼忙,你們照做不就好了?」婧兒跳出來解圍,從強人所難的劉氏手裡救下屁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的喬氏。
沒成想,喬氏見了她,跟老鼠看到了貓似的,躲到焦娘子身後瑟瑟發抖。
怎麼?
她有哪兒不對勁嗎?
「是你啊,在這兒做什麼?你家的稻草早幾日就已經捆綁碼放整齊,瞧,堆得跟小山似的。」
焦娘子仗著自己生得牛高馬大,體格健碩,兩步並作一步,將手拿翻曬稻草叉子的婧兒堵住退路。
退無可退的婧兒,背靠著草垛,疑道:「焦娘子,你家相公可是位秀才,你不能……?」
「就是因為我相公,我才更咽不下這口氣!你……給我去死!」
焦娘子紅了眼,沒能收拾胡氏,那收拾胡氏的兒媳也算出氣!
誰叫她沒眼力見,偏要在這個時候跑出來現眼?
「焦娘子!」婧兒喝道。
「你好歹是位秀才娘子,顧著點身份臉面。」
「啊……?」
「噗呃,好疼啊!」
焦娘子退開一步做鬥牛狀,一腦袋撞在婧兒的肚子上,直見婧兒抱肚倒地,方才罷手。
從早上到現在,肚內空空如也的婧兒,怎受得了焦娘子鐵頭一擊?
本想趁亂作妖的劉氏見了這等情形,嘴裡不斷地喊:「不關我的事,不關我事,我什麼都沒看見……?」
劉氏跑得是快,落下家裡的鐮刀都沒發覺。
「焦…焦娘子,你是個好人,好人有好報,放過我罷?」
只有怕事的喬氏沒逃,哭著抱住焦娘子的大腿,一再懇求。
素來,她們都是善良老實的人,與人親厚,不曾存心佔過誰家的一針一線。
怎知,自胡氏的魔掌一再伸向她們家之後,她們熱誠的心也就漸漸涼了凍成冰。
「你不也恨塗家?要不是她家,你會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是塗家小子趁夜裡禍害了你,胡氏那個昧了良心的毒婦還反咒罵你是賤貨,這些你都忘了?」
「我……?」
喬氏睡里夢裡都忘不了胡氏上門大罵自己不要臉的那一幕,而那個對自己萬般許諾的男人,就跟個無事人一樣洋洋得意。
要不是塗家人,她現在都還是村裡人盡皆知的守貞潔的寡婦。
「我不是我婆婆,婆婆她做的事,跟我無關!」婧兒忍痛說道。
她到塗家的日子又不長,哪兒知道胡氏造過的孽?
況且,村裡村外的人見了她,都繞著走也不言語。
「沒人說你是她,可你是塗家兒媳婦,那就是她家的人!」
焦娘子想來個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給婧兒一個痛快。
算是她想什麼,老天爺就賜給她什麼,她扔下手裡篩子,抓住劉氏遺落在地的鐮刀架在無力反抗的婧兒脖子下方。
如此纖細雪白的脖子,接連著一條命。
只要她心一橫,手起刀落,萬事皆休。
「是,我不否認自己是塗家媳婦這個事實,但你要想清楚,喬嫂子也是,我不是她!」
刀架在脖子,任誰都怕了。
婧兒也怕得很,還沒到怕死的時候,就怕焦娘子拿鐮刀的手不穩,擦破她的皮,白受罪還不死!
天老爺保佑,劉姥姥能來救自己一命就好了!
眼看著婧兒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冒了一頭的冷汗,呼吸都弱了幾分,隨時都是出人命的節奏。
焦娘子方覺著自己的手在抖,心內懼怕之意只增不減。
不管怎說,這都是一條人命!
加之,喬氏再旁哭哭啼啼,吵得人好不心煩氣躁!
很多錯事,大概率都是一念之差。
「她們就在前面,我領您去……您去了就知道。」劉氏連喘帶跑,說著話領人往事發之地趕來。
聽見說話聲,焦娘子眼神一狠,看得人心裡直發怵。
「再出聲,我連你一塊兒收拾!」
沾血的鐮刀,及倒靠著草垛血流不止的婧兒,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胡氏跟焦娘子之間,到底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讓一位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秀才娘子換了心腸?
視線模糊之際,婧兒只見沾血的鐮刀被殺紅了眼的焦娘子,轉到了捂著嘴不敢出聲的喬氏心口位置。
「不,不要……!」
不要一錯再錯!
夢裡,她看見劉姥姥朝自己撲來,一疊聲地喊她婧兒。
還有好多人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誰這麼心狠手辣,人命案都敢犯?」
「塗家的人,該死!」
「生得挺嬌俏的,才嫁人就死了,怪可惜的。」
說什麼的都有,也多是風涼話。
只是叫婧兒心裡不舒服的是,這夢裡怎沒有自己男人的身影?
塗雷……人呢?
此時,婧兒已全然忘了晨間自己被塗雷趕出家門的事,一心念著男人,怎麼也該來看看自己。
在她被村裡人拿擔架抬起的剎那,恍惚間,她的視線最後定格在某個草垛的下方。
那兒,有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