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石頭城,鑄幣場
會稽郡是什麼地方?後世的蘇南的三分之二,浙江的一部分,包括了太湖平原,杭州灣,一直向南方延伸到了福建群山,與勾踐後裔建立的東甌國,閩越國接壤,地盤比吳王親領的吳內史地區還要大上三圈兒。
除了後世的上海此時還在大海里,沒被長江給沖積出來之外,後世東南最富裕的地方就都在劉閑手裡了。
說實話,劉濞一上來能把這麼個富裕之地交給他,劉閑還頗為吃驚的,他預期能領幾個縣就不錯了,就算是郡守一級,也很有可能是多山貧瘠的丹陽郡,實在沒想到劉濞會這麼大方。
得令第二天,才舟車勞頓的劉閑就又一次帶著全部部署出征了。
「嗚啊~~~」
南船北馬還真沒錯,兩千多秦胡部族就算女人在北方也是騎得駿馬,拉得硬弓,可是過這長江,坐著碩大的樓船,沒搖晃兩下,立馬眼冒金星倒了一地,主樓船邊,天生白毛的蘇無月更是悲劇的抱著樓船桿大吐特吐著,折騰得都死去活來著了。
劉閑自己臉色其實也不好看,他倒是不暈船,可是看著高大的樓船艦在相對平緩的長江中都左右搖晃著,依舊讓他心頭直發毛。
元滅宋之後,忽必烈曾經以范文虎為帥,發動江南樓船艦二十萬去攻打小本子,結果一場颱風下來,曾經的南宋長江水師幾乎全軍覆沒,平底兒樓船的穩定性他可信不過,不想在這長江里英年早逝。
「主公,秣陵距離廣陵不過幾百里,主公年節皆可拜望主母,還請主公以大橘為重!」
今天早上出行之前,虞后又熱淚盈眶的紅了眼睛,不過她的格局格外大,非但沒有挽留劉閑,反倒是鼓舞劉閑打創出一片事業來,還以為劉閑戀家了,也是不暈船屬性的馮唐又是一臉鄭重的勸說了起來。
邊上剛去吐過的賈誼則是白著一張書生臉,跟著說笑了起來。
「大王不給丹陽反給會稽,估計是捨不得秣陵的銅山,結果還是讓老師要了下來,有了銅錢與太湖沃野千里的吳地,何愁霸業不成啊!」
「唔,曹公。」
「主公!」
沒搭理倆人,劉閑倒是把第一時間還在算賬的大管家曹老夫給拎了起來,眼看著身邊的大桅杆明顯搖晃了下,他頗有點心驚膽戰的說道。
「到了秣陵,第一時間就把船匠百工都給孤徵集起來,我要打造新船!」
「主公,雖然會稽郡富庶,可主公創業之初,百廢待興,如今艦船充沛,用不著打造新艦吧?」
「南船北馬,以後用艦的地方很多,而且孤還要北航遼東,現在現在打艦正好,誤了時機反倒會拖累建業了。」
說話的功夫,碩大的樓船居然又咯吱一聲歪了下,嚇得劉閑一個激靈抱住了桅杆,齜牙咧嘴的模樣看得三名謀臣面面相覷,最終只能一起點點頭。
這主公也太怕水了吧。
………………
這個時代的長江可比後世寬敞許多,畢竟現在舉國人口也不過三千多萬,不像後世一個省就好幾千萬上億,工農業用水都指望長江,寬敞的江面一眼望不到對岸,還真有點海的感覺,足足兩個多時辰,船隊這才橫渡了過去。
後世劉閑曾經開車去過南京出公差,南京給他的記憶就是大,在南京市長,江大橋的歡迎下,上了環城,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從高架下到了棲霞區,還有個大喜鵲吧唧拉了一大泡,正好落在劉閑面前的擋風玻璃上。
沿著孝陵衛一路溜達到秦淮河,那種溫暖閑適的感覺也給劉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惜,現在秣陵什麼都沒有,就算傳說中繁華的石頭津,也不過用石頭堆壘得亂七八糟一段河岸而已,僅僅停靠著魚舟七八隻,他乘坐的三條大樓船,十條艨艟艦還是最大的一批。
而江岸上,別說繁華的南京,就連建業都不存在,那是孫權時期才修的,倒是赫赫有名的金陵石頭城已經存在了,而且上個時代長江相較劉閑那個時代更寬更大,和秦淮河一併交匯在石頭城下,那種江水嘩啦嘩啦拍打著天然的石頭崖壁,上面城牆頭塔樓豎立的模樣還顯得頗為壯觀。
就是接待的很不熱情。
這頭,來自雲中的步兵才剛完成登錄,迎接著心驚膽戰的劉閑下艦,感受著腳踏實地的安穩感,劉閑剛舒服的吐出一口涼氣兒的功夫,迎面就是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典型的南方步兵,而且明顯都是精銳,因為來的幾十人身上披的都是沉重的犀牛皮甲,就算這個年代長江流域還有犀牛,這一套裝備也得花費不菲,不是一般人家能置辦得起的。
為首那個戴著犀皮兜鍪,帽尖兒上還插著根羽毛的軍官應該在三十上下,粗獷的輪廓有著些北方神態,看來應該是當年荊王劉賈在關中招募的部曲,不過想想也不意外,依照劉濞的性格,作為吳國兩大財源之一,他肯定要找一個絕對信得過的部下看守。
於是乎他就對劉閑這個本土派太子不怎麼感冒了。
右手跨在腰間大劍柄上,沉步到了劉閑面前,上下打量了兩眼,這軍將方才抱拳一作稽。
「末將傅德,金陵邑校尉,拜見太子!」
「大膽,見了太子殿下,竟敢不跪!」
要說狗腿子的重要性,沒有狗腿子怎麼能體現領導的威風呢!嗷一聲,賈誼就毫無風度上撲上去嚷嚷了,劉閑配合的倨傲一背手一昂頭,那股子下來視察領導風十足中,壓力就給到了傅德。
可惜,他這吳國太子還真沒排面,在長安沒有,腦瓜子被削開瓢了都找不回來,在吳國也沒有,橫鬍子那張粗壯的臉連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都沒有,傅德生硬的回答道。
「末將歸屬大王親隨,吳國上下,除大王不跪任何人!」
「我家老師奉大王命,出鎮會稽,兼管金陵,汝不拜上司,莫不是想死?」
「末將直聽從大王之命,太子若是想要傅某的人頭,可以試試!」
這傢伙還真好像茅坑裡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不但沒被劉閑嚇住,甚至說話功夫,他右手握著的刀柄還擰緊了些,眼看著氣氛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劉閑身邊的虞布,樊彪的手都按在了刀柄上,身體都微微彎曲下,一觸即發的功夫,劉閑卻是笑著一揮巴掌,將火藥桶給硬生生攪散了。
「好!好一個漢子!」
「不過你今天說的話你記住了,吳國上下,除了大王你不跪任何人!」
「那是自然!」
看著劉閑如沐春風般的笑容中,卻是話裡有話,稍稍錯愕了下,這硬漢型的將軍依舊神情不變的回答著。
……………………
這不僅是個跪不跪的問題,還關乎劉閑在金陵的權利,拿住了傅德,他就等於直接將金陵銅山,這一吳國兩大印鈔機之一拿到手了,可壓不住傅德,邊上的石頭城還有庫房中成堆成堆的銅錢,他也就只能眼巴巴看看了。
金陵邑與其說是城邑,不如說像個軍堡加個煉銅廠,這兒是楚威王滅越之後,為了扼守長江與秦淮河入江口而打造的,比後世的石頭城遺址公園還要小一半,畢竟那個石頭城是孫權闊修過,到了明朝作為衛星城,朱元璋還加修過一次。
靠著江邊,是那種土坯房茅草屋的軍營,能看到成群的步兵穿著牛皮甲,扛著鐵戟和鐵矛來回巡邏著。
這些士兵明顯是吳國的精銳,應該是當年跟隨劉濞平英布的軍二代,校場內還能看出來頭髮花白的軍一代老兵在邊上嚴厲的呵斥訓練著,都說吳楚步兵天下,擺開陣勢,操場上向捅刺著長矛,那股子整齊的殺機,的確讓他們的確有勁旅的氣質。
但也僅僅有勁旅氣質,畢竟吳國已經承平了二十多年了,這些兵也非全脫產,只有一部分在蕃上的時候上過戰場,相比之下,跟著劉閑進城參觀的雲中鐵衛則是實打實的勁旅,不僅僅完全脫產,每天練習的就是殺人技術。
密集的腳步聲,幾十名雲中軍挎著環首鋼刀走過,那整齊的氣勢,讓這正在喊號子訓練子弟的幾名白髮老兵都忍不住張望過來,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子凝重的警惕來。
這表現傅德如何看不出來,對於劉閑的鐵衛,他亦是忍不住流露出忌憚來,眼神一邊向後打量著,一邊有點心不在焉的向劉閑介紹著。
「金陵邑駐軍五千,乃是當年追隨大王,大破九江王英布的部曲後代,堪稱天下銳士!」
「嗯嗯,白翟打匈奴時候,孤就帶過吳國蕃上的銳士,是不錯。」
傅德明顯有示威的意思,顯示自己兵多將廣,讓劉閑少打心思,然而劉閑似乎並不感興趣,連傅德介紹的方向都沒看,倒是興趣盎然的昂頭往裡張望著。
那隨意中偏偏透著股子軍功老兵的回答,也酸得傅德留有豹胡的老臉忍不住扯了扯。
廣陵那兒傳來的消息,吳國太子不是個愛哭鬼嗎?
「那面就是鑄錢場嗎?帶孤看看。」
「諾。」
雖然在雲中也搞過冶鐵,後世的白雲鄂博礦區啥都有,可就是沒找到銅,所以煉銅劉閑還是第一次,照比於練兵,劉閑對煉銅明顯更感興趣,聽著他急促的催促聲,示威失敗的傅德也只能趕忙向邊生硬的一揮胳膊。
「太子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