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中秋佳節(四)
鹽河巷果然熱鬧非凡。
一條長長的街巷貫穿了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裡面車水馬龍,應有盡有。
最絕的是巷子旁邊有一條護城河蜿蜒其中,河上架著幾座石板橋,橋上與河邊掛著五顏六色的燈。河水深沉的黑與燈火的斑斕互相映襯,晚風過境,吹來淡淡裊裊的花香陣陣。遊人們便乘著大大小小的畫舫泛舟夜遊。
中秋之夜,河邊的集市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這是一年一度的花燈盛會,人們可以通過一些小遊戲博得彩頭,免費挑選自己喜歡的花燈。
宴芙湘和沈言蹊都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沈言蹊畢竟真實年齡稍大一些,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情緒。
反倒是宴芙湘,一路上左顧右盼的,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一會兒在油紙傘的鋪子面前問問,一會兒又去賣冰糖葫蘆的小販那兒吃了兩串。
這樣的夜晚,花燈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出於少女好奇心的驅使,宴芙湘硬是拉著宴靈修等人陪她在一個最大的花燈鋪子下猜了兩刻鐘的燈謎。猜燈謎的人很多,大家你來我往的,談笑間,竟如同朋友一般沒了身份之間的間隔。
沈言蹊一陣恍惚。
她突然發現,自己來到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沒有她的日子裡,她的父母過得好不好?會不會思念她呢?
應該會吧,母親雖然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但是卻是實打實疼愛她的。父親呢?父親將自己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想讓她出人頭地。可是她還沒有實現父親的願望,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台上燈火輝煌,台下人群喧嚷。沈言蹊的世界卻驟然安靜下來,熱鬧褪盡后,只有微風帶著涼意,吹得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丟失的那部分記憶到底是什麼呢?
頭劇烈的疼痛了起來,以至於讓她幾近摔倒。
一雙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她。沈言蹊聞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木質香味,心神不覺安定下來。
「身體不適?」宴靈修將沈言蹊的身子扶正,低聲問道。
「頭疼了一下,不是什麼大事。多謝二爺。」沈言蹊將心緒盡數收斂,假裝無事地繼續陪著宴芙湘等人猜燈謎。
宴芙湘是極為聰明的,在沒有宴靈修的提醒下,得了個第三名的好成績。
花燈鋪子的老闆熱情地邀請著她上前去挑選喜歡的花燈。
宴芙湘便順利地拿到了自己看中的一個可可愛愛的兔子燈。那兔子燈做得很精緻,大大的門牙,長長的耳朵還有短短的尾巴,每一處細節都考慮得周全。
宴芙湘興高采烈地在宴靈修面前炫耀,那小傲嬌的模樣,像極了她手裡的小兔子。
不遠處有雜技班子在表演踩高蹺,宴芙湘的目光就被那些踩高蹺的人吸引了。看雜技的人特別多,魚龍混雜。人群擁擠著,一個沒注意,沈言蹊就找不到宴芙湘等人的蹤跡了。
她踮起腳尖,可是放眼望去,只能見到無數後腦勺,分不清誰是誰。她便主動退出了人潮,走向人群較少的水岸邊。
遠離了人群擁堵的地方,空氣也清新了起來,混合著泥土與花瓣的清香,讓人心神也安定了下來。
沈言蹊站在一處突出的巨石上眺望著遠處的燈火闌珊,心中空落落的。
恰逢旁邊走來一對母女,兩人手中皆捧著一盞蓮花燈。
沈言蹊這才注意到,夜色中的湖面漆黑如同寶石,上面零零散散漂浮著數盞蓮花燈。微弱的燈火將周邊的水面照亮,如同星辰徜徉在浩瀚的瓊宇中。
只見母女二人將累贅的裙踞收在懷裡,蹲在水邊,在蓮花的花心點燃一隻小蠟燭,然後雙手合十,置於胸前,嘴裡小聲念了句什麼,繼而睜開眼,將蓮花燈模樣的小紙船推向遠處。
望著蓮花燈順利且平穩地飄向遠處,母女二人皆是長舒一口氣,相視一笑。
女兒將母親攙扶起身,正準備離開時,見到沈言蹊默默地望著她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問道:「姑娘,你也是來許願的么?」
「許願?」沈言蹊有些疑惑。
「就是放燈呀!你不會不知道吧?」小女孩很是單純地瞪大了雙眼,似乎對於這個時代還有人不知道放燈許願一事極為詫異。
「是你們方才放的蓮花燈么?」難怪將蓮花推遠之前,還要閉上眼睛嘟囔了一句什麼話呢。
「這個只是放燈的一種——蓮花燈。還有往天上放長明燈啊,街市上掛滿走馬燈什麼的,都是可以寄託人們的心愿的呢!姑娘,你不要為了你牽挂的人放一盞么?」女孩兒提議,隨後指了指身後的某個方向,「就是那邊,有一個專門賣蓮花燈的爺爺,每年都會有很多人都去買呢。」
沈言蹊不忍拒絕,想著放一個燈也無妨。向母女二人道謝之後,便往那個賣燈的方向走去。
身後女孩的聲音隱隱傳來,她在和自己的娘親說話。
「娘,你說今年咱們放了兩盞燈,比去年還多一盞呢,今年爹爹一定會回來的吧?」
「一定會的!」
······
沈言蹊不知道母女二人等候的那個男人到底為何出門而長久不歸家,但是對於這種茫無涯際的等待,將思念與希望尋找到一個寄託,到底是好的。
賣燈的商販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有一個手推車的鋪子,那邊果然圍了不少人,有男有女,不過女性佔了多數。
沈言蹊等待了好久,買燈的人都走光了,她才走上前去。
小販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他弓著腰笑著說道:「姑娘是要買燈的吧?」
沈言蹊低頭,看到鋪子上空空蕩蕩的,早已沒了蓮花燈的影子。她也彎了彎嘴角,「沒有了,便不買了罷。」
「姑娘挂念之人是心上人?」老人邊收拾攤位,邊和沈言蹊聊天。雖然年歲長了,但是他收拾東西的手腳依舊十分靈活,顯然是多年經營形成的慣性肢體動作。
「並無心上人,只是他鄉的思念父母罷了。」沈言蹊本就不相信這些將希望寄托在他物上的事情,沒有蓮花燈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轉身便要離開。
「哎,哎,姑娘,你等一下。」老人喊住了她,隨後從旁邊的籮筐里掏出了一盞淺青色的蓮花燈。擺在檯子上賣的蓮花燈都是白色、粉色、紅色的,唯獨這一盞顏色卻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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