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年的秘密
「你真的來啦!」少年掩蓋了眼底的陰狠,望向沈言蹊的一瞬間迸發出的光彩,看起來似乎真的驚喜異常。
缺愛的孩子,連期盼都不敢有。沈言蹊不禁有些心酸。
不過,按照她的猜想,如果她這次穿越真的是為了將這個可憐的孩子拯救出來,讓他感受到人間的溫暖。那麼是不是代表,等對方長成一顆小白楊之時,她就功成圓滿,可以回家去了?
這個想法給了沈言蹊莫大的鼓舞。於是,她對待宴弘毅的態度更加柔和了。
「我們昨天不是約定好了的么!」沈言蹊笑道,「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宴弘毅過去的十多年裡基本上沒吃過幾頓好飯,要麼是餿的,要麼就少的可憐。這樣一個被家族淡忘的孩子,一個人竟然能活下來,實屬不易。
現下莫名出現一個對他極好的人,見慣了人世冷漠的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的。
所以,當沈言蹊把打包好的點心和饅頭遞到他面前的時候,感動什麼的肯定是沒有的。他只是想著,這個丫鬟莫不是府里誰派來要害他的,這個點心裡十有八九是被下了毒的吧?這麼迫不及待了么?
眼裡的凶光在暗中閃過。
沈言蹊只看到少年安靜乖巧,眉目低垂的模樣,笑道:「我方才路過小廚房的時候,正聞到裡面蒸饅頭的香味,想著這個時辰了,你肯定餓了,便帶了一些過來。你不喜歡么?」
「自是喜歡的。」小少年微微點頭,額前碎髮長期沒有打理,遮住了他的半邊臉。
「你看你這頭髮也長長了。要不下次,我帶把剪刀過來,幫你修剪一下吧?」
這一次不就是想要他的命的么?看你能不能活到下次來了!
「小孩子應該多笑笑,那麼沉默做什麼?」沈言蹊摸了摸宴弘毅的頭頂。這一個動作出乎宴弘毅的意料,他反射性地抓住對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目光中的陰狠讓沈言蹊一愣。
沈言蹊不是傻子。
上一秒她可能還覺得這個孩子單純無害,然而這一秒,宴弘毅的目光就完全的暴露了他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並不是個簡單的孩子。
不過也是,能在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存了十來年,再善良的孩子也會內心扭曲了。
她撥開宴弘毅的手,收斂了笑意,直視著對方的雙眸,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來害你的?」
宴弘毅警惕地盯著她,嘴唇緊閉,沒有說話。
沈言蹊甚至能夠預料到,只要她再作出一個看似不尋常的動作,眼前這個孩子就能立即撲上來撕咬她,像一隻小野獸。
「首先,我想說,對你,我沒有惡意。我不過才認識你兩天,為何要傷害你呢?我不過是覺得你像我失散已久的弟弟罷了。」弟弟是假,沈言蹊只是想安撫他而已。
這個孩子常年受到欺凌,導致患上被迫害妄想症也實屬正常。
上一輩子她也是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面對這樣十多歲的孩子,心中不免產生一些憐憫的心情罷了。而且,若是拯救這個孩子真的是她回家去的方法,那她試一試也無妨。
「我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所防備。」她停頓了一下,手捻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在宴弘毅的注目下吞掉,「這下放心了么?」
宴弘毅警惕的目光逐漸生出幾分疑惑。連他自己都不解,對於他這樣一個爹不疼娘不愛、連貓狗看到了都要衝他叫兩聲的野孩子,沈言蹊這個才見過兩面的人為何對他這樣寬容?真的是因為懷念失散的弟弟的緣故么?
「別想太多啦。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這些你留著慢慢吃,早些休息。」沈言蹊知道對方對自己的疑慮不可能因為她的三言兩語而徹底打消。沒關係,她有的是時間。
她決定給宴弘毅消化的時間,於是便起身離開了。
身後,小少年的目光怔怔地落在面前的點心上,那裡,缺了一塊。不知為何,他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他還能再相信別人么?
楓葉如火,在昏暗的夜色下,也顯得愈發低沉。
這邊,沈言蹊回到住處,並沒有直接進屋,而是繞到了旁邊的房間里。
連翹她們三個已經洗漱完了,正坐在一塊兒嗑著瓜子兒聊天。見沈言蹊來了,便熱情地招呼她進來。
閑聊間,沈言蹊有意無意地問道:「哎,你們在院子里見到過一隻黑貓沒有?兩隻眼睛顏色不一樣的那個。」
「你說小少爺的那隻黑貓么?」秋月歪著頭,眉頭微微皺起,說道,「咱們府里,只有與小少爺養貓。不過,老爺吩咐過,不論是小少爺,還是他的貓,都不許出現在他們院子以外的地方。」
「為什麼?小少爺就算了,貓又不是人,他能管住一隻貓去不去哪兒么?」沈言蹊道。
「你忘記了?」連翹湊過來,神秘兮兮的說,「小少爺那隻黑貓邪氣。之前每次黑貓出現的地方都會死人的,所以老爺才下令禁止他們走動的。」
沈言蹊的眉頭下意識地一挑。死人?
如果沒記錯,那天在假山後面,那隻黑貓不偏不倚就砸在了她的懷裡。宴老爺都明令禁止黑貓走動了,為何它那天會出現在假山?
答案可想而知。
有人想害她!
而那個要害她的人的身份,也明晃晃的擺在了眼前。
那個小崽子!
她唯一疑惑的是,宴弘毅為何要害她。畢竟他們素不相識。她一個丫鬟,一沒有欺凌過他,二沒有阻礙了他的道路。
她真是瘋了,才會覺得這樣的小少年是個單純無害的吧!
不過,為了回家,她還是要勇敢面對這樣的挑戰,拿下那個被迫害妄想症資深的小少年。
又隨便聊了一會兒,沈言蹊便借口累了,獨自回房去了。
在這樣一個宅院里,似乎所有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黑夜深處潛藏的暗影,永遠在悄悄地等待著獵物的出現,然後猛地撲過去,將對方撕咬乾淨。
夜色是墨汁般的漆黑,沒有月色與星光的夜晚,連鳥雀也停止了啼鳴。晚風靜靜地拂過少女額前的碎發,也擾亂了她原本平靜的內心。
從前的她,生活在沒有勾心鬥角的和諧時代,除了學業,似乎沒有其他讓她煩心的事情了。然而莫名其妙到了這裡,不僅要隨時提防著身邊人的構害,整天擔心受怕,還要卑躬屈膝,做著社會最底層的工作。
沈言蹊仰著頭,望向遙遠的天際,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從來都不是輕易妥協的人。既然暫時回不去,那麼,她就要在這裡,活出她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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