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雪孩子八
因為決定要出門,陸景深在房間里關上厚厚的棉衣。
習游感到有些好奇:「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去參觀他的家?」
唐納德只是邀請他們兩天後去參加生日聚會,沒有說非要是今天。
杜秋套好手套,把棉帽套到頭上,他想起了什麼,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哥,你是覺得,樓下的男人就是那棟建築的主人嗎?」
陸景深的聲音有懶散:「我們昨天毀壞了兩個雪人,今天他就親自登門了,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麼巧合的事。」
習游沉吟:「你是覺得,他想把我們邀請到他的家裡,然後再把我們一網打盡?」
陸景深的目光變得晦暗不定:「與其我們費盡心思進那座建築,還不如讓他直接邀請我們進去,這樣我們還能省點力氣。」
習游穿戴還后,給陸景深豎了個大拇指,離開了房間。
陸景深走了出去,看到時桑正靠在房間面對的牆壁上。看到陸景深出來,她主動迎了上去。
陸景深的眉頭輕輕皺了皺,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棉花又哭了嗎?」
時桑的語氣非常嚴肅:「她又睡著了。」
陸景深克制住內心湧上來的不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過去看看。」
時桑跟著陸景深走進房間,看到棉花正躺在床上,安然的睡著。
陸景深幫她檢查了一下身體,發現她的心跳和呼吸一切正常,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睡著了。
時桑還是非常的擔心,因為我她每天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了。
她按住了陸景深的肩膀,一臉擔憂地問道:「她還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嗎?」
陸景深靜了幾秒,語氣平平:「應該會夢到。」
時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如果她知道,你是殺死她哥哥的人……」
陸景深抿唇不語,他閉了閉眼睛,嘆息道:「那就把選擇權交到她的手上吧。」
時桑覺得難受至極,這段時間,她一直嘗試著把棉花當做是獨立的個體,當她以為她就要成功的時候,殘酷的現實給她撕出一個口子。
她頓了頓,問道:「你剛剛看到棉花的眼睛變色了嗎?」
陸景深語氣變得凝重:「看到了,他沒有痛覺,所以棉花的能力對她起不了作用。」
時桑雙手叉腰,吐出一口濁氣:「這個副本完全是針對棉花的,他先讓棉花記起以前的事情,然後找了一個沒有痛覺的NPC,限制住她的能力。」
「實在是太陰險了。」
陸景深站了起來,他並不是很在意棉花的能力被限制,他在意的是,雪孩子到底指的是什麼。
他看向時桑,說道:「你先把她抱下去吧。」
時桑把棉花抱了起來,跟著陸景深走下來了樓。
唐納德看到沉睡著的棉花,語氣有些著急:「她身體不舒服嗎?」
陸景深短暫地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問題,就是小孩子鬧覺。」
唐納德鬆了一口氣,語氣冷了下來:「你們跟我來吧。」
眾人走出了房門,外邊已經不下雪了,陽光灑在雪地上,杜秋注意到地上的雪正在融化。
他縮了縮脖子,雪融化之後,他感覺到溫度更低了。
他們坐上了那輛雪地車,那輛雪地車平穩地向前行駛。
唐納德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神經緊繃著。因為他不是很清楚,亞伯會不會喜歡他帶過來的禮物。
陸景深換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眯起眼睛,語氣懶洋洋的:「你能和我說說你兒子的事情嗎?」
唐納德的神情緩和下來,他語氣平淡地說道:「他叫亞伯,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一片雪地上,他那時候已經快被冷死了,是我把他從死神手裡搶回來的。」
陸景深的眼眸低垂,看來所說的兒子,並不是安德魯。
那麼,安德魯有沒有死在雪地里。
唐納德繼續說道:「他為我了報答我,主動要成為我的兒子,我們相依為命,已經在這裡生活很久了。」
陸景深看向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嘆息道:「你們的關係一定很好。」
很快,唐納德把雪地車開到了目標地點,眾人陸陸續續地了車。
杜秋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棟建築了,他仍然有一種非常震撼的感覺。
兩個雪人站在了那扇門的門口,雪人的實力並不是很強,只要挖出他們的心臟,就能輕易地將他們制服。
唐納德走到了兩個雪人的面前,語氣平平地向他們介紹:「他們都是我的新朋友,趕緊開門吧。」
雪人沒有說什麼,直接把門打開。
進門之後,這座城堡的內部給他一種很冷,很空的感覺。
這棟大房子里,連一件像樣的傢具都沒有,他們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個圓形的大廳。
這個大廳的地板是由大理石構成的,牆面是灰色的,帶著金屬般高級的質感。
洛特走到了他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說道:「歡迎回來,我的主人。」
唐納德把棉冒摘了下來,湊到了洛特的耳邊,語氣冷冰冰的:「我把客人帶回來了,亞伯現在在哪裡?」
洛特弓下身子,語氣毫無波瀾:「他今天早上去了一趟監獄,然後把自己關到房間里。」
唐納德的語氣里透露著危險:「我給他的東西,他用了嗎?」
洛特搖了搖頭,如實地想他報告:「沒有。」
唐納德有些震驚,問道:「為什麼?」
洛特頓了頓,聲線突然變得和亞伯一模一樣:「如果不讓他感覺到疼痛,怎麼對得起我浪費在他身上的這些年。」
唐納德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我等等會去找他的。」
陸景深雖然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但通過他們的表情,他大概也能猜出他們說了些什麼。
他幽幽地說道:「是亞伯不願意見到我們嗎?我們可以立刻離開。」
唐納德轉過頭,看向陸景深,眸色漸深。他靜了幾秒之後,他擺了擺手,笑了起來:「不好意思,亞伯他鬧了一點脾氣,你們吃早餐了嗎?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人給你們準備早餐。」
時桑一聽有吃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這幾天吃了太多的麵包片,早就吃厭了。
儘管他們已經吃過早餐了,但她還是很不要臉的給自己點餐:「我可以點餐嗎?我想吃豆漿油條,棉花喜歡吃皮蛋瘦肉粥。」
唐納德的抽搐了一下,他艱難地說道:「沒有那種東西。」
時桑做出了委屈的表情,嘟囔道:「什麼嘛,這麼大的地方,連這種東西都沒有。」
唐納德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淡淡地說道:「我們這裡只有三明治和熱牛奶,沒有其他的東西。」
時桑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吃培根三明治嗎?」
唐納德感覺自己的牙都咬碎了,他望向其他人,問道:「你們還有其他要求嗎?」
陸景深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麻煩牛奶一定要加熱,棉花不喜歡喝冷的。」
唐納德轉頭,對洛特說道:「那就按他們說的準備吧,我先離開了。」
唐納德離開后,洛特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們請跟我來。」
他們跟在洛特的後頭,杜秋湊到是時桑的耳邊,問道:「你剛剛是故意的吧。」
時桑勾了勾唇角,微笑著說道:「當然是故意的,我知道他肯定沒有那種東西,才故意這麼說。」
杜秋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理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就不怕打擊報復嗎?」
時桑眨了眨眼睛,反問道:「拜託,他把我們叫過來,擺明了會對我們不利。你以為我們什麼都不做,他就不會對我們起殺心了嗎?」
「而且……」
杜秋接著問道:「而且什麼?」
習游接過了時桑的話頭:「而且唐納德明顯就對我們的棉花感興趣,我懷疑,他這次把我們找來,為的就是棉花。」
時桑有些無奈:「我們的棉花實在是太受歡迎了,不管是在星月城還是副本,大家都很想得到他。」
陸景深做出糾正:「那位神已經後悔了,他後悔把棉花留給我們,他現在想要把棉花搶回去。」
他們跟著洛特走進了廚房,走到了飯桌前。
時桑把棉花放到座位上,小聲地說道:「棉花,醒醒,起來吃點東西。」
她等了一會兒,棉花還是沒有醒,她應該正在做一個讓他非常難受的夢,因為她竟然在睡夢中流出淚來。
時桑感覺心都要碎了,她抬頭,看向陸景深,問道:「我現在要叫醒她嗎?」
陸景深抽出了一張紙巾,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眼淚擦乾淨:「不需要,讓她把夢做完吧。」
洛特按照設定的程序,給他們做好三明治。
習游覺得他的動作有些奇怪,實在是過於生硬了。
他沒有猶豫,突兀地問道:「你是人類嗎?」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洛特,不停地打量著他。
洛特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人類看穿,語氣有些不自然:「我是唐納德教授做出來的模擬機器人,唐納德教授是一個非常偉大的科學家。」
習游的目光帶著疑惑:「這裡除了唐納德教授和亞伯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唐納德教授做出來的機器人嗎?」
洛特的聲調提高了些:「你們沒有權利知道,你們沒有權利知道!」
陸景深的眼神冷了下來,那就是人類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現在在哪裡?
唐納德搭乘電梯,走到了亞伯的房間門口,發現他已經把門鎖了,只能利用許可權把門打開。
亞伯正站在沙發後邊,面無表情地把手上的飛鏢射到固定靶的靶心。
他看到唐納德進來,拿起了一支飛鏢,對準唐納德的眼睛,射了出去。
唐納德沒有讓飛鏢射到自己,他用手接了亞伯射過去的飛鏢,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
亞伯「切」的一聲,走到了唐納德的面前。
他開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唐納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能理解你不喜歡我的生日禮物,所以要和我發脾氣,但是我已經在幫你找新禮物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亞伯的目光很冷:「我早就和你說我,我不需要新禮物,我只是想讓安德魯成為我的朋友。」
唐納德情緒變得激動:「你明明知道,他是不可能接受你的,你朝著她的腦袋開了一槍之後,他就再也不可能成為你的朋友了。」
亞伯別過臉,沒有再看他一眼。
唐納德不是特別的理解,他開口問道:「我和你都是人類,為什麼我們不能成為朋友。」
亞伯的眼睛含著淚光:「我小時候,想讓你花時間陪我玩,你的心裡總是記掛著你的實驗,從來就不花時間陪我。」
唐納德的目光變得銳利,他解釋道:「我不是給你設計了很多機器人,讓他們陪你還不夠嗎?」
亞伯搖了搖頭:「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你設定好的。他們只會無條件服從我,一點都沒有自己的想法。」
唐納德非常不理解亞伯的想法,他逐漸變得暴躁:「無條件服從你不好嗎?我讓那麼多機器人服侍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亞伯決然地說道:「我不滿意,我就是不滿意!」
唐納德為亞伯的叛逆感覺到無比的痛心:「我不是空下一段時間陪你玩了嗎?是你自己不願意陪我玩的!」
亞伯的聲音非常沙啞:「你背叛了我!」
唐納德更加無法理解了:「你是我兒子,我怎麼可能背叛你呢?」
亞伯緩緩地抬起頭,眼角還帶著淚:「你把你的痛覺把身體里抽出去了。」
唐納德的瞳孔緊縮,問道:「那有什麼問題?」
亞伯讓自己冷靜下來:「我覺得那時候的你還是我的同類,是因為我和你都有痛覺,那些機器人沒有。」
「你已經把你的痛覺從身體里抽出去了,你對我來說,你和外邊的那些機器人沒有什麼不同。」
「唐納德教授,我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尊敬你了。」
唐納德的目光變得幽深,他感覺他堆積在心裡的那塊石頭突然就落了低,整個人一下子鬆了下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思考一個答案,為什麼亞伯突然就不聽話了。
直到今天,亞伯終於給了他這個答案。
儘管這個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的。
他盯著亞伯的眼睛:「我知道了,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坦誠。」
聽到唐納德對他說出這句話,他的心跳突然加快,那種莫名的危機感充滿了他的心臟。
他的心跳在他的身體里,像是密集的鼓點一般。
他瞪大了眼睛,感覺他的心臟快要從喉嚨里吐出來。
因為承受不了這麼大的疼痛,他跪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吐著黃色的黏液。
唐納德緩慢地蹲了下來右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讓他抬起頭來。
他一字一頓地問道:「我親愛的兒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亞伯絕望地看著唐納德的眼睛,因為太過痛苦,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輕飄飄地說道:「我可以原諒你不喜歡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我也可以原諒你不把我給你的針劑注射到安德魯的身體里。」
「但是我不能原諒你不尊敬我。」
亞伯吃力地搖了搖頭,他感覺他的心臟正在他的體內一點一點的裂開。
幾秒鐘之後,他的呼吸和心跳完全停止了。
再也沒有辦法恢復過來。
唐納德鬆開手,從口耐里拿出一張乾淨的絲巾,慢悠悠地把手指擦乾淨。
「沒有一個孩子,可以不尊敬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