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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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句話,只是為了阻止席昭,避免他的一時衝動,可是她來不及仔細思量席昭的反應,也不知道,他陡然如死一般的沉默代表著什麼。
撐在他身旁的兩臂在顫抖,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很急促。
顧言抒只能等待他的反應,她逃不出他的鉗制。雖然她有些低估了自己那句話的殺傷力。
過了良久良久,他才垂下眼,似笑似哭地死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那麼,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小嬸嬸?」他的嗓音又啞又沉,聽起來有淡淡凄涼的意味。
顧言抒抿著嘴,「隨便你。」
「顧言抒,我剛和你分手,你就迫不及待地和他結婚了,偏偏他還是我的親叔叔,」席昭自嘲又陰狠地抓住她的肩,大聲地質問眼前的女人,「你不覺得很打我的臉嗎?」
身後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席昭回頭,是一個手裡掐著香煙的青年,長發,眼色迷離,「席昭,別惹事。」
他們倆都沒有注意到已經路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了。
顧言抒心口一緊,身前的男人已經鬆開了對她的鉗制,他諷笑,「是了,你怎麼會顧慮我的感受?顧言抒,你的心裡從來就只有你和你的陸九襄,連你的姑姑,也被遠遠拋在腦後吧?我又算的了什麼。」
他越說顧言抒的臉色越難看。
席昭終於被打球的幾個同伴拉走了,但她彷彿仍然不能喘氣,她沿著樹榦滑落下來,跌入微潤潮濕的泥地里,身下是一層細密的纖草。
「這麼快就開始想我了?」另一頭的男人,握著手機有點好笑,戲謔的聲音那麼動聽。
顧言抒抿了抿唇不說話。
他意識到顧言抒有點不對勁,問:「怎麼了?」站在玻璃門前的男人,眉峰如墨,他突然停下,身後烏央的一大幫子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這麼把門給堵死了,裡頭沒有一個人再有從這個門出去的想法。
「席昭說的話,讓我明白了,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自私的人。」
陸九襄眼眸掠過一抹複雜的光,他等著她的下一句,並不急著駁倒她。
他伸手去推身前的豎地玻璃門,手碰到磨砂,有細細粗糙的觸感,手機信號的那一頭,小姑娘的聲音有點哽咽,「陸九襄,我的世界,除了我,只有你走得進來。我發現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涼薄、冷漠,對誰都提不起完全的興趣。這麼多年,她除了學習和自己必要的生活,她提不起興緻加入任何社團,班級活動,能不去就不去,圈子裡的人,能少認識一個就少認識一個,即便認識了,熟悉了,譬如她的室友們,她也不曾試圖走入誰的心裡,把自己的心剖給誰看。
她今天才發現,原來她一直是這樣的。
這麼多天不聯繫顧楓晴,不告訴她安危與現狀,彷彿徹底分明地劃開界限,她竟然也沒有一點愧疚的感覺。
她的所作所為為席昭帶來了怎樣的傷害,她也沒有一點顧慮。
她只是,想到要做什麼就去做了,和陸九襄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不會認真地去考慮別人。
她的世界,原來一直這麼逼仄狹窄。她原來這麼自私。
「陸九襄,」她撐著地站起來,聲音藏不住心事,掩蓋不住那分悸動和驚恐,「九襄……」
陸九襄推門的手一頓。
識海里有一根綳著的弦,應聲而斷。
他長出了一口氣,對身後的人致歉,「抱歉這麼晚留你們工作,我有事需要處理一趟,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對我的助理雷逸均提。」
陸總說完這些話,他轉身走入無邊濃黑的夜色里,留下發愣的一群人,眼觀鼻鼻觀心。
怎麼個情況呢,陸總最近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員工鴿子,情況……有點微妙。
顧言抒說完這句話,掛斷電話之後在原地待了很久。心裡亂糟糟的,但是想到陸九襄,他肯定也覺得自己只是小姑娘發牢騷,心裡忽然更難過了。有冰涼的風吹拂著臉頰,她把臉拍了拍,打算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一個小時再回宿舍。
「顧言抒。」
一個人走在校園的石子路上,這是往文學院的方向,她聽到身後有人喚她,熟悉的聲音,不太熟悉的慍怒的語調,她一愣。
才二十分鐘呀,他竟然這麼快就來了?
一轉身,刺目的車燈差點晃暈了她的眼睛,陸九襄把車停在她身邊,沒做多的解釋,「上車。」
「呃。」不得不說,顧言抒心裡還有點小小的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她能感覺到他生氣了。明明他沒有生氣的理由啊。
還是順從地跟著陸九襄離開。
車穿行在明月下的絢爛的燈火里,顧言抒側過頭去看他的眼睛,線條挺闊的鼻樑上,黑色的睫羽和夜色讓他的雙眼在她視線里有些模糊,隱約不清。
「你怎麼了?」
她提心弔膽地問他,只要他皺一下眉頭,於此時的顧言抒來說一定都是驚雷閃電。陸九襄沒有皺眉,他只是反問道:「是你怎麼了?」
「我……」顧言抒怕他擔心,又強擠出一絲微笑,「哎,我們學文學的,有些多愁善感嘛……」
他的唇抿成一線,沒有說話,目光清雋,淡淡的。
到了酒店他們常住的那個房間,陸九襄拉開燈,將顧言抒摁在牆面上,幾乎沒有多少前戲就進入了她,顧言抒悶哼一聲,有點承受不住,身體往下滑,又被他抱著腰托上來,他不動,只以這種羞恥地姿勢佔據著她。
顧言抒啞然中含了哭腔,「陸九襄……」
「寶貝,」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喃,「我來之前,你喊的我什麼?」
顧言抒咬牙不說話,剋制隱忍得眼淚水直在眶中打轉。
她難耐地扭了扭,可是對方仍然紋絲不動,她心裡急了,「九襄,你,你……」
「要我怎麼?」他細細地磨著,唇邊吊著一抹雲煙般一拂而逝的淺笑,顧言抒有點迷離,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可是想到此前無數的旖旎,不知怎麼的,那些羞恥的話一股腦兒全倒出來了,「我難受,你動一動……」
他清潤如水的眼波擲入一顆石子,瀲灧起無數漣漪,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沿著室內的暖氣一縷縷鑽入顧言抒的鼻子里,她勾著他的後頸,又難受地扭了扭。
陸九襄眸色更深,像發著什麼狠誓,他說,「今晚做到你哭。」
兩個小時以後,陸先生後悔地抱著抽抽噎噎的小姑娘走入浴室,替她清洗,看到她脖子上的紅痕,眼光有些歉悔。
洗完澡后,顧言抒累癱了,徹底縮入他的懷裡,陸九襄從身後抱住她,將她攬入懷中,他撐著一直手肘,在枕上側躺而下,顧言抒皺了皺眉,累趴地不想說一句話,眼睫上沾了一點點細小的水珠,他低下頭替她吻去。
「小抒,人與人之間的相遇、交往、結合,都是很簡單的水到渠成的事情,為什麼要有這麼多考慮?」
她不說話,只是因為累得睜不開眼,可是她不敢苟同他的想法,難道這些都不需要考慮嗎,她的耳朵又被他吻住了,輕輕啄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能簡單一點,把你的心打開,我們的時間還有很長。」
「你不明白。」她像是賭氣一樣,就是不認同他。
陸九襄攬著她的腰,將她翻過來,顧言抒的眼角還有一滴滴晶瑩的水,是方才又沁出來的淚花,他嘆息了一聲,不再吻她。
「不明白什麼?」她不說話,陸九襄微笑繾綣,替她撫開眼淚,「現在,你需要學會相信別人,相信別人不會害你,相信別人對你的真心。」
「這個別人,也包括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可是最後一句,卻還是讓她輕輕一顫。
原來,他真的什麼都早已看破了。
「還有,」陸九襄的聲音攜了分警告,顧言抒被托住下巴,迫不得已睜開眼,他居高臨下地警告,「以後離席昭遠一些。」
「陸先生,我現在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吃醋了?」她驚訝地一本正經地嘲笑他。
「別挑戰我。」他目光一沉,顧言抒感覺到有什麼又開始頂住自己的腿,嚇得她感覺拉上被子蓋住了自己嘴巴,只剩下一雙清光閃閃的眸子盪呀盪著。他失笑,去揉她的發,漸漸地去平復自己微亂的呼吸。
清晨八點鐘,睡夢裡的顧言抒被陸九襄無情地叫起床,「今天上午十點鐘,你有兩節課。」
他先聲奪人,顧言抒連睡覺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嘟嘟囔囔地從被窩裡鑽出身,穿戴整齊了才走出來,陸九襄順路送她上學,路上顧言抒才考慮到自己夜不歸宿的事情很可能已經敗露,她在想要怎麼圓場。就算舍監和老師們都不知情,那幾個室友估計不會饒她。
但她問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你什麼時候知道了我的課表?」
「你很驚訝?」
陸先生專註地開車,並沒有怎麼想理會她的意思。
顧言抒眼睛一直,「你又以權謀私?」
這個成語用得——
陸九襄唇角微微挑開,「你三年的課表,我都知道。」
「啊?」顧言抒驚了。
原來、原來陸九襄那麼早就對她這麼關注、這麼事無巨細地了解她了?可是他居然這麼久不說,引她種種猜測、種種誤會,他竟然一點口風都不露給她,如果不是那個意外……
顧言抒難過遺憾、但又萬分興奮地為丈夫冠上一頂帽子:悶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