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狐狸玉佩
什麼叫做沒戴玉佩?
還是說玉佩不見了?
素問看著宋端的臉色秒趨便白,整個人像是木樁一樣,她甚少見其如此,趕緊問道:「怎麼了姑娘?那玉佩……」
宋端現在整個人緊繃著,腦子裡面亂成一鍋粥,上一世,就是因為玉佩被人盜走從而暴露了遺孤身份,牽連整個韓家坐罪。
可是上一世玉佩丟失的時間是七月份,這才四月,玉佩……玉佩應該還在床下的暗格里,對!床下的暗格!
宋端起身將床鋪翻開,素問也知道暗格所在,二話不說也幫著忙活,在身上摸了摸,轉身去博古架的夾層里取來鑰匙,誰想到宋端早已用蠻力打開了暗格。
「姑娘?」
素問也被宋端弄慌了,而那人盯著暗格,瞳孔縮小,裡面除了青鳳多年來的書信別無它物,玉佩呢?玉佩呢!
「玉佩……不見了。」宋端摸著脖頸,有些獃滯,一股極端的恐懼像是冷蛇般遊離在四肢百骸,她控制不住的顫慄起來。
血流如何,伏屍千人,韓家上下的哭嚎猶然在耳。
殺身之禍再次臨頭!
難道這一世也避不過去嗎?
「姑娘是說……」素問回憶起來,「那枚狐狸玉佩嗎?」
宋綽猛地回頭,緊緊抓住素問的肩膀,目光如炬灼在她身上,彷彿溺水之人緊攥著岸邊的稻草:「對!就是那個!哪兒去了!」
素問疼的皺眉,卻還是依言道:「那枚玉佩……不是去年冬天青鳳先生來看姑娘的時候,被先生帶回太丘了嗎?」
宋端似被驚雷擊中,赫然愣在原地。
素問掰開她的手,她不知玉佩緣由,不清楚宋端為何這麼大反應:「是啊,我記得青鳳先生說,這玉佩意義不好,狐狸狡猾,不叫姑娘佩戴獸中奸臣。」
她說完,看宋端還是沒反應,有些心頭髮毛,連連喚了她幾聲。
宋端跌坐在榻上,整個人虛脫般,額頭上的汗豆大個往下滴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玉佩為何會在師父那裡,她根本沒有這段記憶,還是說,前生發生的事在今生會有所不同,為何會這樣?
「確定玉佩是被師父取走了?」宋端夢話一般確認道。
素問斬釘截鐵的點頭:「那枚玉佩製成狐狸模樣,樣式精巧的很,只是姑娘交代不許與外人說,方才提起玉佩,我還以為你記著被青鳳先生取走之事,問的是別的玉佩,若是狐狸玉佩,我記得很清楚。」
「那就好。」
宋端的聲音小的可憐。
素問見她沒事了,遲疑片刻,說道:「姑娘忙了一天了,我去給您備水泡個澡吧。」見宋端搖頭,又道,「那……姑娘這就要歇下了?」
宋端輕應,待素問出去后,她縮在雜亂的榻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初春的夜本是清暖的,她卻冷的直打牙。
木窗敞著,外面的蛐蛐兒聲不絕,可那一聲一聲刺耳,宋端的腦海里回想起當時監斬官曹燮來宣讀的行刑聖旨。
『隱匿反賊,包藏禍心,其心可誅,天理難容,韓氏身為王族後裔如此悖逆朝廷實寒朕心,高穎之亂罪無可赦,為做天下之表率,著,夷韓氏三族。』
夷三族,共斬兩千七百人一十六人,有孩童四百零九人。
因她一人。
深夜漫長,宋端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只是睡夢裡殺伐兵絕,頭顱不斷的滾落在地,血流出來卻沒有熱意,滴答、滴答、滴答。
……
翌日清晨,長鯨居里亂作一團,小篆瞧著院里的眾人,皺眉道:「宋姑娘怎麼還沒來?公子不許別人近身,可千萬別誤了上朝的時辰!」
隸書為難的搖頭,按理來說這個時辰都應該離府了,可今早不知怎的,宋端在懷閣遲遲未來。
小篆看著無頭蒼蠅的一行人,不斷的擺手:「還不快去請!」
「公子啊。」
她回頭敲門:「宋姑娘許是身體不舒服,不如讓奴才……」
韓來坐在榻上,單穿著寢衣,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宋端伺候穿衣,他非常不喜歡除去這人外的旁人觸碰,冷淡道:「去找。」
「是是是。」
「宋姑娘來了!」
門外有人喊,韓來看過去,門打開宋端走進來,剛要質問,卻見那人眼底烏青臉色蒼白,一副很憔悴的樣子,稍微和緩些:「你一清早的幹什麼去了?」
宋端昨夜噩夢連連,實沒睡好,如實答了,趕緊伺候韓來穿衣,只是回想起昨夜的虛驚一場,她淡淡道:「公子,以後就讓小篆她們伺候您起居吧,下臣很快就要回太丘了,要儘早適應才是。」
韓來雖然不再聽杜薄的餿主意,但心裡態度不變,不想答應,但今晨和宋端爭執這事沒意義,朝會還有大事要商量,便道:「不必多言。」
宋端垂下眼眸。
建武宮中,百官垂首林立,韓來杜薄等在左前方,宋端等一行女官在右側聽候,同一般男臣無二,不多時皇鐘響起,聖人踱步而出。
先帝朝二十七年聖人登基,如今已有四十八歲了,正值壯年,他一雙鷹眼環視周遭,眼睛在韓來的身上停了停,撩起龍袍,坐在了金鑾之上。
所有人齊齊跪地行禮,待聖人恕平身又站起來,宋端前頭站著個體態較為豐腴的女子,微微側頭,對她低聲道:「宋女史臉色不太好。」
宋端是三品御典,穿的是鴉青色官服,這女子是二品御侍,一身藏藍色倒是顯白,正是太後身邊的梁吉,她是太后親信,也是太后的嘴。
宋端輕笑著道:「昨夜侍書有些晚了。」
「跟著韓郎君實在是辛苦女史了。」梁吉話鋒一轉,神色頗有深意,「但就算再累等會兒也警醒著些吧,今日朝會,怕是有熱鬧看了。」
宋端聞言,並沒露出什麼表情,倒是梁吉看了一眼身後又問:「岑女史呢?」
「她生病告假了。」
隨後的程聽小聲接話道。
「今日朝會只一件事。」聖人徐徐開口,沉肅的聲音在安靜的殿中迴響,他舉著手中的一道摺子,「這是鸞台今日呈上來的,是禮部的摺子。」
「陛下。」
張炳文舉著手裡的笏板站了出來:「今年入秋就是三年一次的祁山大典,又恰逢皇後娘娘本命之年,不可敷衍操辦,可是當年鎮壓匪患幾乎吃空了國庫,所以微臣想著,讓戶部清點一下賬目,給微臣和太常寺一個準確的數目來,也好安排今年的儀仗規矩,不至於寒酸也不至於奢靡。」
清查國庫果然不是小事,此言一出,殿上眾人面面相覷,上次清查國庫還是先帝朝的事,一個貪官牽出無數糟亂,如今再查,難保再出坑亂。
宋端瞥眼唐恆,那人面色鐵青,又往後看了看,百官各色,只怕欠了國庫銀子的不只是唐恆。
「陛下,微臣以為此事不妥。」
殿中有人出言阻止,眾人齊齊看去,頓時一片噓聲,倒不是因為駁諫,而是這出言人杜薄的臉……眼眶烏青,嘴角破皮,腮幫子也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