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后的要挾
「沈婕妤怎麼會有孕?」
宋端得知了消息,不遠處涼棚下的皇后也自然知道了,不過身為六宮之主,穩坐鳳椅多年,她並沒有露出什麼其他的表情,看不出來高興也沒有失落,只是平靜的點了下頭。
倒是一旁的固陽公主突然來了精神,臉色一喜,這麼說來,父皇又有孩子了,若是個男嬰的話……
半年內失去了兩位皇子,倘若沈婕妤是個有福氣的,一朝得男,這個孩子勢必要交給皇后撫養,便又有了嫡出的身份,這空蕩的北東宮便會再度迎來他的第三個主人。
即便不是男子,就算是個公主,也是皇族興旺之象,所以沈婕妤這一胎至關重要,固陽公主看了一眼宋端,露出久違的笑容。
宋端倒是多看了一眼皇后,瞭然她的冷漠,自己的親生骨肉已經失去了,那誰再坐皇位又有什麼要緊的呢,心已經死了。
「是。」
程聽接過固陽公主的話茬,但是臉色不太好,說道:「聽太醫署的人說是見了紅,這才得知自己有了身孕,這個孩子……」
一聽說這個孩子怕有閃失,固陽公主臉色一白,下意識的起身隨後看了一眼皇后,急切道:「母后,咱們快去看看吧。」
皇后本意是想拒絕,但這裡人多眼雜,身為國母卻對後宮妃嬪不聞不問也不太好,便答應了下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宮去。
不遠處,那些還在玩鬧的女眷們瞧這架勢,都狐疑的停了下來,也不敢大聲,只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這些人怎麼走了啊?」
「是啊,這可是給皇后辦置的馬球塞,這正主都走了,咱們還在這裡幹什麼啊。」
「是不是宮裡出了什麼事啊,連宋女史她們都回去了。」
「不知道。」
她們搖了搖頭,有人輕聲道:「哎?我剛才看到曹琦和宋女史在一起說話來著。」
「曹琦?」
另外一人瞥眼過去,還沒有瞧見那人,前者特地伸手指了一下她才發現了曹琦的存在,詫異的用帕子捂了捂嘴,冷哼著唏噓道:「怪哉怪哉,今天這日頭怕是從西邊出來的吧,這曹琦今天是來奔喪的吧。」
她說完,忍不住偷笑起來,後者連忙皺眉道:「胡言亂語什麼,今天可是來拜見皇後娘娘的。」
那人意識到自己失言,臉色登時慘白,好在只有她一個人聽到,又是自己的宗親,剛才的話要是被外人知道就慘了,這足矣連坐罪的事情,宗親只要長了腦子,就會幫自己隱瞞的。
「是妹妹失言了。」
她連忙道。
那人也沒有多說,只是道:「不過今日曹琦的確奇怪,這素日像是個花朵成精一樣,難得這麼樸素。」
「看來是落了配的鳳凰不如己。」一旁又有人插嘴道,「曹家現在不如從前了,沒了曹家的曹琦,什麼都不是,想起從前她在咱們面前那趾高氣昂的樣子,沒想到也有今天,真是痛快。」
「不如,我們去問問,出了什麼事?」
「和曹琦說話?」
「算了吧,我怕招病。」
「哈哈哈——」
聽到她們那一哄而起的笑聲,不遠處的曹琦聞聲看了過去,那一堆庸脂俗粉加在一起都不如宋端的三分姿色,更別說和自己相較了,她眼中的凌厲投射過去,惹得那些人回頭來看。
其中有的高高揚起下巴,覺得自己現在不再低人一等,也不必再躲著曹琦了,可是幾秒鐘下去,便覺得手腳發軟,彆扭的轉過頭。
狐媚,那人心裡暗罵了一聲。
曹琦懶得浪費時間,眼下沈婕妤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孩子才是最要緊的,不過好在這件事情不用她出手,有比自己還著急除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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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姐姐。」
一行人快到清涼殿的外頭的時候,程聽忽然拉住宋端的手,很小聲的對她說了一句:「沈婕妤的孩子保不住了。」
宋端一愣,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她們和固陽公主一行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看著那些人進了院中,宋端才皺眉說道:「剛才慌慌張張的沒來得及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聽看了看裡頭,又看了看宋端,這才嘆了口氣,說道:「方才午後時分,太醫署那邊來人來了沈婕妤這裡,聽說是那人流了好多的血,怕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要先辦喪事了。」
「可是太醫署的人不是每天都會來給各種妃嬪請脈嗎?」宋端思忖著摸了摸下巴,「既然已經兩個多月了,早就應該……」
話說一半,她住了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看了一眼程聽,那人見她欲言又止也沒有多問,只是道:「姐姐,還是先進去吧,咱們可是和皇後娘娘一起來的,半路人不見了,會被問的。」
宋端點頭,兩人剛一進院,就聽殿裡面傳來聖人的滔天怒吼,還伴隨著碗盤碎裂的動靜,嚇得程聽一把攥住宋端的胳膊,說道:「這……」
宋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看來沈婕妤的孩子沒有保住。
雖然現在誰坐皇位都對他們來說不重要了。
「滾!都給朕滾出去!」
聖人又怒吼了幾聲,刁御醫和劉御醫從裡面跌跌撞撞的奔了出來,連藥箱都弄灑了,兩人蹲在地上不住的收拾著。
「這叫什麼事啊。」
劉御醫的手上還有血,想要擦一下臉上的汗,瞧見那一掌心的紅又無奈的放了下去,說道:「這沈婕妤素來葵水不準,平日里又總是病病殃殃的,這有了身孕,百般不適也只當是自己病著,也不叫咱們來瞧,誰還能窺得天機,知道她有孕了不成?」
刁御醫也連連搖頭。
「這下好了,這好好一個孩子沒了。」劉御醫特地壓低聲音,「得虧這孩子還沒成型,若是成了型的男胎,只怕咱們得掉腦袋。」
宋端和程聽對視一眼,都過去幫忙,前者說道:「劉御醫這話可就過分了,聖人雖然求子心切,卻也不會亂殺無辜啊。」
劉御醫見到是宋端,稍微放下心來,宮裡的這幾個女官也就只有她比較讓人放心了,便苦著臉說道:「女史,您自己都說求子心切了,您是不知道啊,這段時間以來,聖人多想再要一個兒子。」
「罷了罷了,可別說了。」
刁御醫在宮裡行醫這麼多年,最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那就是現在,接過宋端遞來的針包,說道:「多謝女史了。」
宋端看了一眼殿內,拍了拍程聽的肩膀,這才走了進去,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聖人坐在外廳的軟榻上扶額,不用靠近就可以感受到這人的勃然怒意。
皇后和固陽公主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後者滿臉失落,瞧見宋端便使了個眼神,叫她進去裡面看一眼。
宋端點頭,撩開內殿的帘子,微微蹙眉。
沈婕妤躺在床上,雖然蓋著被子,但露出來的床單上面滿是鮮紅的血,一旁有宮女和接生婆守著,那人小聲啜泣。
看著沈婕妤不省人事的樣子,宋端大抵猜到了什麼,對著那還在哭著的小宮女說道:「沈婕妤怎麼樣了?」
小宮女哭的滿臉淚痕,說不出話來,倒是旁邊的接生婆忙轉過身來對著她跪下,說道:「沈婕……」
宋端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隨後放下帘子,接生婆這才道:「沈婕妤怕是不行了。」
這話在宋端的意料之中,她輕輕應生。
接生婆則道:「沈主子平日里身體就弱的很,見不得風,用著山參吊著精神,這能有孩子已經是意料之外了,恕老婦說一句罪該萬死的話,即便是這孩子保得住,勉強足月也生不下來啊。」
「這話你說給我聽就罷了,若是不想死,以後不要再說了。」
宋端冷眼道。
接生婆忙不迭的點頭道:「是是是,老婦記住了。」
「你是伺候沈婕妤的丫頭吧。」宋端又問道。
「奴是沈婕妤的貼身侍女,漫夭。」
那宮女聞言,怯生生的答道:「見過女史。」
宋端想了想,本意不願多嘴,但還是問了一句:「沈婕妤最近……」
「端午。」
話沒說完,有人撩開帘子叫她。
宋端回頭,是岑越。
她愣了一下,那人示意她出來,太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聽說沈婕妤沒了孩子,倒也算平靜,安撫了聖人兩句便回去了。
宋端也一同回了太后的殿里,那人在路上不緊不慢的走著,岑越在旁伸手扶著,素來都是梁吉,今日換了人,宋端還是有些彆扭。
冷不丁的知道岑越是太后的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越姐姐隱藏的也太好了。
不過聽韓來說,這人的鋒芒是在韓家失勢后才露出來的,看來太后也是那個時候準備出手的,這才動用了這枚十幾年的棋子。
「宋端。」
太后陰沉沉的開口道。
宋端忙快步:「下臣在。」
「你猜測的不錯,沈婕妤的孩子是哀家打的。」
太后輕描淡寫的態度還是讓宋端詫異了些許,她垂下眼眸,這人的目的太明顯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要和自己直說。
難不成……宋端心下複雜,大抵猜到了。
「老九在隆延行宮被保護的很好,他是現在北宮東唯一的主人,哀家不許任何人來分這一杯羹。」太后道。
「下臣明白。」宋端只得道。
「哀家不怕這件事情被你知道,況且哀家還有事情要交代給你和韓來,還有杜薄那個臭小子。」太后說了,卻沒有說完,只是道,「你回去把這話帶給韓來,他會明白哀家的意思。」
宋端應聲。
「哀家也不允許今後皇宮裡有孩子降生,這件事情哀家已經告訴了羅清逸,她若是想保全羅家,便會好好的去辦。」太后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謹慎的宋端道,「你要幫助她,知道嗎?」
這是宋端最不想面對的,遲疑了片刻。
「怎麼?這件事情這麼難辦嗎?」太後面無表情的說道。
宋端不知道如何作答。
本以為現在川王死了,又和曹家互相牽制,一切都暫穩了,可是太后卻還是想要把韓家和她卷進來,不過……就算沒有太后庇護,以韓家游蘭獻王宗親的地位,依舊可以屹立不倒,所以才撞著膽子不答應。
太后冷哼一聲,沒說話,倒是一旁的岑越忽然一臉嚴肅,壓低了聲音說道:「端午,別不懂事。」
宋端不解的看著她。
岑越的眼底濃黑一片,繼續道:「曹家能知曉的事情,未必別人也不能知曉。」
宋端聞言,指尖一麻。
難不成說……太后也知道自己身世的事?
「你若是不願意去做的話,哀家倒是頗喜歡曹琦那個孩子,想必這件事情若是交給她,她會辦得極好。」哀家似笑非笑的說道。
宋端皺眉,這是威脅了。
「端午。」岑越催促道。
「是。」
宋端低頭拱手:「下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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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這身世,是個人就知道。」
回去將軍府後,宋端將今日之事一一說給韓來,那人哭笑不得的抹了一把臉頰,說道:「本是個天大的秘密,卻人盡得知。」
宋端也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是啊。
人盡皆知的秘密。
「曹家這邊不必要擔心,太后這頭……」韓來深吸一口氣,起身緩緩的走到窗前,只覺的疲憊。
正如宋端所想,他也以為自己可以安之若素,此後再也不必參與黨爭了,沒想到太后竟然強行要挾。
以扶持曹家來進行威脅,這是韓來不曾想過的。
曹琦如今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保護曹家的靠山,太后若是拋出橄欖枝,無疑是比韓家更好的選擇,曹琦那人,利益為先,是個極其不確定的因素,摸了摸下巴,說道:「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宋端瞥眼,無奈道:「這話用在這裡,實在是不合適吧。」
韓來扶著窗框,蹙眉道:「那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回頭伸了伸手,對宋端道,「無論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來現在聖人也奈何不了太后了,九王能不能當太子是他們母子兩人的博弈,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遵從了。」
宋端走過去,搭上自己的手。
「無妨。」
韓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