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陳工和扎卡的終結
這只是我的想象,或者叫擔憂,四爺還在,她胸腹豐盈,那麼香不過,我的眼睛已經濕了。
四爺察覺到了什麼,她後退一步看了看我:「親個嘴兒你怎麼還哭了?不情願?」
我擦了擦眼睛,說:「我想我媽了。」
四爺說:「你親我,想你媽?」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岔開話題:「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四爺說:「你跟你媽的故事?」
我說:「什麼啊,我想給你編個故事解解悶。」
四爺說:「好哇。」
我就講起來——
「有一個地方叫破鎮子,生活著一群破人,都靠撿破爛為生。鎮子上有個男孩叫破天荒,破天荒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叫破折號,兩人產生了破火花,很快就舉行了一場破婚禮,那個破晚上,兩個人坐在一片破草地上,抬頭看著滿天的破星星,許下了一個共同的破心愿此後,他們走了很遠的破路,磨壞了很多雙破鞋,終於實現他們的破心愿,來到了一個破海邊,從此安心地過上了破日子。破太陽升起來,破老公和破媳婦樂顛顛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撿破爛。雖然他們偶爾也會為了一些破事撕破臉,比如到底應該撿更多破瓶子還是應該撿更多破紙殼,但一直長長久久地走到了人生的破盡頭」
四爺說:「完了?」
我說:「完了。」
四爺笑了:「這真是個破故事。」
前面傳來了一聲呻/吟,我和四爺立刻用手電筒照過去,有個象鼻人仰面躺在地上,他雙手捂著腦袋,正在痛苦地哼哼著,應該是受傷了。他聽見我的腳步聲之後,想爬起來,但沒有成功。
我和四爺快步走過他,眼前突然出現了很多人,他們正在狹窄的地洞中混戰,但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幻覺又來了。這個畫面只出現了幾秒鐘,然後就消失了。
前面又出現了幾個真實的人,他們都躺在地上紋絲不動,一個是象鼻人,似乎還在抽搐,另外兩個人交織在了一起,就像深海里搏殺的抹香鯨和烏賊,他們的身下全是血。
我壯著膽子上前看了看,上面的人是拉過我的老四,下面是「黑框眼鏡」,很顯然,兩個人都死了。看來,「黑框眼鏡」並沒有被炸上天,卻死在了這裡,諷刺的是,他的臉都爛了,眼鏡卻完好無損。
之後,我和四爺陸陸續續又看到了幾具屍體。
十幾分鐘之後,我們又一次看到了那棵「樹祖宗」,有個人在樹下躺著,他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像個死人,此人正是陳工。
我快步走過去,伸手試了試,還有鼻息,我突然給了他一巴掌。
陳工好像沒什麼知覺了,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四爺說:「你幹什麼?」
我說:「這是私人恩怨,你別管。」
接著,我一下接一下地扇過去——
「想殺我是吧?」
「天生會當官是吧?」
「喜歡用搪瓷缸喝茶裝逼是吧?」
陳工再次閉上眼睛,也不反抗,就像我扇的是一坨橡皮泥。
四爺拽了我一下:「趕緊去找路吧。」
我沒理她,又湊近了陳工,問:「我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陳工的眼皮抬都沒抬一下。
我喊起來:「你到底找到『錯』沒有?」
他閉著眼睛說話了:「有水嗎?」
四爺從口袋裡掏出半瓶水遞到了他手上,他只喝了一小口兒,然後就放在了地上,艱難地說:「謝謝。我肯定活不了了,臨走之前,我其實很願意回顧一下從前。我這輩子沒兒沒女,現在部下也都跑光了,謝謝你們願意當我的聽眾。」
我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皮,沒有吭聲。
他依然閉著眼睛,慢慢說起來:「1967年我出生在福建龍岩的一個小山村,18歲的時候考入廣東工業大學,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被分配到一個國內頂尖的研究所工作,兩年之後被調到404廠,曾經連續三年被評為」
我打斷了他:「這不是表彰大會,你交待罪行。」
「好吧」他閉著眼睛艱難地喘了幾下,接著說道:「我想想,我都干過什麼壞事首先,我沒有玩弄過女性,我發誓那是個冤案」
我再次打斷了他:「我只想聽我爸是怎麼死的。」
他閉著眼睛皺起了眉頭,過了會兒,他突然說:「我殺的。」
雖然我早就有所懷疑,但還是抖了一下。
四爺忍不住說話了:「你怎麼殺的?」
陳工微微抬了抬眼皮,但終究沒有睜開:「你想聽嗎?」
我知道他是在問我。
我痛苦地垂下頭去,低聲問:「你為什麼要殺他?」
陳工說:「他找到了『錯』,但是他不肯告訴我位置。」說到這兒,他變得有些氣憤,胸脯劇烈地起伏起來:「我們可是最親密的朋友,同事,戰友,我們一直都是並肩戰鬥!」
接著,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你家搬走之後,我帶人去搜查過,希望找到有關『錯』的線索,但是一無所獲」
說到這兒他笑了一下,那神態很像在吐槽一個老朋友:「你爸這個人太賊了。」
我說:「還有呢?」
他說:「後來我掌權了,通過一次次的探索,終於摸清了『錯』的大概位置,於是建造了404陂和那個虹吸管,雖然我已經十分接近那種東西了,卻始終沒有找到它」
我說:「你為什麼要迫害我?」
這個轉彎太急了,他微微愣了一下,接著說:「當我知道你是趙一清的兒子之後,我很警惕,我懷疑你是回來調查你爸的死亡真相的,所以才找各種借口要把你趕出去」
我說:「我爸的那本日記就是你搶走的,對嗎?」
他竟然閉著眼睛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我這個問題太可笑,還是那個筆記本真是他搶走的,他感覺這個行為本身太可笑。
我抓住他的雙肩使勁晃了晃:「你說,是不是?」
他終於痛快地點了點頭:「是。」
這讓我有些吃驚:「為什麼我覺得大喇叭里不是你的聲音?」
他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笑:「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變聲器嗎?」
我又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找到了那本日記?」
他說:「如果說那是一本書,那麼最初它等於是我和你爸『合著』的,但是後來你爸和我漸行漸遠,他把它給藏起來了。你這次回到404,我懷疑你知道它的下落,所以就去了你的家,果然看到了地板下的那個洞洞」
我說:「它現在在哪兒?」
他說:「跟扎卡打仗的時候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我說:「你還在騙?」
他終於抬起眼皮看了看我:「我都這樣了,你覺得我還有什麼打算嗎?」說到這裡他悲涼地撇了撇嘴角:「都沒有意義了」
停了停,我又說:「你還干過什麼?」
他搖了搖頭。
我說:「我替你說吧,你還把乾叔踢出了404,你還雇傭了那些變異的長毛人幫你排除異己,甚至殺過人,你還懷疑邢開是我爸的弟弟,利用職權對他百般排擠」
審判官正在慷慨激昂,嫌疑人卻身子一歪,口吐白沫了。
我和四爺互相看了看,四爺小聲說:「救他嗎?」
我說:「救個鬼,走!」
四爺彎腰想撿起那個水瓶,猶豫了一下,又把手縮了回來。
我和她離開之後,回頭看了看,陳工正在一下下抽搐,估計快掛了。
我和四爺順著地洞走出了二三百米的樣子,又遇到了一個人,他正是陳工的死對頭扎卡。扎卡靠著洞壁站著,臉上全是血,身上的防化服也千瘡百孔了。他的右臂軟塌塌地垂下來,似乎脫臼了,和受傷的左腿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對稱。
他艱難地睜眼看了看我們,嘶啞地問了一句:「二當家的呢?」
四爺說:「他死了。」
扎卡竟然笑了一下,嘀咕道:「死了,都死了」
我朝後指了指,說:「你的老朋友陳文晉就在那邊吐白沫呢,你不去跟他敘敘舊?」
扎卡好奇地問:「他還活著?」
我說:「在地上躺著,已經半死不活了。」
扎卡冷笑了一聲:「慫貨。」接著他艱難地動了動,讓自己站直了:「就算剩下一個人了,也要活得像一支隊伍。」
我走過去,看著他那張傷痕纍纍的臉,低聲說:「現在你可以敞開心扉了,說吧,到底是誰在害我們?」
扎卡說:「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我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提條件?」
扎卡說:「對於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我好像知道他要我幫什麼忙了,我慢慢眯起了眼睛:「什麼忙?」
扎卡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說:「送我一程。」
我看了看四爺,四爺說:「這個忙肯定要幫啊。」
我把臉轉向了扎卡:「沒問題。」
扎卡的嘴唇顫了兩下,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叼在了嘴裡,幾乎不報任何希望地問了我一句:「有火嗎?」
我掏出打火機幫他點著了。
扎卡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終於吐出了兩個字:「乾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