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 5月(6)

1930年5月10日，上午10點。

就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莫非中校又在電話里與自己的軍火商朋友談論起昨天的戰鬥來。稍微有些不同的是，他們今天談論的東西有點特別。

他們在談論安德烈指揮官發動的毒氣戰。

「……中校，你是說，因為我處死了被俘虜的土匪和鴉片販子，所以，安德烈指揮官才決定在戰鬥中使用毒氣，以便節約時間？」電話那邊傳來的軍火商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感彩，就像他談論的是今天的天氣，而不是安德烈指揮官使用毒氣的原因一樣。

「正是如此，我的朋友。」莫非中校的語氣比軍火商還要平淡，因為這樣的事情他自己就做過很多次——當他還在行星間與外星文明戰鬥，以及追殺星際海盜的時候。這實際上是星際遠征艦隊的一種光榮傳統：消滅你的敵人，乾淨、徹底、不留活口。星際遠征艦隊從來沒有接受敵人投降的習慣。也就是因為現在是在地球上，而且是和人類作戰，所以中校和他的克隆人軍隊才強行改變了自己的行為方式。但當某一些敵人成為必須要消滅的對象的時候，克隆人指揮官又恢復了以前的辦事習慣。

當然，這些事情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否則嚇到小朋友就不好了。

「上帝！難道指揮官不知道，通過公開的審判處決犯人與在戰鬥中使用毒氣消滅敵人，產生的社會影響是完全不一樣的嗎？」電話那一邊的軍火商開始呻吟起來。

「很遺憾，在一個克隆人指揮官的邏輯里，他們只考慮如何完成任務，而不考慮完成任務的方式是否合適。」中校的語氣還是淡淡的。

「可是我從來沒有給過安德烈指揮官那樣的命令。」

「確實沒有，我的朋友。但是請你注意，安德烈指揮官是一位高級指揮官，而且是僅次於我的高級指揮官，他有足夠的權力對他的任務進行更改。」莫非中校向郭波強調了一個事實，安德烈指揮官並不只是一個師長，他還是「勝利」號上陸戰隊最高指揮官。

從某種程度上講，安德烈指揮官是沒有必要服從郭波的命令的。

所以，郭波的語氣一下就變了。「好吧，中校……但是事情傳出去的話，我的聲譽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的朋友，這件事情將會被完全的保密。而且，不要忘記了，這已經不是我們第一次使用毒氣了。」莫非中校的臉上出現了戲謔般的笑容，「當然，如果你擔心使用毒氣會影響你的聲譽，那麼，我會禁止指揮官們使用它的。不過，我的朋友，我是不是可以讓我的人停止開發新的神經毒氣了？」

「不！」軍火商在電話里大叫起來。「中校，神經毒氣的開發工作絕對不能停止。」

「為什麼不？你不是不願意使用毒氣嗎，我的朋友？」

「我不允許在內戰中使用毒氣，可沒說我不允許在對外戰爭中不使用毒氣。」軍火商的理由是很理直氣壯的。

莫非中校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的燦爛了。「又是你的雙重標準，嗯？我的朋友，難道你那個時代的人都是這樣？」

「沒錯，中校，全世界都流行雙重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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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放下電話，軍火商看著辦公桌上的台曆，滿懷心事的，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夏天又到了。」

「夏天？」白斯文剛好抱著一堆文件走進他的辦公室，他一邊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老闆，一邊將文件放到了辦公桌上。

「夏天又到了，哎……」無視白斯文的存在，郭波再一次嘆了一口氣。夏天，這原本應該是一個令人興奮的季節，應該是屬於色狼們的季節，但是，現在是1930年，沒有比基尼，沒有超短裙，沒有弔帶裝，沒有……總之，這樣一個夏天，是多麼的無趣！

但白斯文依然不明白自己的老闆在想什麼。「長官，難道你非常怕熱？」重慶夏天的熱是全國都有名的，「單純」的少校（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比基尼，什麼是超短裙，什麼是弔帶裝——當然全世界也沒有誰知道這些東西）很自然的就聯想到那上面去了。

「怕熱？當然不，少校，我不怕熱。」郭波終於注意到了白斯文。

「那麼，長官你……」

「白斯文少校。」郭波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的開導一下這位少校先生了，「我現在很嚴肅的告訴你，夏季是一個非常很重要的季節，它是屬於……」軍火商正要把「色狼的季節」五個字說出來，門開了，達綺芬妮指揮官走了進來。於是郭波只好把那幾個字吞了回去。

但是白斯文少校並沒有看見達綺芬妮指揮官，所以他追問到：「夏天是屬於什麼，長官？」

「夏天是屬於，呃——空調生產商的季節……對，夏天是屬於空調生產商的季節。」

「空調生產商？那是什麼？」白斯文少校從未聽說過空調，所以他依然顯得非常的迷惑。

「空調生產商就是生產空調的商人。」在郭波回答他之前，達綺芬妮指揮官就代替他回答了問題，但這個回答並不那麼令人滿意。

「那麼什麼是空調……啊，長官！」白斯文終於注意到了自己真正的老闆的到來，他連忙站起來敬禮。

「白斯文少校，你可以離開了。」達綺芬妮指揮官向白斯文還了禮，然後再向軍火商敬禮，最後，當白斯文離開以後，她才問軍火商：「長官，難道你現在又想投資生產空調了嗎？」她的語氣里充滿了調侃的味道，並且給了郭波一個「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的眼神——她太了解這個軍火商會想什麼東西了。

郭波的頭立刻開始痛起來。他開始擔心達綺芬妮會不會找他的麻煩——在他接觸過的女性里，沒有一個是對色狼有好臉色的，他估計指揮官也不會例外。但是，稍微不同的是，指揮官比他以前接觸過的任何一個女性都要可怕得多，如果她……郭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一直往下沉。

不過，在表面上，他依然保持著鎮定。「確實，我有這樣的想法。指揮官，我認為在重慶賣空調是一件很賺錢的事情。」

「那麼，需要我安排嗎？長官。」指揮官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她真的要去安排一樣。

「暫時不用，指揮官。」郭波連忙搖頭，「指揮官，你有什麼事情嗎？」他決得還是儘快的讓達綺芬妮指揮官離開自己的辦公室為好——她在這裡待的時間越久，郭波就對自己的脖子越擔心。

「一個消息……」達綺芬妮指揮官似乎總能猜到軍火商在想什麼，所以她說得很慢，「我們雇傭的第一批美國工程師已經到了。其中有一位先生想見你。」

「見我？誰？」

「約翰·諾斯羅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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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諾斯羅普，很多人並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們大都聽說過諾斯羅普飛機公司，當然，如果有人連諾斯羅普飛機公司都不知道，那也沒關係，他們總聽說過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B2，全世界最先進的——至少在21世紀初它是最先進的——隱形戰略轟炸機，一種單價高達21億美元的超級飛翼。當這種昂貴的大飛翼的首架原型機在1989年7月17日從愛德華茲空軍基地騰空而起的時候，實際上，它不過是約翰·諾斯羅普一場長達75年的大夢的終結。

可以說，沒有約翰·諾斯羅普，就沒有B2隱形戰略轟炸機。正因為如此，軍火商才將他挖了過來，通過一點小把戲——A克隆人收購了諾斯羅普先生經營不善的公司，而B克隆人告訴他，在中國，有一個人願意出資幫助他完成他的夢想。

於是，約翰·諾斯羅普先生就來到了中國，來到了重慶，來實現他的飛翼之夢。

當然，軍火商並不指望他能設計出B2轟炸機——實際上就是設計出來也無法製造——但是他知道，在二戰中，諾斯羅普設計過XB35轟炸機，郭波相信，只要有足夠的資金和技術支持，諾斯羅普先生能夠提前完成類似的設計，並讓它服役。

當然，郭波更希望諾斯羅普先生能設計出類似於納粹的Go229那樣的飛翼戰鬥機——這純粹是為了完成郭波自己的夢想。當他還別人稱呼為「孩子」的時候，他曾經夢想著，在二戰時代的藍天中，看到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戰鬥機，快速的穿梭著，互相交換著炮火……這是他的夢想，但是現在，他終於有了機會去實現它。

ME109，去死；FW190，去死；「噴火」，去死；「颶風」，去死；「野馬」，去死；「雷電」，去死……所有常規氣動外形設計的戰鬥機，都給我統統下地獄去吧！

離開自己的辦公室的時候，軍火商已經陷入了一種近乎瘋狂的精神境界之中，完全不能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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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都在做著在很多地方有著共同點的夢的男人聚到一起，交談的氣氛自然是非常的融洽的。讓約翰·諾斯羅普先生非常驚訝的是，軍火商對於他所研究的項目非常的熟悉，雖然存在著一些錯誤，但可以看出他對飛翼有過很長時間的研究。如果他不是對飛翼有興趣的人，顯然是不會去研究這些東西的。

直到現在，諾斯羅普先生終於相信軍火商是誠心誠意的贊助他研究飛翼了。但依然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解決。

「郭將軍，我需要的設計室在什麼地方？還有，我的助手，研究所需要的材料……」看他的表情，約翰·諾斯羅普先生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開始自己的研究工作了。

「稍微有些抱歉，諾斯羅普先生。目前我們沒有航空鋁材，只有帆布和木頭，以及膠合板，但我們已經開始在美國採購航空鋁材了。」當然，採購，這一次我們用子彈作為通用貨幣。「另外，我們還有一些發動機，包括普拉特·惠特尼R1340型。」

「OK，沒問題，郭將軍，有材料就行。那麼我的助手……」

「我們找了幾個年輕人。」郭波如此對諾斯羅普先生說到，他沒說的是，這幾個人都是克隆人。「另外我們還邀請了威廉·希爾斯先生和沃爾特·瑟尼先生，他們將在不久之後抵達重慶。」

「這真是太好了。」聽到自己以前的同事即將到來，諾斯羅普興奮起來——不管怎麼說，至少他不會很寂寞了。

「至於你的研究場所，諾斯羅普先生，我們將它安置在『科諾』航空運輸公司的機場旁邊，你可以使用那個機場進行你的試飛。當然，這是臨時的，我們會在成都建立一家飛機製造公司，當它完工以後，你就可以搬過去了。」

「那它什麼時候完工？」

「很遺憾，它現在還沒動工，那要等我們打下成都以後才開始。」郭波是老實人，自然說了老實話。

約翰·諾斯羅普這才想起，中國是在戰亂中的國家，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問：「那麼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打下成都？」

「很快，諾斯羅普先生。」在回答他的時候，郭波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成都方向，他似乎聽見了那邊傳來的炮聲，「我想，一周之內，就可以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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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江縣，莫非中校的指揮部。

「中校，情報。」一個年輕的少校軍官快步走了進來，將一份來自無線電破譯中心的報告交到莫非中校的手中。

「劉文輝和田頌堯下令全軍收縮？」莫非看著那份報告，上面寫著，劉文輝和田頌堯已經向他們的所有部隊下達了命令，向著成都方向收縮。「看來，他們終於想到要集中兵力了。」莫非笑了笑，問那個少校：「少校，有沒有鄧錫侯和冷寅東的消息？」

「中校，暫時沒有。」

「保持監聽，並且隨時向我報告。」

「是，中校。」就像來的時候一樣，少校快步離開了。

「通訊軍官。」莫非中校向旁邊的一個待命中的中校軍官招了招手，那個軍官立即站了過來。「中校，命令？」

「通知所有部隊，全速向成都前進，戰爭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