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無邪之念
殘陽如血。
高達千丈的石碑直聳天霄，上面沒有字，只有一泊鮮血，幾個大手印。
它祭奠著長眠在此的數千萬大軍，祭奠著為這個大陸獻身的無盡忠魂。
感受著四處滿溢的死亡氣息，易寒體內的死氣也不斷涌動著，古法石板自動覺醒，飛出無極之戒，懸在了易寒的頭頂。
夜幕即將降臨，這些陰靈會在此地的幽空中遊盪著，然後進入地獄。
正常人大約是三天，而他們，或許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
忠魂的意志堪比金鐵，即使是接引使者，也不敢提前過來引渡。
隨著寒冷風出來，古法石板之上出現了一道道人影，幽空之中無數陰靈開始咆哮了起來。
死在戰場上的戰士，依舊認得自己的元帥，他們圍繞著易寒，隊伍依舊整齊。
「一種術，一類人，一個禁忌，一界鮮血。」
這是古法石板的封面之語，術是指魂語、傀儡、詛咒，人則是指陰司和守門人。
等到了宗師，便可以打開死亡之門，行走於陰陽兩界，逐漸看清生死的邊界，這是禁忌。
易寒早已可以進入地獄，肉身行走陰陽，而如今的他看到這數千萬忠魂的幽靈，漸漸領悟到了一界鮮血的真諦。
或許比當初的姜亂冥更加深刻吧。
當初大道爭鋒，天下紛爭不斷，大戰不停，無數百姓慘死，無數生命隕落。
人們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摯愛，對生與死更加執著，故而靈道孕育而生。
古法石板之中所言，一界鮮血，原來不是指被屠殺的靈道修者，而是指這個世界的厄難。
一界鮮血，代表的是每一個人，而不限於靈師。
就如同此刻的易寒，也看到了漫天的鮮血。
他長長一嘆，信手揮出，無盡的死氣在他的驅使下，漸漸衝撞著虛空，打開了一道詭異的黑門。
死亡之門打開了，那內里是幽深的世界，是數之不盡的陰氣和死亡氣息。
易寒嘆息道：「去吧，進入地獄，進入輪迴，早日投胎做人。」
「你們為世界而死，來世必然也享受世界的饋贈，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一道道規則，朝他體內匯聚而來，改變著他身體的每一處。
一片片龍鱗長出，全身骨骼劇變，易寒漸漸化作了六翼佛龍之軀。
但這些規則，卻也漸漸融化了他的吃幫，他的龍頭，他的長尾，他的鱗甲。
他漸漸變成了人形，漸漸回到了本來的模樣。
原來所謂的一界鮮血，蘊蓄的不是仇恨，是一種超脫，一種救贖。
他站起身來，看著無數的英靈漸漸起舞，緩緩走入了死亡之門。
易寒才終於感受到這種超脫，對著他們深深鞠躬而下，身上的氣勢逐漸變得強大，不斷朝上攀升，達到了一個又一個巔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易寒才終於站起身來，看向四周，幽空近在眼前，陰靈已然全部消失。
幾個接引使者站在死亡之門的前方，對著易寒畢恭畢敬，緩緩跪了下來。
易寒只是笑了笑，隨即擺手道：「去吧，我終究是會去地獄一趟的，但卻不是現在。」
接引使者緩緩消失，死亡之門漸漸關閉，易寒回頭，才看到了早已站了很久的萬凝脂。
萬凝脂憂心忡忡的模樣，臉色因為過度疲倦而蒼白，身上的傷勢依舊沒有痊癒。
易寒道：「我看你，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我主要是疑惑。」
萬凝脂走了過來，低聲道：「數十個支柱級惡魔，估計其中一定有十三階惡魔，如同覺醒的魔君這樣的存在，你怎麼擋得住？」
「修羅魔的力量並不是無限的，就算你用盡全力，也不過擋住一個而已，其他的怎麼辦？」
易寒笑道：「不是說三天之後給你答案嗎？」
萬凝脂張了張嘴，卻是低聲道：「我並沒有要你給出一個答案，我只是在想為何你要做出這樣的承諾，這本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說到這裡，她呢喃道：「易寒，我為武道無上，也領悟到了夏侯天鍾之內的武道真意，我對許多事情也有冥冥中的感悟。」
「這一次，我們很可能要傾盡一切力量，才能勉強保護這片世界。」
「而下一次，我們便沒有任何力量，只能任人宰割了。」
易寒看向她，輕聲道：「這一次，我們可以擋住？」
萬凝脂道：「可以，但很難，各朝老祖先人全部出關，各派歷代掌教全部覺醒，數萬年積累的底蘊，完全付之一戰，方能有戰勝的機會。」
「可誰會那麼做呢，沒有了底蘊的支撐，國家和宗門都會變得脆弱，隨時又改朝換代的可能。」
「這也是，之前大戰那般殘酷，各朝老祖也依舊沒有出關的緣故。」
易寒沉聲道：「這一次已經不容許他們退後了，而我...或許要做一個更大的決定。」
萬凝脂身體一顫，臉色更加蒼白，道：「你知道嗎？w對你的預兆更糟糕，我感覺你要出事了，就在近期。」
「是嗎？」
易寒看向四周，呢喃道：「或許吧，不...不是或許，是的確如此，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要去闖一闖的。」
說完話，他身上漸漸溢出了金色的光輝，天地之間清氣磅礴，無盡的規則開始朝四周席捲。
這一刻，易寒的氣勢不斷攀升，整個世界都說能發出了聖氣。
武道先天山和南楚王朝的各大聖物，都閃出了璀璨的光輝。
磅礴的氣勢從易寒的體內席捲而出，整個大平原都顫抖了起來，一片片虛空裂開。
遙遠之處，孔禮突然站了起來，一步跨出，便快到了大平原。
看著沐浴著聖光的易寒，他臉上只有震驚，呢喃道：「不可思議！」
他感受到了南楚文道母刀覺醒的氣息，感受到了身上至聖先師牌匾的復甦。
整個世界，似乎都被聖光照亮。
思無邪。
又一尊思無邪誕生了。
易寒竟然可以做到思無邪這一步！
各大強者齊齊而來，他們都不敢相信易寒能這麼離譜，二十五歲的思無邪，這是比至聖先師還早啊。
就算他天賦再好，也不該如此吧。
畢竟眾人是知道的，易寒身上的力量，大多是來自於修羅魔，自身的力量其實不強。
但現在，他是天下唯二的思無邪。
孔禮不禁問道：「你立下了什麼無邪之念？」
思無邪最重要的一個標誌，是立下一個無邪之念，這個無邪可不是說說而已，是要真正意義上的道心至誠。
易寒看向四周眾人，輕聲道：「什麼無邪之念？或許是向死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