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不堪一擊
地理決定了一個國家的命運,也決定了一個民族的性格。
波斯人居於高原之上,性格堅韌到執拗。
對復興波斯有強烈的執念。
公元前的波斯帝國,雄跨亞非歐三大洲,三百年前的薩珊波斯,也曾強橫一時。
波斯人其實就是歷史上的雅利安人。
四大文明古國中的三個,都毀滅在他們手上。
但中亞這個板塊,歷來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殺人者,人恆殺之。
滅國者,人恆滅之。
薩曼人孜孜不倦的從波斯高原上下來,終於激怒了唐軍。
呼羅珊與河中,並不是他們的祖傳之地。
如果波斯人還是如以前那麼強盛,倒是可以參與爭奪。
但薩曼王朝滅亡之後,波斯人實則已經被踢出這個地緣爭奪的遊戲。
成了大食人的棋子而不自知。
楊師厚與劉知俊商議之後,決定反攻,徹底擊碎波斯高原。
一個統一的波斯高原,永遠是呼羅珊的噩夢。
而天竺大陸上,一直被大食法壓著打的佛國瞿折羅,也開始了反攻,從北東兩面夾擊高原。
波斯高原上頓時颳起一股腥風血雨。
大食法中不乏有兵略之人,但四分五裂的高原,力量終究太過分散了。
連一支五千人建制的軍隊都湊不出來。
兩萬天策右軍勢如破竹。
劉知俊殺伐果斷,絕不留守,青壯男女擄為奴隸,老弱皆斬之,遇城屠城,逢村燒村……
死亡在高原上瘋狂漫延。
薩曼人終於知道恐懼了。
大食法斥唐軍為魔鬼,但他們的號召,再也沒有人響應。
失去家園與土地的人向深山中逃竄。
高原之北千里無人煙,處處露白骨。
唐人武人的凶性被徹底爆發出來。
募兵制比兵農合一的府兵制更具有進攻性。
唐軍中的仁懦之輩早已留在中土,願意為國征戰的,大部分是亡命之徒。
而殺戮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本意。
黃巢殺人、藩鎮殺人、契丹南詔吐蕃等外族也殺人。
從動亂時代活下來的人,哪一個不是經歷過殘酷的爭殺?
五十年的大亂世、大殺戮,已經讓唐軍成了虎狼。
虎狼本來不想惹他們這個綿羊,在呼羅珊打盹,於是綿羊覺得自己有機會,跑來招惹虎狼……
與唐軍相比,瞿折羅的進展並不順利。
這麼多年被大食法壓著打,已經讓薩曼人形成了心理優勢。
瞿折羅人畏懼薩曼人。
瞿折羅一百年來,抵抗大食法的南下,防守有餘,進攻卻不足,初時登上高原,薩曼人正被唐軍吊打,但很快,薩曼人就找到了宣洩的對象。
依據地形,幾次合攻瞿折羅軍。
瞿折羅大潰。
北面的薩曼人開始瘋狂向南。
柿子挑軟的捏,大食法也改變策略,主動避開東北向方向的唐軍,圍攻東南的佛教徒。
欺軟怕硬也是人性。
高原上徹底混亂起來。
劉知俊取財資奴隸屯於撒剌哈夕,此城位於高原東北,東南望興都庫什山,西南望波斯高原。
此後,北面高原但有薩曼人集結,劉知俊便領麾下兒郎殺上高原,名曰「打獵」。
北面高原在此後的一百多年裡成為無人區。
薩曼人被驅逐到南面,不敢正視河中,開始嘗試進入天竺。
但這個過程註定是漫長的。
大食法世界,除了綠衣大食,其實都在衰落當中,各種教義名目繁多。
卡爾馬特與綠衣大食的崛起,正是黑衣大食衰落的象徵。
白益、薩曼其實都是借大食法的軀殼還波斯的魂。
巴格達的哈里發無力掌控形勢。
二十年後,崛起於裏海西南岸另一個波斯血緣的白益王朝,攻入巴格達,哈里發成為波斯人的傀儡。
楊師厚大張旗鼓的穿插兩萬大食軍的背後。
大食軍內部構成複雜,既有來自巴格達,也有來自白益家族,聽聞主將是楊師厚,根本沒有決戰的勇氣。
誰都不肯把精銳浪費在此,不約而同的選擇退軍。
但退兵並沒有這麼容易。
銀槍效節軍雖然是步卒,卻人人配有戰馬。
整個唐軍之中,待遇最好的就是銀槍效節軍、黑雲長軍都、親衛都三軍。
他們的戰力也是唐軍中的翹楚。
銀槍效節軍緊咬不放。
從木鹿追殺至馬什哈德,於裏海南岸大破大食聯軍,陣斬八千人,俘虜三千。
一舉攻陷裏海南岸重鎮馬什哈德。
同在裏海南岸巴格達舉國震驚。
哈里發穆克塔迪爾終於意識到唐軍的可怕。
兩百年前,高仙芝三萬唐軍便能與最強盛的十萬黑衣大食軍對抗。
而這三萬人中,真正的唐軍不足一萬。
大唐還是那個大唐,武勇並未消退。
但黑衣大食已經不是從前的黑衣大食了。
巴格達亂成一團。
有人建議遷都曾經白衣大食的都城大馬士革,黑衣大食的優勢兵力正在哪裡抵禦拜占庭。
有人建議與唐軍議和,簽訂城下之盟。
也有激進的狂信者鼓動巴格達的居民拿起武器,抵抗東方的惡魔……
種種亂象不一而足。
穆克塔迪爾慌了手腳,遲遲不能定計。
但楊師厚沒有,大唐將士沒有。
歷次大戰,李曄從來沒有束縛他們的手腳,給了他們盡情發揮的餘地。
只要服從大戰略即可。
對如今的大唐,最大的戰略是什麼?
一頭猛虎要在新的叢林中稱王稱霸,當然是徹底擊敗曾經的猛獸。
東方的猛虎是真的,但黑衣大食這頭猛虎卻是紙糊的,空有一個架子而已。
大部分情況下,唐軍大將只需要考慮軍事層面的事,其他東西都有李曄擔著。
楊師厚向西面派出大量斥候,攻與不攻尚在思量之中。
沒想到唐軍斥候一出現在城下,大食人頓作鳥獸散。
幾十名的斥候小隊,就能嚇退幾百人的軍隊。
黑衣大食整個國家的士氣都崩潰了。
如此局面下,楊師厚當機立斷,驅趕俘虜為前軍,進軍巴格達。
食物不足就殺馬,好在裏海南岸,從高原而下的河流蜿蜒縱橫,曾經哺育出一個又一個強權,現在也到了哺育大唐將士的時候。
鬱鬱蔥蔥的草原,也為戰馬提供了草料。
楊師厚令魏五郎驅趕馬群,掀起鋪天蓋地的煙塵。
戰馬奔騰之聲響如奔雷。
巴格達之東,煙塵滔天。
湧入的流民,肆意散播著唐軍的恐怖。
在他們的描繪中,唐軍無窮無盡,彷彿一個個都是三頭六臂力大無窮的惡魔。
人心進一步崩潰。
而當唐軍兵臨巴格達城下時,全城都亂了。
楊師厚承諾,只要攻下此城,就讓俘虜們飽餐一頓,奮勇殺敵者,還能得到女人。
巴格達有數不盡的權貴,騎在平民和奴隸頭上作威作福。
雙方的矛盾早已不可調和。
不然也不會在波斯灣腹心之地爆發大動亂,從而崛起一個卡爾馬特共、和國。
生存與對權貴的仇恨,遠遠大過對大食法的信仰。
重新拿起武器的俘虜們毫不猶豫將自己憤怒宣洩在巴格達。
只俘虜們的第一波攻擊,就讓巴格達搖搖欲墜。
本質上,黑衣大食還有大量奴隸制的殘餘,非洲奴隸與突厥奴隸充斥王朝的各個角落。
如果巴格達的上層精英們還處在銳意進取的階段,奴隸不失為一件利器。
但今時之精英,早已迷失在權力與富貴中。
失去進取之心。
大食法從思想上帶來的混亂與割裂,讓巴格達根本不可能像大唐一樣振作。
猛攻一天,權貴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逃!
唐軍的氣勢讓他們絕望。
煙塵之中,彷彿到處都是東方的惡魔。
哪怕在這個時候,黑衣大食朝堂上還是亂成一團。
穆克塔迪爾徹底絕望了。
於當夜領著信徒從西城逃往大馬士革。
第二天,當將領們看著空空如也的王座,眼中也布滿了絕望。
哈里發逃了,權貴們自然也要逃。
原本還有一些死戰之心的士卒與平民徹底泄氣了。
城中爆發大混亂,絕望的信徒們殺人放火。
地痞流氓們趁機搶劫。
城外的唐軍沒想到這場勝利來的如此容易。
咄咄逼人的大食法原來這麼不堪一擊!
他們的表現甚至還不如一直頑抗的薩曼人。
火光之中,城門被打開。
俘虜們一聲狂呼,湧入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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