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龜蛇鎮水
「咋了,不願意?」
六叔一巴掌拍在我頭上。
「不願意也晚了,要不是你沾上了那血煞的因果,現在早完事了!」
「有目標的血煞我也擋不住。現在只有刺激老槐樹,才能讓你有一線生機,要不然,你就只能等著那血煞取你的小命。」
得,現在也只能趕鴨子上架。
兩害相權取其輕,我自己魯莽熱下來的禍事,我必須擔著,這就是因果!
想到這裡,我便不再說話,將火摺子立在桌面上,鋪好黃紙,拿出隨身的紅筆硃砂,坐在桌前深吸了一口氣。
「六叔,我這就開始了,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可一定要把我叫醒!」
事到臨頭我還是免不了緊張,緊握著六叔的手說了很多廢話。
「我知道,你六叔不會就這麼看著你出事!」六叔手腕一翻,從袖子里拿出來三支香,「先給老槐樹一些香火,要是他識趣,定不會對你怎樣,要是他不識趣,我就把這火摺子全燒了!」
前面那句話是對我說的,後面那句話卻並不全是對我說。
也有對老槐樹的警告。
這火摺子本就是老槐樹殘留的根,算是老槐樹除我之外,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寄體。
慢慢點燃火摺子,對老槐樹的刺激便如同人的牙疼——不是大事,但無法忍受。
可要是和六叔說的一樣,一次性將火摺子燒完,這給老槐樹帶來的刺激不亞於人類腕骨剔髓,足以讓老槐樹痛不欲生。
六叔拿出打火機,點燃三根香之後依次插在我面前。
我拿出師父留給我的符篆書——這可不是紅色的那本,在達到師父允許我打開的要求之前,我絕不會違背師父的意思。
這本符篆書是師父一開始給我的那本。
翻開符篆書,找到六叔說的那一頁,找到「龜蛇鎮水」一符,將上面所有的圖案都牢記腦海之中。
龜蛇便是玄武,這「龜蛇鎮水」便是「玄武御水」的弱化版。
只不過我的氣本就不夠,就算借了老槐樹的氣,也只能畫一個「龜蛇鎮水」。
要不然,真想畫出一個「玄武御水」,看看這東西是不是真的如書上說的「江逆流,海倒覆」的威能。
「準備好了?」
六叔將火摺子塞子拔開,裡面頓時飄起一陣異香。
我手握硃砂筆,對著六叔點點頭。
六叔拿起火摺子,用它對著我吹了一口氣……
霎時間,我感覺到所有的東西都在遠離,像是進入了一個無限大的黑屋子。
我的意識也變得模糊,只能隱約感覺自己的手正在描繪「龜蛇鎮水」符。
緊接著,我突然感覺一陣劇痛,渾身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的纏繞住,半點也動彈不得!
而在我面前出現的,正是一棵在暴風雨之夜張牙舞爪的老槐樹!
壞了!
這下要死在老槐樹手裡了!
我的意識變得更加模糊,似乎感覺不到周圍的一切,連老槐樹也隱沒在黑暗之中,看不見它那猙獰的模樣。
「請神容易送神難,你這麼迫不及待,這個身體就歸我了!」
朦朧中,我像是被什麼東西擠了出去,睜開眼就看到我的身體正坐在桌旁,一張「龜蛇鎮水」已經勾勒完最後一筆。
旁邊的六叔手裡正手握著火摺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老槐樹把我擠了出去!他占著我的身體!
「六叔!六叔!點燃火摺子!」
我對著六叔歇斯底里的大叫。
可六叔根本察覺不到,反而是對著畫完「龜蛇鎮水」符的我豎起了大拇指。
那不是我!
那是佔了我身子的老槐樹啊!
恍惚之間,我看見「我」對我詭異笑了一下,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但忽然間,「我」就像是遭遇了什麼重創一樣,面露痛苦的用手捂著左上臂。
同時,一股青煙從「我」的左上臂飄出,房間里頓時充滿一股燒木炭的味道。
「小槐!小槐!」六叔看著「我」痛苦的模樣,一邊喊著我,一邊用力挽起了「我」的左袖子。
這時候我才看見,「我」的左臂幾乎已經被樹皮樣癬全部覆蓋,而左上臂我師父曾經畫過符篆的地方,已經被燒出了一片焦黑。
六叔見狀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即對著火摺子就猛吹一口氣。
火摺子越吹燒得越猛,六叔這一口氣吹下去,不過一巴掌長的火摺子立刻燒掉了四分之一。
同時,躺在地上的「我」也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旋即便躺在地上如死屍般毫無生氣。
一陣吸力從「我」身體發出,懸浮在空中的我不由自主地被吸了過去。
「小槐!小槐!」
六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睜開眼,六叔的臉印入眼眶。
「六叔……我……」
我想說話,可身體里卻好像沒有一絲力氣,一種止不住的虛浮在我的身體里縈繞。
「都怪六叔,一不小心讓老槐樹佔了你的身子!」六叔慌忙將火摺子扔到一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沒有力氣……」
我躺在地上,想要撐著地站起來,但雙臂卻根本沒有半點的力氣。
六叔手搭上我的脈搏,靜靜摸了一會,才鬆口氣:「還行,沒大事,只是你的氣血因為老槐樹受損了一些,等一下吃點好的就沒事了。」
「龜蛇鎮水符呢?」
老槐樹的事算是暫時過去了,可還有血煞的事情沒有解決。
「那個沒事,你都做完了。」
六叔將桌子上的符篆拿了起來,用手指輕輕一彈:「嘖嘖嘖,不得不說,用老槐樹的氣畫的符篆著實不錯,比你師父畫的都要好上幾分。」
既然符篆沒有問題,我也就鬆了口氣,躺在地上是一動也不想動。
距離晌午還有一段時間,外面敲鑼打鼓的全是祭祀龍王的音樂,可這些我全都沒放在心上。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緊緊只是閉上眼,就有無窮無盡的困意湧上我的心頭。
在我進入夢鄉的前一刻,我似乎聽到了一個詭異的笑聲,還有虛無縹緲的六個字——
「請神易,送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