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正面開戰
清晨的醫院裡，特別安靜。
住院部後面的小花園裡瀰漫著薄薄的白霧，有細微的冷風聲，有潔白的飛鳥拍著翅膀掠過蒼蔥的樹枝。天空下著些細雨，輕柔而透明，空氣清新得如同夢境一般。
葉朗清站在茂密的樹蔭下，面無表情地微仰著頭，靜靜聆聽著樹葉在細雨中沙沙作響。
他的左手臂上裹著雪白的繃帶，傷口隱隱作痛。
這時。
特助伯明翰從身後走了過來，恭聲報告說：「葉總，裴氏彩妝公司推出的化妝品套組買一送一活動市場反應很好，他們要繼續加碼推出，而且——還因為媒體的報導造成了熱烈的搶購。」
葉朗清身姿桀驁，沒有絲毫反應，只是靜靜地站著。
伯明翰肅了一肅，繼續分析道：「光明原料廠明明失火了，照理說裴氏的原料應該會受到嚴重的影響，真不想到，他們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繼續推出商品促銷。」
葉朗清沉吟片刻，冷峻地回過身來，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寒漠，他說：
「不用在意他們，我交代你的事情現在可以執行了。」
伯明翰先是一愣，隨即神情振奮，鄭重其事地一頷首，「是，我馬上去辦。」語畢，掉頭離去。
良久良久。
雨，在林中靜靜地飄。
葉朗清站在原地沒有動，輕妙的風雨聲飄蕩在他的耳側，他緩緩閉下眼睛，蒼白的唇角忽然抿得很緊很緊，勾勒出一抹天塌地陷的痛苦和孤冷。
——
上午十點多鐘。
裴氏彩妝公司。
阿雅火急火燎地推門進來。
辦公桌前的裴子諾抬起頭望著她。
「裴總，我們買一送一的活動原本早上銷售量還很旺，但是現在，短短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網路上的訂購已經徹底停了。」
裴子諾眼神一變，嘩然起身：「怎麼會這樣？」
「因為現在，在各大購物網站上，有人將我們桑雅系列產品以買一送二的優惠方式出售。」阿雅眨了眨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到底是誰在賣啊？他們的貨是從哪裡來的？我們買一送一利潤已經很薄了，買一送二根本就是在做賠本生意嗎？」
裴子諾表情一冷，再度一冷，然後默默地垂下眼睛，苦笑起來：「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怕賠錢！」
「裴總，你的意思是——？」阿雅緊蹙額頭，有些聽不明白。
裴子諾微提一口氣，聲線僵硬的抬頭吩咐她：「現在，你馬上去調查，背後到底是誰在賣裴氏的化妝品？貨源是誰？還有，查清楚之前所有跟我們訂貨的買主，如果有大量訂購的，馬上查清他們的背景。」
「是。」阿雅匆匆點頭，轉身離開。
一個小時后。
阿雅又神情焦急地跑過來報告。
「副總，不好了，我們查到許多訂購者指定的送貨地點都是在同一家倉庫，而且數量很龐大，有好幾萬組啊！」
「有這麼多？」裴子諾震驚地低聲喃喃。
「嗯。」阿雅急得臉色蒼白，「我們剛剛派人去查過那間倉庫，但是對方一直堅持不肯透露租用倉庫的人到底是誰，怎麼辦啊？」
相對於阿雅的焦急和難過，裴子諾的臉色反而平靜下來。
「會用這麼大手筆購買我們裴氏商品的人除了葉朗清，不會有其他人了！」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SK的人為什麼要偷偷買我們裴氏的產品，然後賤價出售，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阿雅百思不得其解。
「很簡單，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打壓我們，打亂裴氏產品在市場上的價格。」裴子諾雙手叉腰，表情凝重的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站定，望著外面霧蒙蒙的天空。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阿雅追問，「裴總，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總裁啊，他現在雖然人不在公司，但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應該讓總裁知道。」
裴子諾皺了皺眉，片刻后，躊躇滿志的搖搖頭道：「這件事先不要讓我哥知道，我會自己處理。」
阿雅面露難色，但是上級的命令也不敢違抗，也只得哦一聲，輕輕點頭答應。
——
晌午時分，小雨初歇，空氣是透心的清涼。
夏若青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地瞧著窗外的綠葉。
這時，她放在床畔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女孩扭過頭，抓起手機看了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陳小野，竟然是陳小野打來的電話。
果然，電話剛一接通，陳小野暴躁的吼聲就轟進了耳膜：「夏若青你什麼意思？」
若青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臂撐住自己，慢悠悠地坐起身來。
跟陳小野對話，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女孩抱著被子，幽幽地反問：「陳小野，你什麼意思啊？」聲音略微有些干啞。
「我才想問你是什麼意思呢？」陳小野的態度是一貫的趾高氣揚，清麗的話語里夾雜著一絲強勢的戾氣：「我們SK是請你來工作的，不是讓你來四處偷懶的，你要是不想干就趁早走人。」
夏若青覺得好笑，也覺得不可理喻：「你知道的，我住院了呀，再說了，現在是中午下班時間，你打電話過來到底什麼事啊？」
「那好，我問你？」陳小野咬了咬牙，冷聲道：「香草系列廣告企劃案明明是二哥交給你去做的，你為什麼要丟給我？」
若青眨眨眼睛，不明白對方的不滿和怒氣從何而來，頓了頓，輕輕說道：「這是葉總的意思，我現在已經不在秘書室了，企劃案的事一向是你們秘書室在做，這有什麼不妥嗎？」
「我是副總，不是你的下屬。」陳小野氣結，怒目而視：「你居然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
「我哪敢啊？」若青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件事應該是葉總交代給你的吧，再說了，企劃案我都做得差不多了，就填補一些數據就好了，你要是不願意接手就去找葉總攤牌。」
陳小野冷笑一聲，充滿敵意的哼道：「你以為我傻嗎？你不就是想看到我跟葉總起衝突！」
若青啞了啞，無意識地翻了一個白眼，身體往後靠在床上：「你這人真的是，總把別人想得那麼壞！我的意思是你們兄妹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不要老扯到我。」
「我告訴你，你少拿葉總來壓我！雖然我跟他是兄妹關係，但是我們並不是親兄妹，我對他付出了十幾年的感情，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把他搶走。」陳小野一次性把話挑明。
若青愣了愣，繼續啞然失笑，嘀咕道：
「原來，你是來警告我，不要跟葉朗清走得太近。」
「我不止警告你，我是在命令你，」陳小野的語氣冰冷至極，一字一句：「葉朗清是我的，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得不到的。」
夏若青胸口悶滯，微微眨了眨眼，才勉力躺下身去，她輕輕地笑了，心裡卻沒有往常那麼堅定：「陳小野，就算你喜歡葉朗清，你應該去跟他說而不是跟我說，你找錯對象了。」
陳小野咬了咬牙，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要你不接近他，我就會把你當朋友，否則你就是我的敵人，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不知為何，若青忽然覺得眼眶潮潮的，有種想哭的感覺。
「你放心，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談私人感情的。」最終，她只能這樣大聲說。
陳小野見她終於屈服，暗暗覺得好笑，帶著絲挑釁的譏諷道：「你不要覺得你有多厲害，也不要傻傻地以為葉朗清會喜歡你，我告訴你，你只不過是他用得順手的一枚棋子而已，等到裴氏集團的事情搞定了，我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到時候你就知道自己的用處有多大了？」
夏若青瞪大眼睛，雖然聽得雲里霧裡，渾身卻漸漸發涼。
陳小野憤恨地掛斷了電話。
若青卻良久良久的愣在床上，發獃不止。
——
天空灰濛濛的，像一張無形的猙獰的大網，籠罩在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此時此刻。
SK集團的豪華辦公室里。
四周異常安靜，只有牆角的一盆常青藤葉子上的水滴晶瑩透亮，一滴一滴地滑落。
一身深灰色的休閑裝，逆光的輪廓俊美非凡。
葉朗清坐在沙發前，雙眸冷定而略帶斟酌，靜靜地觀望著桌上的棋盤。
他玩的是圍棋，棋局複雜，黑白分明。
他的手裡把玩著一枚潔白的玉石棋子。
少頃。
男子身子前傾，腦袋微微一偏，風輕雲淡的落下一子，立時，看似凌亂的白棋生機乍現，對布局內的黑棋形成了漂亮的包圍之勢。
這時。
伯明翰推門進來，報告說：「葉總，裴氏已經對我們買一送二的活動起疑心了，他們正在打聽幕後賣主是誰。」
葉朗清沒有抬頭，眼睛只專註地盯著棋局，非常平靜地說：「讓他們去查吧！」
伯明翰略微不解，沉默間，卻聽到冷厲的聲音再度輕輕響起，恍如來自雷霆的龍吟。
「只有正面迎戰，才能夠一較高下，我們等他們找上門來。」
——
下午兩點半。
裴氏彩妝公司。
裴子諾雙手交握，心神不寧地坐在辦公桌前。這時，阿雅又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臉色比以前更難看。
裴子諾一看到她的樣子就知道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不等他問，對方已經開口。
「裴總，凡是訂購我們桑雅系列產品的客戶已經越來越多人要求退訂，收到產品的客戶也越來越多人要求退貨、退錢，SK集團買一送二的活動對我們買一送一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已經有很多人去我們的產品專櫃鬧事了，現在我們桑雅系列產品的市場價已經徹底被打亂了。」
裴子諾挑著眉，呼吸窒了一窒，屏息凝神地問：「那公司現在損失多少？」
阿雅不說話，將手頭的資料和報表雙手遞給了他，頓了頓，才無比凝重地分析道：「這次特價活動我們總共賣出了五萬套化妝品，一套成本是一千塊左右，凈利潤五百塊，賣出五萬套扣除成本我們一共賺了兩千五百萬。」
「這是賣出，那存貨呢？」裴子諾心煩意亂，握著報表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阿雅無精打采地搖搖頭，心急地說下去：「我們目前還有五萬套的存貨放在倉庫里，五萬套成本一套是一千，等於是五千萬，再加上光明原料廠燒毀的三萬套原料，原料成本是三千萬，這樣總共是八千萬，扣除我們之前賺的兩千五百萬，目前我們所要承擔的虧損是五千五百萬。」
轟地一聲。
猶如五雷轟頂。
往後倒退兩步。
裴子諾先是一愣，隨即大腦一片空白，只是覺得胸口抽著疼，很疼很疼。
「現在怎麼辦啊？我們要不要也推出買一送二的活動啊！至少這樣可以減少存貨，也可以增加收入減輕負債。」
裴子諾獃獃地搖頭。
「SK集團既然是下了血本要打亂我們的市場行情，我們買一送二他們很可能推出買一送三，這樣一來，我們還是輸定了。」
阿雅氣憤地咬咬牙，「裴總，我們乾脆跟他們拼到底，至少這樣我們可以減輕損失，不然的話那五萬套存貨怎麼辦呀？」
裴子諾沉吟不語，雙手緊緊握成拳，慢慢低下頭去，用指骨分明的拳頭狠狠抵住辦公桌的桌面，一字一頓地道：「現在——還不是——硬碰硬的時候。」
「那，公司目前這狀況要不要告訴總裁啊？」阿雅很是焦急，「如果到這個月底，我們拿不出錢付給那些廠商，公司可能會面臨更大的危機。」
裴子諾沒有再說話，緊抿的唇角透出一絲孤獨的絕望，良久地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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