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彼之蜜糖【3】
都說女子之間,為了心愛之人,那番唇槍舌戰才是真的精彩,但是男子之間,也真的不差分毫,兩人只覺口乾舌燥,這是勛一手裡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兩杯茶,一杯給了梁渭,一杯給了容恪。
茶並沒有蓋蓋子,只用木質的深口杯子裝著,讓茶湯變得厚重不少,兩人還欲要說些什麼,但是都不約而同的看著自己手邊的這杯茶,梁渭端起茶,聞了聞沁香的茶味之餘,還帶著花朵的清香,容恪那邊已經開始喝了,只覺口中花香四溢,一頭蜂蜜的甜味湧入喉中,后味則是一點茶葉的苦澀。
兩個人喝過以後,不知為何,戾氣全消。
「梁帝,殿下,娘娘說,請二人好好地談話,有事說事,不然下一杯送進來的茶,她就要…」勛一看了一眼容恪,得到容恪的首肯后,才把後面的話說完「娘娘說,下一杯茶中,她就要吐口水了。」
梁渭看著手中的木杯,勾唇一笑,然後剛才心中的鬱氣盡消,想起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他又覺得自己能沉得住氣了。
而容恪一幅「我可拿她怎麼辦」的寵溺模樣。
兩個人互看一眼,雖然彼此都不看彼此順眼,最後也只得心平氣和起來。
而梁渭更是拋出了此來的目的。
「瘟疫的藥方,就在朕的身上,同時,藥方中所需要的一種草藥,在你們大聖並不多見,而在我們大梁,每年冬天過去,能收穫數十噸,這種藥材是這次瘟疫之危的關鍵,且越陳年的越好。若是太子殿下能答應朕的要求,我國便奉上兩千斤藥材,並且都是十年陳。」
「梁帝你的條件…」
「不用那麼快拒絕朕,你可好好想想,朕有的是時間,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和你的父君,就不知道又沒有這個閑工夫等了。」
「她的父母親族都在這裡,你把她帶去梁國那種荒蠻之地,讓她如何生活。」
「不過是從你的籠子里,把她帶到我的籠子里來,你又何必講的你這地方有多麼的美好。我沒有在這個時間揮師而來,算是朕對你們的仁慈。西方軍一亂,加上現在京城之中的瘟疫,你以為,你們還是以前那個大聖嗎?」
「就算不是,也等你從季家的軍隊中屍體上打過來再說,別忘了,那可是她的親叔叔駐守的地方。」
「所以,你現在是想讓我攻打過來嗎?」
「南邊也不行,南邊可有她的親弟弟。你可能不知道,她會為了她的親弟弟做出什麼事情來。」
「你且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對嗎?」
「對,梁帝真是愛說笑。」容恪就算是威脅別人的時候,也是這邊的風輕雲淡。如此這樣的他,讓梁渭更起了要把雪朧帶走的決心。
梁渭可以感覺到容恪對雪朧的愛意,但是他的愛,很理智,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能夠計算價值,計算這位季家嫡女,天之賢后帶給自己的利益。
梁渭抬頭,發現雪朧正微微皺眉,站在那裡,顯然把一切都聽見了,但是看她的表情,很是淡然,反而是看向他的時候,雪朧的目光中,帶著點點寒星,讓梁渭覺得很難受。她是在怪自己,把她好容易維繫起來的假象,給打破了嗎?
看著梁渭的目光,容恪也下意識的回頭去看,但什麼也沒有看見,只當梁渭是在想別的事情,並沒有想,那扇好似風吹過自然飄動的帘子後面,是不是躲著雪朧。
「陛下,娘娘她……」在追捕人群最中間的,是一位英俊的華服男子,他騎在一匹黑色的馬上,手邊放著一柄未出鞘的天子之劍。
「陛下說的對,那裡還有什麼皇后,只有犯婦張依素。」馬下一個宦官模樣的男子,氣勢很大的喊。
「陛下近前,豈由你一個閹人喧嘩。」於略是皇後座下,最勇猛的大將,身影微動,只是一個起落間,剛才梗著脖子,不可一世的小黃門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於略,你也反了嗎?」渝帝名為宋律今年不過二十有九,是英姿勃發,血氣正旺的年紀,加上年歲不大就居帝王之位,那外露的霸氣,震懾著每一個人。
不愧是帝王之馬,倒下的小黃門的血噴濺出老遠,離的最近的渝帝都眼眸一轉,而他胯下的駿馬什麼反應都沒有。
「陛下,您現在怎麼這樣神魔不分了呢,娘娘怎麼可能謀反呢,她當年那麼盡心儘力的輔佐與您,如果她有一點點不臣之心,這江山,這江山……」
「於略,我讓你退下,你現在是一品武侯,所以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眼見著老部下就要禍從口出,依素感覺出口阻止。
「哎……」於略大喊一聲,但還是十分聽話的立在一邊,不在做聲。
「別再逃了,跟朕回去,朕看在你是菩兒的生母,也曾輔佐過朕,留你皇后的尊容。」
「那我是活著享受這副尊容,還是死了以後呢?」
「你做下這樣的事情,還想活著。渝國剛剛安定,幸虧早早的發現你的惡行,不然又將是生靈塗炭,百姓受苦。」
「哦,你也知道,一旦謀逆將是生靈塗炭,我與你相識相知十餘載,你現在一朝做了帝王,連我當年,怎麼跟你說的,你都忘了。宋律,我一直希望,你能在這亂世中,能夠鐵血起來,現在,我至少,這個願望實現了。真不知道,我該悲還是喜。」依素單薄的身影立在風中,但是一雙英眉上挑著,眼神凌厲。
「朕沒有時間在聽你狡辯,快點跟朕回去。」
「憑我的武功,你帶來的這些人,我還不放在眼裡。」
「好,你不放在眼裡,那他們呢?」
「爹,娘……」一直雲淡風輕好像在遊玩的依素,在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幾個人以後,大聲的喊道。
「你一直說你沒有謀逆,那你為什麼讓人連夜送你的爹娘前往隆國呢。」
說起來。宋律一直不相信陪自己出生入死了那麼多年的髮妻,會謀逆自己,直到知道了她暗地裡,送走了自己的父母兄弟。
「呵,小人……」依素冷冷一笑,丟下手中的劍,伸手在懷中摸出了一個紙包。紙包不大,四四方方的,裡面包著一塊已經凝固成糖塊的麥芽糖。她把糖含在唇中,真甜啊。
「殺……」冰冷的不止依素一人,渝帝的聲音更是絕情刺骨。
「素兒,快走啊,不用管我們,來世咱們再做母女。狗皇帝,你瞎了眼,枉我女兒一心輔佐了你這麼一個昏君,你怎麼,就……」看不到誰對你好。
張母出生將門之後,性格也剛烈十足,梗著脖子,反抗著想要站起來。
刀光一閃,張母倒在了血泊中,一劍封喉,帝王劍最是鋒利,但是帝王之劍不會輕易而出,只是因為他身後有千軍萬馬,無需親自動手。
「素兒,別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父親和你母親,去黃泉路上等你。」依素的父親雖然是一介文臣,但是文人最有血性,狠狠地朝著渝帝撲去,剛剛砍殺張母的侍衛,再次出劍,卻被於略出劍擋住,「娘娘,快走啊。這裡有屬下擋著。」說罷,於略手中持劍,開始廝殺起來,一眾侍衛並不是於略的對手,哪怕是渝國最精銳的黑衛,都被於略攔住,不讓他們靠近皇后一步,眼見事態膠著,只聽龍吟一聲,宋律拔劍,與於略打在一起。
於略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宋律的武功,出神入化,三百招內依素絕對不可能打贏他。
兩個人也從來沒有正面的交鋒過,沒想到第一次敵對,就是要攸關性命這樣的事情。
依素並沒有走的意思,她並不想走,不忍於略被自己所累,她撿起長劍,側身撇開於略,就與宋律對打了起來。
一時間,天色驟變,北風呼嘯直至落下瓢潑似的大雨。曾經的夫婦,現在反目成仇。
「啊哈,啊哈……」因為運功,毒性發作的很快,依素大口的喘著粗氣,頓覺的自己體力不支,
刀劍就是這樣,如果你軟弱一分,那就意味著永遠的失敗,披身而來的,就是冰冷的劍。
宋律的劍就這樣刺穿了依素的身體。
毒血從依素的嘴裡,吐了出來,年輕的帝王,最後一次伸出手,撫摸他妻子的頭髮,但是掌心冰冷,面容更是冷峻。
「我真是瞎了眼了,我本以為,君王一諾,重於泰山,可是,你的諾言,真是比鴻毛還要輕,輕的,我都嘲笑你。呵,呵呵呵……」
「別笑了。」宋律的眼神中,那僅存的溫柔,在依素的冷笑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淡琥珀色的眸子里,全然都是冷清。「是你,要背叛我的。」
「我有沒有背叛你,你心裡清楚。」依素依然嘴角帶著笑容,劇痛從劍傷處傳來,依素弓著腰,聲音已經幾乎細不可聞。
「是啊,朕知道的清清楚楚。」宋律恨得咬牙切齒,英俊冷然的表情也慢慢的扭曲了起來。
一絲不解,從依素的心中油然而生,宋律對自己誤會至此,是不是,還有什麼隱情?
只是,轉念,就看了躺在血泊中,已經全身僵硬的母親,她又笑自己太過天真,還對這個殺母兇手抱有一絲的希望。
「照顧好菩兒,放過我的家人,所有的罪,都與他們沒有關係。」
依素的眼神中,第一次,流出眼淚來。她慢慢的說完最後一句話。
「娘娘……」
於略趴在懸崖邊上,看著不停下墜的依素,聲音響徹山谷。
大雨,把一切,都吞進水中。
五年後
渝國是個立國還不足百年的帝國。先帝無子,戰亂多年。好不容易平定,不過經過這些年,戰亂,已經國力積弱,急待中興。
年輕的帝王登基不過八年,他本是先帝親弟弟的嫡二子,登基自然順其自然。
加上這幾年他的勵精圖治,渝國已經初具鼎盛時期的規模。
加上渝國一開始就以軍武立國,居然讓其他兩個兩個虎狼一般存在的國家,討去一分便宜。
正是一年的年末,也是五年一次的外放的官員進京述職的時期。
官員們外放期滿,都一心希望可以留用京中。
這時,官員們會在殿前,參加一個由陛下親自出題,監考的會試。
然後根據考試成績的高低開來從新擬定是留用京中,還是繼續外放,如果成績墊底,或者文章混亂者,一律革職。
據說這個方法,還是皇后在時定的規矩。一些參加會試的士子笑稱這個殿試為「小科舉」,拔得頭籌的官員,結合在地方時的政績還有名聲風評,會被委以高官厚祿,所以第一名的官員,又叫「雙榜狀元。」
今年的雙榜狀元那可謂是名符其實。他是大前年的新科狀元,領得是湖州刺史一職。新科狀元一般都會被留用在翰林院之類的文職官位,可是這位狀元自請外放任職,這一去三年,正好任滿。
今年的殿試,以一篇《湖州策》,力壓其他同僚,再次拔得頭籌。
一時間,成為京中風頭無二的人物。
這位雙榜狀元年歲也不大,只有二十八歲,長得也很是俊美瀟洒。年輕有為,被一些大儒評價,會成為三國中,最年輕的內閣首輔大人。
馬上進入年關,會試述職這樣的大事也接近尾聲,京都的士族豪族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酒請宴會,就連陛下,也連開三場酒宴。今年的雙榜狀元,自然是宴會的焦點人物,每家每戶,都以能夠請到這位雙榜狀元為榮。
整個渝國京都,奢靡荼麗一片,遠遠看著,好不漂亮。
隨官驛,建在城外的山上,皇家別院就建在山腳之下。只隔了一個山頭。
這裡建來安置那些在京中沒有官邸的,外放官員的家眷的。
新朝初定,豪門貴族還沒有形成規模,新貴族很有可能就在這些寒門子弟里出現,所以這隨官驛修建的,一點都不比山下的皇家別院差。因為是文人家眷暫居的地方,個個院子又比皇家別院顯得精巧雅緻。
每個院子的造型都不一樣,而且還有各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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