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賴
龍舟不日就來到了直隸,再過二天就能到達京城。
胡亂吃罷晚飯,李雁兒便借故走到專門給后妃居住的后艙,還記得過來的時候她住的是康熙的龍艙,回去,就淪落到住客艙去了。實在是一言難盡。
故而她看到巴雅爾住的雍容,房內錦幃綉被,珠簾軟帳,心裡不爽,見無人,掄起一個棒子就把屋內亂搞了一番。走到梳妝台前,打開她的首飾盒,又弄碎了一些。心裡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有些小肚雞腸,以往在後宮時也不見得自己如此,有些暗惱,又不覺後悔。屋裡仍縈著巴雅爾特有的香氣,想起她的冷艷芳香,更下了決心要拆散他們。
她等了一會兒,始終不見人來。待要出去之後,就見巴雅爾沉默地走進來,看到她明顯愣了愣,有些害怕地喊了聲,「姑姑。」
李雁兒見她怕自己,更是無所顧忌,道,「去哪裡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皇上——」巴雅爾欲言又止。
「行啦,你好好伺候皇上,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你現在可是皇上的紅人呢。你現在回來幹什麼,皇上那邊離得了你嗎?」
「是,我過來換一身衣服就過去了。」
「好。你換吧。」李雁兒大方地坐下來。
巴雅爾低下頭,也不敢說請李雁兒出去,只得走到屏風後面,她衣服一脫,更是顯得芳香濃郁,染得整個屋子都是。
李雁兒心道,這樣強烈的香氣,哪個男人都受得了?康熙也是個男人啊。
等巴雅爾換好衣服出來,李雁兒已經舉著短槍對著她,笑道,「平妃娘娘,喝點茶吧。」
巴雅爾顫抖道,「姑姑,你想幹什麼。」
「我?我能幹什麼呀,我對你,心心相惜,只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就好。喝吧。」
巴雅爾沒奈何,接過她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過了半晌,淡紫色旗服的女子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此時正是午後,龍舟緩慢地行使著,江風吹著旗子獵獵作響。李雁兒把人裝在大箱子里,叫來年羹堯,趁著侍衛們在換崗,把人運到了噶布喇的屋子裡。
回去的時候,年羹堯很是興奮,以往他做事總是毫無章法,故而十次有八次被抓,今日此事卻做的有條不紊,毫無破綻。
李雁兒吩咐年羹堯守在侍衛艙口,以外有變,然後自己打算去看看納蘭容若。她心裡對他有愧疚,是她搞得他受傷又丟了首領,一直拖著不敢看他,如今閑下來,也顧不得什麼了。
容若正在看書,看到她來,吩咐太監宮女去門口守著。康熙很是關照他,派了人專門伺候。微笑地起身,「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來看我呢。」
李雁兒見他不過幾日,就顯得有些清瘦起來,心疼地罵道,「他媽的,那些人伺候的不好嗎?你怎麼瘦了呢?」
容若輕笑道,「不礙事,我也沒什麼胃口。」
李雁兒嘆了一口氣道,「容若,這個是非之地,你離開了也好。你不是一直想離開皇宮嗎?皇上如今撤了你的職,你正好休息一下,我想,皇上也是這樣想的。如今你阿瑪和索額圖斗得正凶,你雖然沒參與進去,但是難免受波及,皇上這是保護你呢。」
容若道,「你倒勸起我來了。皇上的用心我何嘗不知。阿瑪的事情,我也說過他了,他這個人好大喜功,喜歡聽別人說好話,別人一說,就答應下來。我性子跟他有些像,都太軟,這方面的確不如隆科多。」
「我——」李雁兒欲言又止,「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差不多吧。你行事不夠果決,政治鬥爭里,這樣總是會吃虧。再加上,你對權力也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就趁這個機會退出來吧。」
容若聽她的分析,有些錯愕,笑道,「你真了解我。對了,上次我聽說,你給皇上唱了一首曲子,是我的詞嗎?」
李雁兒認真道,「啊,是啊。你的詞寫得那麼好。我也是聽皇上說的,我可看不懂。有機會,你教我,我一定認真學。」
容若露出溫柔的神情,「好。皇上以前也說你學什麼都極快。」
「他真的那麼說嗎?」李雁兒心喜道,又立馬沮喪道,「可惜最近他都不太理我。我這個掌事姑姑,如今做的連個宮女都不如。」
「我都知道了。」容若咳嗽了幾聲,「皇上也許是……」他知道李雁兒來這裡的目的,一半是來看自己,一半也許是希望他去幫她說話。
李雁兒彷彿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可別以為,我是有目的而來的。容若,打從你救我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生命的第一要報答的人,我不僅會保全你,也會保全你納蘭全族。那個索額圖,我遲早有一天會把他打下來。」
容若見她說的大言不慚,毫無羞愧之色,也有些錯愕,心想,這個人還真是說風就是雨的。但也是一笑了之,並不放在心上。
待要答話,只聽得太監進來稟道,說是噶布喇等人被皇上召往了前廳,看來是出大事了。
李雁兒臉色一變,吩咐容若別起身,自己急匆匆地趕去。
廳內明燈火燭,噶布喇等人跪在廳中,李雁兒沒有被召見,不得入內,只得站在門口。
聽到裡面傳來對噶布喇等人嚴厲的訓斥聲音,她許久未聽見康熙的聲音,如今聽到一陣熱淚湧上來,差點落下來,雖然嚴肅嚴厲,但倍感親切。
康熙道,「噶布喇,你是二等侍衛,卻縱容下屬,陷害圖裡琛,窩藏妃子,降為三等侍衛,滾到下等船上去,朕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了。」
噶布喇身邊的侍衛見康熙發怒,一聲也不吭,千恩萬謝地退下來了。
李雁兒追上出來的侍衛等人,問道,「哪個妃子被藏起來了?」
侍衛道,「就是之前兩江總督送的漢人女子。」
「那巴雅爾呢?」她急急道。
「稟姑姑,沒聽說她。」
李雁兒聽完啊的一聲,愣在當地,自己竟然被耍了。她還沒回過神,只見巴雅爾微笑地從裡面出來,淡笑道,「姑姑萬福。皇上說,你也不適合在這裡伺候,就不要這艘龍舟上,你也到後面的船上去吧。」
走了幾步,又轉過來溫柔道,「皇上不想見你。你也就別丟人現臉了。另外,你這點小把戲,實在是太兒科了。難道你不知道我蒙古科爾沁人,是天生不怕蒙汗藥的體質嗎?」說著,一擺一擺地打算離開。
巴雅爾剛踏出幾步,李雁兒一屁股坐在地上,拉住她的手,大哭道,「娘娘,娘娘,你為什麼打我呀。皇上,啊皇上,皇上,啊,別打我,別打我。」
「我不信,皇上會送我去下等艙,哎呀,娘娘,你怎麼又打我,疼啊。」她哭的真真的,一聲比一聲大,巴雅爾那裡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本來覺得已經穩操勝券了,見她如此,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忙喝道,「放開我,你放開我。」
李雁兒哪裡肯放手,繼續大哭道,「娘娘,你為什麼這樣說我。我跟你無冤無仇啊。你居然還想殺人滅口,你為什麼要陷害蘇美人啊。你已經得了皇上的寵愛了啊。哎喲,哎喲,你還打人。哎喲。好疼啊。哎喲——」
巴雅爾走又走不掉,氣得臉都紅了。
李雁兒這樣一鬧,惹得宮女太監紛紛聚攏過來評頭論足,而哭聲還沒有停止……
不一會兒,只見高士奇匆匆而來,叫道,「姑姑,你進去吧,皇上叫你呢。」
李雁兒得意地偷偷瞥了巴雅爾一眼,一邊道,「哎喲,哎喲,好疼啊。」邊站起來,對著高士奇道,「好疼,高士奇,你知道,這女人好厲害,一腳踹了過來。我已經受重傷了。」說著邊回頭對巴雅爾做了個鬼臉。
回到久違的大艙,那親切感別提了。幾天不在,她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重大事情,如今她是一刻都不想離開康熙。不過,她也做好了被他訓斥的準備。
剛走進去,龍涎香正吐著雲紋樣的煙霧,一看到幾日不見的康熙,李雁兒便熱淚上涌,心情複雜,直直地想撲進他的懷抱里。看他儒雅且沉穩地立在那裡,在一起多年,他亦師亦友,亦情人亦主子,輸給麻謙那次是不得已的分離,知道很快就會相聚,這次卻是有心的冷落,若不是她靈機一動,他國事那麼繁忙,不知道何時能再見上一面。
康熙本想罵上幾句,但看她神情哀痛,真情流露,淚如雨下,也大為感慨。冷卻她是故意為之,但是他也並不好受。他自問以前尚且鎮得住她,可是如今他沒有把握了。
要封她為後第一是的確是希望她能幫自己治理後宮,第二是想控制她。沒想到,她插科打諢地拒絕了。
「你起來吧。」康熙靜靜道,「過來,我看看。」
李雁兒邊擦眼淚邊走上前。
「有那麼委屈嗎?我不過幾日不理你,你就不吃飯嗎?怎麼瘦了呢?」
李雁兒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哭道,「皇上一日不理我,別說吃飯,我都不想活了。雁兒一刻都離不了皇上。」
「貧嘴,我看你可得意啊,先是教訓圖裡琛,再發銀票哄著他,把我的侍衛都收的服服帖帖的。」說起銀票,這也是他頭疼的地方。她到底哪來那麼的錢。上次不是都被他收的差不多了嗎,看來她後來又收了不少。
李雁兒辯解道,「那是他們欺人太甚,欺負我家小年。皇上,您不知道,小年過得是什麼日子啊。合著伙天天打他,罵他,還侮辱他。不過,您也是為他們報仇了,噶布喇都被您換下去了。」她越說越小聲。
「這孩子的確不錯,你很有眼光。」康熙微笑道,「我已經吩咐飛揚古,讓他入漢軍鑲黃旗,從今以後,他也不算無旗了。」
鑲黃旗是由皇帝所親統,兵為皇帝親兵,這也算是莫大的恩寵了,李雁兒心裡是既是高興又是難過,為年羹堯被抬旗高興,難過則是年羹堯聽說后,就只會感謝康熙,不知道會不會記得自己。「奴才替小年,謝謝皇上了。」
康熙道,「你的心思,我太明白了。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讓他入旗,你就懷疑我在跟你搶人是不是?」
「皇上聖明,雁兒就一個年羹堯,皇上卻有那麼多人效忠啊,您不能把小年也搶走嘛。」
「好,我不和你搶。我就看看,你的年羹堯能厲害到哪裡去。這個恩典,你來給吧。怎麼樣?」
李雁兒感動地不知道怎麼才好。容若是以性命救自己,但是康熙卻總是在細微處著手。他對她那麼好,她要忍不住想要報答他,她張開手臂,忍不住地撲進他的懷抱里。撲著撲著,就揚起頭,想要吻上他。
但是吻還沒來得及落下,只見巴雅爾楚楚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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