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殺殺殺」太史慈的心已經麻木,只是一味機械地揮舞著手中的雙戟,渾身上下包括跨下的戰馬皆被鮮血染紅,身上不知有幾處傷口,肩膀、後背還明顯地插著二支削去箭尾的斷箭,腹部、大腿上的二道長口子依然在滲血,這是突圍時鄱璋、徐盛給他留下去的,盔甲也已七零八落,樣子狼狽不堪,不過總算逃出火海,殺出重圍,暫時擺脫敵人的追擊。
「將軍,現在怎麼辦?」身旁一員部將低聲問道,不是他不想說大聲點,實在是沒有力量,就算有也得留著應付接下來的情況。
太史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這一路突圍、敗撤早已不知身處何地。望著身後已疲憊不堪幾乎無不挂彩的將士們,想到離開江南鬥志昂揚的樣子,當初自己率十萬人馬出來何等氣勢,可現在呢,剩下不過區區幾千傷員,前軍、后軍到現在音迅全無,怕也是凶多吉少。
「嚮導官,現在是什麼位置?」太史慈問道。
隊伍剛停下,嚮導官就查明所處位置,聞言立即答道:「回將軍,我軍現在在鄧縣西面十餘里,往北二十里就是宛城,往東北就是挾于山。」
「此地不易久留,追兵隨時可能上來,將士們再堅持一下,我們取道挾于山……」太史慈思前想後決定暫時躲藏一下,不過話還沒有說完,北面樹林的飛鳥彷彿受到什麼驚嚇,突然四散而飛。
「不好,林中有敵人。」一名眼尖的士兵驚呼起來。
所有的人包括太史慈在內皆露出驚駭的神色,第一時間握緊手裡的兵器。但見樹林中慢慢的出來二騎,晃著身體非常悠閑地朝太史慈靠近,這二人正是南陽太守孫羌與其弟孫靜,他們奉命在此埋伏已多時了。
孫靜上前幾步,朝太史慈豎起大母指道:「太史將軍果然神勇,只是不知以將軍現在的狀況還能離開這裡嗎?」說完將大刀朝空中一指,他背後的樹林中頓時冒出密密麻麻的孫軍,「將軍是個聰明人,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就算將軍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替麾下的將士們想想呀?」
眼看敵軍越來越近,太史慈朝身邊的部將使了個眼色,猛一咬牙,左手使勁一揮,一支鐵戟如離弦之箭直取孫靜心窩,同時雙腿一夾緊,大吼一聲,戰馬放開四蹄朝孫靜猛衝過去。「三弟,小心。」孫羌在後看得分明,一邊示警,同時策馬衝上前欲擋住太史慈。
在太史慈衝出的一刻,旁邊的幾員部將朝驚慌未定的兵卒喊道:「弟兄們,寧死不降,跟他們拼了。」說完跟著太史慈衝殺上去,背後的兵馬只是稍稍一愣,跟著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
太史慈心裡清楚,此戰自己是一敗塗地,可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想錯過。趁著對方將領以為勝券在握,放鬆警惕的一刻,突然發起攻擊,只要敵將一倒下,那自己就還有突圍的機會,這一擊也是卯足了全力。
孫靜對於太史慈能突圍之至,心裡也有三分佩服,不過瞧見他渾身是傷的樣子,警惕之心小了許多,而且他看到自己大軍出現時,對方將士的騷動,說明他們心中害怕極了。當他聽到大哥提醒時,也聽到破風之聲傳來,匆忙接招,他忘記受了傷的老虎更加厲害,太史慈在此危急刻,雖是受了重傷,可全力一擊依然非同小可。「鐺」孫靜勉強挑開飛的鐵戟,可從鐵戟傳來的力量令他雙臂麻木無力,更要命的是太史慈已衝到他面前,快捷無比的一戟橫胸劈至,想要躲閃已然不及,慌亂之下只得使出渾身解數用大刀在胸前一擋。「鐺」火星四射,得刀柄的緩衝令孫靜免去破胸之災,可渾厚的力量頓時將他掃下戰馬,戟鉤余鋒在他胸口的盔甲上留下一條長口道,而孫靜身體摔下戰馬時,一隻腳被馬鐙扣住,戰馬受此重力波及,飛奔而去將孫靜拖在後面,也因此躲過太史慈的追擊,孫羌又趕到擋住了太史慈。
孫羌心中大急,清楚知道孫靜在此重擊之下不死也受重傷,不過心急之餘也暗恨他不聽勸戒,以他的實力就算不及太史慈可也不至於如此不堪,輕敵冒失是他最大的失誤。
孫羌原來就不及太史慈,加上心中擔心孫靜不能集中全力應敵,沒過十個回合就露出不敵之態,所幸此時孫軍已衝上前來,孫羌撇下太史慈,救起孫靜退回自己的陣營之中。
太史慈幾個回合將敵營二員大將打得一傷一逃,極大的鼓舞了己軍的鬥志,同時也大挫孫軍的士氣,當太史慈衝殺過去時,只有極少數人敢擋其鋒,給了太史慈更大的突圍機會。不過這些都是孫軍精銳,雖難以抵擋太史慈,可要擋住那些疲憊不堪又受了傷的士卒卻不是太難,況且孫軍人多勢眾。
當太史慈殺出重圍,再次暫時擺脫敵人追擊時,身後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一個個拖拉著兵器跌跌撞撞地跟在背後,還時不時有人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來。太史慈自己因為突圍時用力過猛,造著幾處舊傷口綻裂,又添了數道傷口,失血過多使整個人暈呼呼的,要不是臉上已被鮮血染紅,他那臉色肯定白得嚇人,用力過度的雙手不停的顫抖,右手的鉤戟要不是用綁帶固定在手上,怕也沒力量拿住它。
「兄弟們,只要我們走進挾于山就可以躲過敵人的追擊,大家一定要堅持住!」太史慈有氣無力地說道,嗓門早已嘶啞。
「我們一切都聽大將軍的。」旁邊唯一一個持旗兵使出全力喊道,他的雙手死死地握著旗杆,將它豎得直直的,儘管旗幟已支零破壞,『太史』二字也只剩下『史』字。
挾于山就在眼前,可太史慈的心卻涼了,背後苦苦跟著的士卒再也堅持不住頓時倒下百餘人,剩下的人也一個個呆若木雞,二眼獃獃地望著前面。但見前方山腳下一面『呂』字大旗高高飄揚,大旗下面立著一員銀白色盔甲的戰將,騎著黃驃馬,二側站著眾多孫軍,少說也有幾千人。
銀白盔甲的戰將策馬上前幾步,朝太史慈拱手說道:「呂蒙久聞太史將軍大名,今日得見實在令人敬佩萬分。」說著朝自己身後望了一眼,又向太史慈笑了笑:「我家周都督早就料到將軍會從此處經過,特令末將在此恭候將軍大駕。」
太史慈早就聽聞過呂蒙之名,是孫軍青壯派的佼佼者,其武藝絕不在自己之下,可現在自己連武器都握不住,剩下的士卒更不用說,看來自己只能命喪於此。可還是咬緊牙關,慢慢地舉起手中的鉤戟,回首朝將士們苦澀一笑,「大丈夫本當戰死沙場,只可惜太史慈有負主公重託,有負眾將士厚望,今雖身死心實不甘也。」
「大將軍,丁奉來也!」在此危急時刻,副將丁奉突然出現,身後還帶著許多兵馬。原來丁奉在鄧縣城下殺出重圍之後,本想援救中軍,不過為時已晚,於是四處打探情況,得知太史慈向挾于山敗撤,於是兼程趕來。
呂蒙一見對方援軍趕到,二話沒說,提刀沖向太史慈。呂蒙從小隨其姐夫鄧當征討賊寇,雖有些魯莽衝動,可深得孫氏父子的器重,令他帶領猛虎軍,在程普、黃蓋等老將的教導下,以及孫策、周瑜等人的影響之下,逐漸變成穩重成熟起來。他從太史慈的神色中已瞧出對方不可能歸降的,對於太史慈這樣的敵人死了才是最放心的事,況且他是敵軍的主心骨,他一死余者不足為懼,於是率先向太史慈發起攻擊。
一瞧對方氣勢洶洶的樣子,太史慈頓知對方用意,可現在自己根本無力與其硬拼,撤退自己疲憊的戰馬又跑不過對方,於是把心一橫,憑著頑強的毅力提起僅存的力量,不退反進。見呂蒙大刀斜劈而至,他不躲不閃揮戟直取對方心窩,完全是共歸於盡的打法。
見太史慈快捷兇猛地一擊,呂蒙心中一愣,萬想不到他如此重傷之下竟然還有這般速度,立即下意識地變招挑向鉤戟。太史慈那裡肯與他硬拼,收招與呂蒙錯身而過,反手一戟刺向他的後背。呂蒙背上彷彿長眼睛似的,隨意一刀劈向鉤戟。太史慈再次收招變招,如此來回五六回合,看似輕巧,實者比硬拼更為兇險。太史慈由於後力不繼,停滯片刻,呂蒙的大刀如泰山壓頂,當頭劈至。
幾個回合下來,呂蒙完全明白太史慈的用意,對方的援軍已越來越近,如果不及早將其斬殺,說不定還有可能讓他溜了。之前倒不是怕太史慈同歸於盡的打法,只覺得己方勝券在握,沒必要與一個將死之人硬拼。呂蒙本性有些衝動,雖然已收斂許多,可幾個回合奈何不了重傷之人,怒火衝冠,而且他也意識到太史慈不敢與自己硬碰,力量必然不足。
太史慈避無可避,上身向右傾斜,用嘴一扯右手上的綁帶,使出全力再次將鉤戟飛擲出去。「啊!」太史慈慘叫一聲,滾落馬下。這次呂蒙沒有撤招,直劈而下,將太史慈的整支左臂斬了下來。「叮」呂蒙身體一晃,心中冷汗直冒,胸口覺得一陣劇痛,太史慈的一戟正中護心鏡,使其深深地凹陷進去,呂蒙心知若不是太史慈力竭,恐怕這戟會穿胸而過。
「大將軍。」副將丁奉眼看太史慈被劈下戰馬,一動不動,怒吼一聲,策馬挺槍直取呂蒙,同時防止敵人再度傷及太史慈。丁奉憤怒全力出擊,而呂蒙剛才胸口受傷有所影響,二者激戰十餘回合,未分勝負,丁奉的部下趁機救起太史慈。
呂蒙受命在此擒拿太史慈的,眼見太史慈被人救走,心裡那能不急,再也顧不上傷痛,全力應戰,論實力講經驗,呂蒙皆勝丁奉幾分。又戰十餘回合,丁奉顯出不敵之色,而且他所率的數千人馬也漸漸不敵越來越多的孫軍。丁奉自鄧縣突圍之後,一路都在尋找太史慈,一直都沒有休息過,早已是疲憊之師,時間一長就陷入困境之中。
「殺啊!」又一支人馬從呂蒙左側殺出,正是組織后軍抵抗的那名牙將,帶領千餘人馬沖入敵陣,引起不小的波動,那牙將殺出血路沖至丁奉旁邊道:「丁將軍,敵人的援軍將到,我們快撤吧。」
丁奉猛一點頭道:「好,陳將軍先走,丁某斷後。」
「想走,留下人頭。」呂蒙此時也殺紅了眼,見丁奉想跑,持刀追殺而上。這時,馬蹄聲喊殺聲鋪天蓋地而來,周瑜率大軍趕到,鄱璋、徐盛、程咨、黃柄率眾左右夾擊。
此戰孫軍大獲全勝,可令周瑜等人美中不足的是,最後依然沒能找到太史慈、丁奉等人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