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門（二）
淺聊了一陣，明希和慕容堇珩自然而然的談到了政務上。齊雅琪帶著雲皎皎退到了後面。
齊雅琪急於找明瓊，輕描淡寫的打發了雲皎皎。
出於對原來的明珠的懷念，雲皎皎出嫁前的房間還按照原樣子被保持著。
打開房間門，一股濃重的百花熏香迎面撲來。雲皎皎拿帕子輕輕掩住鼻子。連文兒都不自覺的輕輕皺了皺眉頭。
「本妃出嫁之前，不是命人將熏香停掉了嗎？」
「王妃息怒，……她（自從雲皎皎替代了明珠之後，為了以假亂真，知情的人全部將對明珠的稱呼替換為「她」）之前一直用的是這種熏香！許是夫人為了懷念，才讓人續上的！」
文兒吸了一小口氣，呼了一大口氣——之前她也以為明珠小姐用的百花香是最好聞的熏香，但是自從聞了王妃制的香之後，她才知道，百花的香味雖然濃郁，但是過於冗雜，反而失了效果！
雲皎皎往院子里一站，背對著屋子，擺了擺手:「既然本妃回來了，就暫停一天！」——按照規矩，今日她不必在明府過夜，到傍晚時分，便要隨慕容堇珩回去堇王府。
雲皎皎略帶故意施加的威嚴，另文兒不敢反抗，同時也另她心驚膽戰，猜想她如今貴為王妃，有了身份和權力，會不會因為從前在夫人那裡吃了虧而和夫人起衝突？
文兒自然是不願意看見這樣的事情的。其一，王妃是她的主子，夫人也是她的主子，她不希望兩人對立，其二，王妃若是當著王爺的面，給自己的「母親」為難，必定遭王爺厭棄！
但是想到雲皎皎之前在堇王府得體的表現，她又稍稍放心。
雲皎皎忽然堅定立場，當然不是為了給齊雅琪找茬。她千方百計的嫁進王府，是為了自己的底線！之前代替明珠替嫁，完全是被動的，從現在開始，她要化被動為主動，掌握這一切！
「剛剛看見母親心不在焉，是出了什麼事嗎？」
等文兒退香回來，應該知道了一點風聲了。
果然，文兒略帶擔憂的說道:「奶娘去廚房拿盤點心的功夫，二少爺就不見了，現在夫人正差人在尋呢！」
其實雲皎皎大概猜到了齊雅琪變臉和明瓊有關。這個明瓊她只聽說過，卻沒見過。但是聽下人們說，她便能猜到，齊雅琪對這個孩子寵愛過度了！
「你去將我帶回來的荷花香給母親送去。說府里的人不會放明瓊出去，他說不定躲在哪裡故意讓人尋不到，等他失了興緻自然就出來了！教母親不用擔心，以免傷了身體！」
荷花香是王妃親手研製的，為數不多。王妃肯這樣大方的送給夫人，又對夫人說這些貼心的話，這是在向夫人示好啊！大少爺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文兒也很開心！領命去了雅院。
文兒剛走，就有府里的丫鬟來請。
原來今日天氣涼爽，明希帶慕容堇珩遊園的途中，看到了花園中有一處美景，是為流觴曲水。
曲水流觴，是古代民間的一種傳統習俗。即夏曆的三月上巳日人們舉行祓禊儀式之後，大家坐在河渠兩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意為除去災禍不吉。這種傳統歷史非常古老，已被大多數人忘卻。
慕容堇珩一時興起，讓雲皎皎去看看。
來的丫鬟特意提醒她帶上琴。
雲皎皎瞭然。慕容堇珩這哪裡是因為在這明府看到被遺忘的傳統而興奮，分明是想借流觴曲水試試她的深淺！
明珠向來以賢名而聞名於京都，她的琴棋書畫更是不遜於其賢名。而流觴曲水後來作為文人墨客取樂之景得以流傳，所以他讓她撫琴是合情合理的！
流觴曲水。雲皎皎眨了眨眼睛，在心裡輕輕念著這四個字。雖然每個字都念得很輕，但是她的心卻狠狠地收縮了一下！
雲皎皎看了眼門外，笑道:「等會兒吧，我的婢女還沒有回來，沒人替我抱琴。」
「奴婢可以替王妃抱琴！」那丫鬟立馬自告奮勇。
雲皎皎點點頭，沒有異議。
花園很安靜，各色的花開得整齊有序，雖然已經是炎炎夏日，卻生生開出了一種春意盎然的味道。
轉過一棵沒開花的海棠樹，花園陡轉開闊。與其說是開闊，不如說荒涼更為妥帖。
流觴曲水裡的活水緩慢的流動著，可以聽見輕細的水聲，旁邊鵝卵石圍邊的土地一半新一半舊，互相摻雜，好像被人新翻過。
雲皎皎已經聽丫鬟說過了，這流觴曲水因為是活水，所以水尚且還清亮，只是許久不曾有人到過這裡，周圍長滿了雜草！
她現在看到的一半舊一半新的泥土，想必就是小廝們拔草帶起的泥土。
水蜿蜒著向前，在一座新打掃過的亭子前轉彎。
亭子明顯被人整理過，只是那因為無人打理恣意生長的飄香藤已經盤旋著佔據了兩根柱子。雖然金黃色的花朵開了一樹，十分耀眼，但是被它濃密的花葉打散的不太明亮的陽光，落了一地陰霾，散發著落寞的氣味。
明希和慕容堇珩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
雲皎皎婷婷裊裊的漫步而來，美麗的臉龐被濃重的花香虛化了真實。
明希看著這個以自己女兒身份出嫁，實則相對於他是個陌生人的少婦，有一刻的失神。有什麼掙扎著掙脫了黑暗，破土而出！
直到雲皎皎在流觴曲水前停下，抬頭朝著他笑了笑，轉身用蔥白的手指隨手撥了一下丫鬟手中抱著的琴弦，他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不可能，不可能，不會是她！十幾年她不可能不老……除非她是……不，這更加不可能！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已經死了！
但是明希依然很緊張！
他完全忽略了旁邊的慕容堇珩，死死的盯著站在原地不動的雲皎皎。
再有一步……只要她圍繞著流觴曲水轉半圈……不，她不會！
雲皎皎彷彿聽見了明希的心聲，果然筆直朝著亭子走了過去。
雲皎皎進亭見禮。慕容堇珩讓她在他的旁邊坐下。
一個直徑和成年男人一臂差不多長的小圓桌，對面坐著兩個男人本就不寬裕，如今又加了一個人，氣氛變得十分安靜，彷彿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慕容堇珩看著雲皎皎美麗的臉龐，抬手摘掉她頭上的一片樹葉，看著樹葉問道:「王妃剛剛忽然回頭扶琴是何意？」
明希剛放下的心，瞬間被慕容堇珩這一句問話勾到了嗓子眼。——他也很想知道，雲皎皎剛剛那個動作代表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