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把表妹盼來了
留陳嬤嬤在西廂,替她看著彩雲和白雪領著小丫鬟們比對著嫁妝單子規整嫁妝。
靜姝帶著彩雲和追月先回房換了套衣裳,補了妝,又重新綰了發,這才順著抄手游廊,不緊不慢地往花廳走。
靜姝這一通拾掇,耽擱的有點久。
傳話的丫鬟臉上有些個不好看,在前邊引著路,嘴裡就帶出了幾分抱怨:「少夫人,還請您緊著點腳步,您再磨蹭下去少爺一準兒得以為我辦差不用心,到時候少爺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從21世紀穿來的新女性,自然不會覺得丫鬟一口一個「我」有什麼不該。
但靜姝好歹也是資深國學愛好者,骨灰級狗血宅斗撕逼小說的忠實讀者,對這個書中世界里丫鬟該守的尊卑還是門兒清的。
還真是讓謝瑾年給說著了。
昨天回府時她不過是稍有差池,今天就有沒眼色的丫鬟自以為揣摩到了謝瑾年的心意,對她試探著伸出「不敬」的小jiojio了。
靜姝端量著這個傳話丫鬟那顯然精心描過螺黛的眉塗過口脂的唇,輕笑了一聲,問彩云:「什麼時候主子做什麼,還需要當奴婢的來擔待了?」
彩雲抿唇,一本正經地答:「國公府里素來是沒有這樣的規矩的,這興許是府上獨有的特色?這每一家每一戶祖籍不同,出身不同,底蘊不一樣,有點子不一樣的規矩倒也不是稀奇事兒。要我說在咱們府上沒有誰比姑爺更清楚這些不一樣的規矩了,待得了閑,姑娘不如請姑爺教教你。」
靜姝又是一聲輕笑,眼風也未給那沒眼色的丫鬟,只跟彩雲說話:「這話在理兒,也不用等得了閑,等會見了夫君我便好生問一問他,看看咱們這富貴宅院里到底還有多少與眾不同的特色,也跟著長長見識。」
「姑爺指定願意教姑娘。」彩雲低眉順眼,「回頭姑娘也教教奴婢,免得奴婢不知曉規矩,行事失了分寸,沒得給姑娘丟臉。」
這彩雲不光心思靈巧,還是個巧嘴兒,若是心術正倒是可以繼續留著使喚,還能跟她時不時地唱個雙簧,嚇唬嚇唬不知進退的小丫頭。
靜姝抬眼,隔著滿園子的牡丹望向花廳。
春日裡,陽光絢爛。
轉角后的游廊里鋪滿了暖融融的晨光。
踩著光影格子引路的小丫鬟此時卻臉色煞白,削肩輕顫,果然被嚇得不清。
在謝府,謝瑾年這桿大旗似乎還挺好扯!
花廳外。
小丫鬟手捏著帘子邊緣,抖著嫣紅的唇囁喏,似乎想告饒,卻又有著不合時宜的驕矜,到底沒拉下臉來。
彩雲上前一步,擋開小丫鬟,替靜姝打起了帘子。
*
清風送佳人入室,佳人攜花香而至。
靜姝換下了石青色襖裙,換上了酡紅色短曲裾深衣,大紅色羅裙曳地,腰間墜著鏤金香囊,雙魚環佩,玉禁步。
頭上的墮馬髻換成了雙環望仙髻,髻前是點翠孔雀開屏步搖,髻上珠翠如星。
靜姝姿色艷絕,精心打扮后更是明艷動人。
顧盼間,神采飛揚,令滿室生輝。
蓮步輕移間,姿態風流,自有一股纏綿之意。
垂至裙角的禁步流蘇輕輕晃動,清脆悅耳的金玉碰撞聲緩急有度,悠悠然隨風飄動,驚醒了被佳人驚艷了的痴人。
封正則難得自覺唐突,想要收回視線,卻又移不開眼,心中所想脫口而出:「可是把表妹盼來了。」
此話一出,滿室皆靜,連清風都被尷尬出了癌。
這一句當真不合時宜。
世家之子,自幼浸在詩書里被教導著長大,能把這一句話堂而皇之地說出口,說白了就是沒把謝瑾年與靜婉放在眼裡。
靜姝唇邊笑意微斂,目光掠過封正則,直接看向了坐在他下首的靜婉。
靜婉果然如她所料,攪著帕子紅了眼圈。
一張清純無辜的小臉,頂著委委屈屈的小模樣,著實有些個楚楚可憐。
可惜,封正則選擇性眼瞎,看不見靜婉,只看得見她這個白月光表妹靜姝。
而她呢?
靜姝笑吟吟地看著靜婉,慢條斯理地說:「今日得閑,打算規整下嫁妝。本來琢磨著父親母親打我出生就給我攢嫁妝,我怎麼都得收拾個兩三日才能收拾完,不承想今日一看,竟是不用一日就盡可以收拾完。妹妹,你說稀奇不稀奇?」
沒錯,她這隻顏狗自帶濾鏡,只嗑美男不嗑嬌花,對靜婉就是這麼鐵石心腸。
靜婉眼圈裡的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哀哀怨怨地瞅了封正則一眼,又瞄著謝瑾年,問:「姐姐這是什麼話?我娘給咱倆備嫁妝時,好東西可是都緊著你的……」
說著,靜婉輕咬了下嘴唇,「你若是還嫌少,趕明兒我讓人把我的嫁妝給你送幾抬過來。」
得!
這手柔弱裝的,這手以退為進玩的,有學習到!
最愛正面剛的靜姝自嘆弗如。
靜姝移步,錯身擋住了靜婉往謝瑾年身上瞄的視線,用帕子替靜婉擦著眼淚,嗔怪:「好好兒地說著話呢!你把我娘傳給我做嫁妝的嵌寶石榴樹發簪別在了頭上我還沒哭,你怎麼就又哭了?這可真是,得虧這花廳里不是就咱們倆,不然你這如花似玉的來,腫著眼睛走,被那些個不明就裡的人見了,一準兒得以為是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靜姝話落,封正則和謝瑾年的視線都落在了靜婉鬢邊簪子上。
靜婉不愧是白蓮花女主,被兩位男主一看,這人就跟水做的似的,抽抽噎噎的,淚珠子掉的愈發洶湧:「什麼簪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是我嫁妝里的……」
眼見著半塊帕子都濕透了,靜姝不耐煩再替她擦,收回帕子,皺眉:「且收了你的淚珠子罷!沒人搶你的嫁妝!」
人明明是覺得委屈才哭,靜姝嘴皮子一動,就變成了捨不得嫁妝哭了。
謝瑾年莞爾。
暖融融的笑意驅散了眼底凝結的冰冷,謝瑾年收回落在發簪上的視線,開口招呼靜姝:「瑤瑛,你忙了大半晌了,且別站著了,過來坐著說話。」
嘖!病美人如此溫柔體貼,都要不忍心盼著他轉生了!
有謝瑾年搭好了台階,靜姝無情地撇下哭得愈發兇猛的靜婉,轉身,裊裊娜娜地走向了謝瑾年。
朱窗上,雨過天晴色的紗簾隨風而動。
陽光傾瀉入室,佳人背著陽光而至。
金色陽光給絕色佳人鍍上了一層光暈,愈發映亮了靜姝的美艷。
謝瑾年視線隨著靜姝移動。
待得靜姝行到近前,謝瑾年起身,拂去了靜姝鬢邊的落英。
牽起靜姝的手,把她送至了他右手邊的太師椅里,謝瑾年又將案上點心往靜姝身邊挪了挪:「且吃兩口墊墊肚子。」
靜姝在滿案桌的點心裡,挑了一個元寶形的金團,咬了一小口。
桂花餡的清香瞬間甜了滿口,靜姝眯著眼把整個金團吃完,心情舒爽了不少。
投喂完小新娘,謝瑾年坐回太師椅里,以帕子捂著嘴輕咳了幾聲,將封正則黏在他小新娘身上的視線喚到了自己個兒身上,一句三喘的問:「謝某已經將內人請來花廳了,世子可能說你今日拜訪所為何事了?」
封正則眼風掃向他身側拎著食盒的小廝。
小廝尚未動,靜姝已然先開了口:「我改了口味,那點心給我也只能賞了下人,還是帶回去給妹妹吃罷。」
說完,便慢悠悠捏了一條少女靜姝絕不會吃的糖冬瓜條。
封正則的臉色瞬間冷若寒霜。
被塞了一食盒點心,靜婉更是慪地不行,只是眼前沒有回護她的人,一汪眼淚也只好自己個兒消受了。
靜姝用帕子細細地擦凈了指尖糖霜,問封正則:「妹夫貴人事忙,怎得想起來寒舍了?」
這一聲妹夫,可是把封正則給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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