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看不透
和親王緩緩合起摺扇,看向謝瑾年。
謝瑾年不動聲色地與和親王對視,眸色淺淡的鳳眸里是毫無遮掩的冰冷:「你口口聲聲的小姝妹妹,是我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娘子,還請你尊重些。」
謝瑾年話落,圍在和親王冀弘清周圍那二十幾個健仆,霎時長刀半出鞘,露出一截映著冷光的寒韌,目光森冷地盯向冀弘清。
冀弘清環視周身這二十餘個護衛。
只見得這二十餘人,個個神光湛湛,身姿健碩,看那站姿,看那握刀的姿勢,當是個個都是用刀的好手。
冀弘清以摺扇輕敲掌心。
「啪!」
「啪!」
「啪!」
骨扇敲在掌心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無半分焦躁。
冀弘清被健仆環繞,甚至還有閒情逸緻欣賞了一遍那二十餘健仆如出一轍的冰冷神情,才曼聲笑道:「謝瑾年,你可是要以下犯上,行大不敬之事?」
謝瑾年哂笑。
輕拍驟然抓緊他胳膊的手背,垂眸含笑看著他的小娘子,示意她稍安勿躁,才復又抬眼,看向和親王冀弘清:「常聞千里瀾滄之上,時常有水匪出沒。往常我總覺得今上聖明,海晏河清,未必當真有匪患。然而,今日方知,原來這匪患是當真有的……」
謝瑾年說著,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輕言漫語,「誰能想到,在這京畿之地,便叫我遇著如此悍匪,好在我乃是攜帶家眷回歸故里,帶了不少護衛,才得以將那悍匪斬於甲板之上,免了一遭禍事。」
好傢夥,這是要將他格殺勿論了?
冀弘清與謝瑾年對視,竟是果然從那雙清淡的眸子里,看出了不容錯認的殺意,竟是覺得心頭一寒——謝瑾年竟然真的敢!
冀弘清總算有幾分理解當今待謝瑾年的古怪態度了——就謝瑾年這般心思縝密又心狠手辣之輩,揪不住錯處一勞永逸,著實是讓人無法放心。
壓下心頭不適,冀弘清於心中思量了一瞬,兀然變了一張臉,絲毫不覺尷尬地朗笑一聲之後,笑道:「他鄉遇故知,太過高興,本王便有些孟浪了,還請小姝妹妹和謝公子海涵。」
謝瑾年卻是不為所動,而是不咸不淡地道:「王爺可稱呼內子為謝家娘子。」
冀弘清揚眉,端量了謝瑾年一瞬,哂笑:「要本王喚小姝妹妹為謝家娘子絕無可能,不過……」
冀弘清端量著謝瑾年寡淡下去的神色,話鋒一轉,「本王倒是可以喚謝家公子一聲妹夫。」
謝瑾年端量著冀弘清,未置可否。
冀弘清一展摺扇,漫步向前。
謝瑾年揮手撤了那二十餘個健仆,展臂做了個請的手勢:「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方才我與內子垂釣,釣得一尾鰣魚,正好烹了來給王爺嘗鮮。」
冀弘清施施然於甲板上落座:「如此本王便厚顏叨擾了。」
靜姝視線在謝瑾年和冀弘清身上來回打了個轉兒。
有些沒看明白這二位怎麼就上一秒還劍拔弩張,下一秒便猶如故友相逢一般把盞言歡了。
思來想去,最終也只勉強得了一個結論——這二位都是千年的戲精,她個初入門的小白,看不透他們的套路實屬常態。
也無需再枉費腦細胞去琢磨他們,她只管知道這冀弘清恐怕就是沖著謝瑾年來的,她不過是個添頭就夠了。
有冀弘清在,靜姝便未在甲板上停留,不顧冀弘清假模假樣地挽留,直接避進了內室。
內室狹小,可消遣的物事兒並不多。
平素有謝瑾年做伴還不覺得,驟然只剩她一個人,靜姝竟覺得有些悶得慌,甚至連書城app里的更新都不香了。
到底還是心裡記掛著在甲板上與和親王冀弘清周旋的謝瑾年,靜姝一連遣了彩雲、陽春、立冬和立春四個大丫鬟輪番盯著甲板上的動靜。
不承想,這一盯便盯到了太陽西陲,盯著了冀弘清入了謝家樓船的艙室。
靜姝是著實沒想到。
冀弘清堂堂當朝親王,與謝瑾年說完要說的事兒竟未離去,而是厚著臉皮,放著自己的三層豪華樓船不乘,賴在謝家船上不走了。
夜半。
謝瑾年總算披著月色進入內室。
靜姝從床榻上坐起來,替謝瑾年除去外衫,含著笑抱怨:「看你們也不像舊識,卻不知哪來那麼些話要說,竟是一說便說到了深夜。」
謝瑾年笑而不語。
只適時張開手臂,垂眸盯著一雙素手解他衣衫,享受著他家娘子鮮見的溫柔小意。
始終未聞得謝瑾年應聲,靜姝手一頓,抬眼去看謝瑾年,不期然對上謝瑾年的目光,心率不受控制的有些失常。
謝瑾年那雙總是平靜無瀾的眼,烏沉沉地盯著她,彷彿含了千般言語,又似乎藏了萬般情緒。
靜姝看不透,只覺得心慌慌。
情不自禁攥緊謝瑾年的衣衫,一時間竟是忘了動作。
謝瑾年看著小娘子漸而垂下眼瞼,只把他的衣衫攥出了無數褶子,不禁莞爾。
忍著涌道嘴邊的笑,謝瑾年指尖挑著靜姝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他,曼聲問:「娘子因何這般主動?」
主動?
啊啊啊!喵了個咪的!好想每個汗毛孔都長上一百張嘴!
靜姝默默抬起眼瞼,與謝瑾年對視著,漸而苦起臉:「夫君,你聽我……」
「聽你狡辯?」謝瑾年垂眸看著小娘子輕顫的睫毛,輕笑,「還是聽你給為夫編故事?」
這是要跟她翻舊賬?
還是又在……
靜姝抬眼與謝瑾年對視了須臾,兀然心中一定。
慢吞吞地鬆開手指,替謝瑾年撫被她抓皺了的衣衫,靜姝笑道:「我又未做錯甚麼,何須狡辯?」
謝瑾年輕笑。
捉住隔著薄薄的衣衫在他胸膛上作亂的手,慢悠悠地把他的小娘子逼到艙室廂板上,垂眼盯著小娘子誘人的朱唇,不緊不慢地問:「娘子既然不打算狡辯,那便告訴為夫,你曾經允諾了冀弘清甚麼罷。」
背後抵著沁涼的廂板,身前覆著謝瑾年那仿若炙人的溫度。
心裡默默品鑒著這冰火兩重天一般的煎熬,靜姝小心翼翼地掙了一下被謝瑾年按在廂板上的手,未能掙動分毫。
靜姝抬眼看謝瑾年,有點懵:「啊?」
小娘子懵懵懂懂的模樣不似是在裝傻。
謝瑾年按捺著心癢,唇角輕揚,憋出一個涼涼的笑:「娘子長大了要給冀弘清做什麼?你當時因何急急地打斷他,不叫他說出來?嗯?」
喵了個咪的!
好想把胡謅白咧的和親王剁吧剁吧喂狗啊!
他口嗨一時爽,她卻是要被謝瑾年堵在廂板上盤問,還不知要如何「喪權辱國」才能過了這關。
靜姝抓著謝瑾年的衣襟不吭聲。
謝瑾年緩緩低頭,削薄的唇漸而貼向被靜姝輕抿著的朱唇:「娘子可是記不得了?可要為夫幫你回憶回憶?」
靜姝猛搖頭,唇上口脂甚至在謝瑾年的唇上劃出了一抹亮色:「大可不……唔……」
一聲拒絕尚未說完,船艙驟然顛簸。
謝瑾年身形不穩,直接壓到了靜姝身上,好巧不巧,直接堵住了近在咫尺的誘人朱唇。
溫香軟玉在懷,貝齒香舌盡在掌控。
謝瑾年順勢帶著仿若任他「宰割」的小娘子倒在床榻上,覆於軟玉之上,可著心意好生品鑒了一番芳澤。
手陷在襖衫里流連忘返,謝瑾年戀戀不捨地松嘴,任憋紅了臉的小娘子換了口氣,便又重新堵了回去。
一口新鮮的空氣,漸而又被奪走。
靜姝不禁輕捶謝瑾年的背,輕哼著抗議。
謝瑾年鬆開嘴,貼在靜姝耳邊輕笑:「娘子可小聲些,冀弘清可就在隔壁艙室里,他的床榻……」
「啐!」靜姝紅著臉啐謝瑾年,打斷了他那必定破廉恥的荒唐言語,「你且正經些。」
謝瑾年臉埋在小娘子頸間,悶笑。
笑著笑著,便張嘴含住靜姝頸上一塊軟肉,允了一枚十分明顯的印子來:「蓋個私章,免得總有不長眼的人來尋我家娘子兌現兒時承諾。」
靜姝莞爾:「夫君醋了哦?」
謝瑾年煞有其事,又含住那枚印子用力允了一下:「醋了。」
靜姝忍俊不禁,指尖戳著謝瑾年的胸口:「瞧你演得跟真真兒的似的,便是你起初當真不知冀弘清是奔著你而來……」
說著,靜姝揚起眉梢,紅著臉看著謝瑾年似笑非笑,「在你跟他於甲板上把盞言歡至夜半之後,當也知道了罷。」
謝瑾年再也裝不下去,結結實實地趴在靜姝身上,笑得樂不可支。
靜姝推謝瑾年,示意謝瑾年趕緊起來說話。
謝瑾年卻是賴在靜姝身上未動,而是低笑道:「外邊風浪正急,別鬧,仔細摔了你。」
靜姝漸而安靜下來。
攥著謝瑾年的腕子,把他的手從襖衫里拽出來,輕哼:「既是躲避風浪,夫君便專心些。」
謝瑾年莞爾,順著小娘子的力道抽出手,果然未再得寸進尺。
船艙又應景兒似的一晃。
靜姝鬆開謝瑾年的腕子,抱住謝瑾年的背,低聲問:「夫君,那冀弘清因何追上來?可是泰老爺後悔了?」
謝瑾年臉埋在靜姝頸間,輕嗅著他家娘子獨有的香,曼聲道:「莫胡思亂想,泰老爺既是允了便不會輕易反悔。」
聞得冀弘清並非來追他們回京。
靜姝略送了口氣,指尖輕戳謝瑾年腰間,追問:「那他追上來,所為何事?」
謝瑾年沉默了一瞬,含笑道:「從京師到南虞,山高水遠,泰老爺放心不下,便派了他來護送我們回南虞。」
這一句話,乍聽全是道理,靜姝卻是一個字兒也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