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睿智

娘子不睿智

錦繡眼底的光亮,霎時黯淡下去。

用帕子遮住臉,錦繡偎進原氏懷裡,低低地哭,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原氏攬住錦繡,死死地捏著手串,盯著謝瑾年:「年哥兒,你瞧瞧你表妹這副可憐模樣,你不能這樣待她。」

謝瑾年但笑不語。

原氏摟著傷心欲絕的錦繡,抓住謝瑾年的手腕子,顫聲道:「利哥兒那個混賬東西,你是知道的,就你表妹這柔軟性子,若是嫁了他哪能有好日子過!」

謝瑾年輕笑:「有祖母看顧著,瑾利不敢對錶妹不好的。」

原氏情不自禁用力,長長的護甲幾乎陷進謝瑾年的肉里:「我這麼個被黃土埋了半截子的人,又能看顧他們幾年?年哥兒,你且看看你表妹,你怎麼忍心!」

謝瑾年卻是垂著眼,眼風都沒給錦繡,只是曼聲相勸:「祖母,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馬牛。您且放寬心,瑾利眼下是混賬了些,說不準待他娶了表妹便轉性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轉性子哪裡是那般容易的事兒?」

「事在人為,祖母若是當真心疼表妹,多費些心思便是。」

原氏一噎,定定地看了謝瑾年一瞬,無力地鬆開謝瑾年,恨聲道:「年哥兒,你真是好狠的心腸!」

謝瑾年眉宇間漸而染上笑意,看著原氏,似嘲非嘲:「是啊,父親母親都是最和善不過的人,卻也不知我這副鐵石心腸到底是像了哪個,祖母可能為我解惑?」

原氏竟是有些不敢與謝瑾年對視。

垂眼錯開目光,原氏也不再與謝瑾年歪纏,沒精打采地擺擺手:「我乏了,你們且去罷。」

謝瑾年立時收起輕嘲,擺出一副孝順兒孫模樣:「祖母既是身子骨不爽利,便先好生歇著,明兒個我再帶著瑤瑛來給祖母敬茶。」

說完,便拍了拍靜姝的手背。

靜姝會意,立時扶著謝瑾年轉身。

待他們行至中堂,便聽得東明間里,錦繡悲傷欲絕的一聲哭:「祖母——」

「閉嘴!」

原氏冷聲呵斥完,緊接著又是一陣哭,「我的心肝兒哎!可心疼死祖母了!」

靜姝一哂,與謝瑾年對視一眼,也未去管身後此起彼伏的哭聲,扶著謝瑾年慢悠悠走出積善堂,步入了夏日春光里。

窗前,綴滿白杏的枝頭,有喜鵲嘰嘰喳喳。

靜姝望了一眼枝頭上成雙對的鳥兒,低聲問謝瑾年:「錦繡這事兒,真就這般定下了?」

謝瑾年眼風端量著庭院里的丫鬟僕婦,有些漫不經心:「嗯。」

靜姝微微仰頭,端量謝瑾年。

饒是知道這個男人執掌謝家,素來說一不二,不容人忤逆,卻仍是有些不敢信:「婚姻大事,素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謝瑾利可是已有婚約在身,那未婚妻還是許知府家的千金……」

謝瑾年垂眸回視她的小娘子,輕笑:「娘子想說什麼?」

靜姝抿唇,怎麼琢磨這事都有些如同兒戲:「謝瑾利到底是三房嫡長子,夫君這般三言兩語,便讓謝瑾利退婚另娶,三叔三嬸能願意?」

好好的兒媳婦,猝不及防便從知府家的千金,變成了父母雙亡的商戶孤女,謝萬喜兩口子當然不願意!

謝瑾年前腳把讓謝瑾利娶錦繡的話說出口,謝萬喜兩口子安插在積善堂的眼線,便忙不迭兒地小跑著去報了信兒。

得了眼線報的信兒,謝萬喜兩口子架都顧不上吵了,謝三夫人直接指著謝萬喜哭罵道:「那老東西口口聲聲最偏疼你,最稀罕咱們瑾利,可辦的這算什麼事兒!她心疼她外孫女兒,憋著心思算計謝瑾年,憑什麼到頭來卻是要搭上咱們利哥兒的終身!」

「啪!」掌摑肉的聲音,霎時打斷了謝三夫人的哭罵,謝萬喜甩著發麻的手,罵罵咧咧,「個臭婆娘!嘴巴放尊重些,管誰叫老東西呢!」

謝三夫人捂著臉呆了一瞬,便嗷的一聲,一頭撞到了謝萬喜的肚子上,把謝瑾年撞了個大屁股蹲:「你個天殺的!你竟然敢打我!我罵她老東西罵錯了是怎麼著?整日里仗著伺候過萬歲爺在府里作威作福,怎的到了謝瑾年跟前兒就端不起來了?她這是心裡有愧,還是心裡有鬼啊!想當初,咱們大姑奶奶怎麼就沒一把掐死……」

「閉嘴!」謝萬喜掙扎著爬起來,氣急敗壞,「你個臭婆娘甚麼都敢說!」

謝三夫人被謝萬喜這一嗓子吼回了理智,話鋒一轉:「你個殺千刀的,就知道吼我!你有能耐倒是去與那謝瑾年說道說道去!」

謝萬喜黑著臉,不吭聲。

謝三夫人哭哭啼啼:「也不瞅瞅那個錦繡,整日里羞怯怯的一副狐媚子樣兒,又乾乾巴巴的,哪有半分旺夫旺子的模樣!謝瑾年看不上她,便要塞給咱們利哥兒,也不知安得是個甚麼心!」

卻也不知剛才是誰口口聲聲誇錦繡體貼了。

謝三夫人正哭鬧著,又有人來報信兒:「大少爺說是讓把三少爺跟許家小姐的親事退了。」

「這是把我們利哥兒往死里作踐吶!」謝三夫人捂著胸口,嗷了一嗓子,直接被氣背過了氣去。

謝萬喜亦是臉色鐵青,罵罵咧咧地要去找謝瑾年說道說道,然而,才走到門口又折了回去。

他不敢。

「他們再不願意,也不敢說什麼。」謝瑾年當真是把謝萬喜他們兩口子看得透透的,「明兒他們便會去許知府府上退親。」

靜姝不禁沉默。

聽著東明間里哀哀切切的哭聲,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這個世界的禮法對女子著實不怎麼友好。

見靜姝回首望向積善堂,柳眉輕蹙。

謝瑾年當她動了惻隱之心,念及他家娘子曾經那些個「美妾」豪言,不禁低聲警告:「娘子,你可莫幫她們說情。」

靜姝回神,不禁莞爾:「哪個也不無辜,我給她們說哪門子的情?」

謝瑾年端量靜姝:「不是最好。」

「一個直接給我沒臉,硬是要給我夫君塞個平妻,一個視我為無物,當著我面兒在那念『山有木兮木有枝』……」

說著,靜姝心裡便有些冒火,不由白謝瑾年,「我給她們求情做甚麼?感謝她們千般算計搶我夫君?我又不是睿智!」

謝瑾年忍俊不禁:「娘子不睿智,娘子是睿智無雙。」

靜姝掐住謝瑾年腰間軟肉,一擰:「還想不想好好搭夥過日子了?」

謝瑾年低笑著告饒:「娘子手下留情!」

靜姝斜睨著謝瑾年,似笑非笑。

謝瑾年忍俊不禁,低頭親了下靜姝的眼尾:「想的。」

靜姝這才鬆了手勁兒,含嗔帶怒地敲打了一句:「想好好過日子,便給我少招惹些爛桃花!」

謝瑾年像模像樣地朝著靜姝拱手行禮:「謹遵娘子令,必不敢再讓娘子醋了。」

靜姝紅著臉輕啐:「煩!」

謝瑾年輕笑,笑著笑著,便又開始咳。

靜姝揚眉,與謝瑾年對視了一瞬,霎時變臉,忙不迭上前扶住謝瑾年:「叫你趕緊回去歇著,你偏說不放心祖母,要在這院子里守著……」

說著,靜姝竟是眼圈一紅,帶上了哭腔,「就你這個身子骨兒,又是氣又是病的,哪兒還受得了這份兒累?」

他的小娘子愈發會演了,竟是硬生生把他們兩個駐足低語演成了不放心謝老夫人。

謝瑾年順勢趴在靜姝肩頭,無聲悶笑。

靜姝抱著謝瑾年的背,不著痕迹地端量著庭院里的丫鬟僕婦,哭:「可是難受的厲害?」

謝瑾年用氣音兒,貼著靜姝的耳朵笑道:「娘子,為夫該暈了。」

耳邊燙耳的溫熱氣息尚未散去,謝瑾年便全身力道一松,整個人壓在了靜姝身上。

虧得謝瑾年提前打了招呼,靜姝早有準備,這才勉力撐住了他:「不趕緊過來幫把手,還擱那兒杵著看熱鬧,都是死的不成!」

靜姝這一聲吼,院子里的丫鬟僕婦才知道謝瑾年這是暈倒了,不是在跟靜姝調情,忙不迭地行動開來。

兩個粗壯婆子腿腳最快,小跑到近前,一人一邊架住謝瑾年,便想把他往積善堂里架。

謝瑾年手滑過靜姝肩頭的時候,不著痕迹地捏了一下。

靜姝會意。

立時攔住粗壯婆子,哭著不允:「瞧瞧都把大少爺氣成什麼樣了,你們竟還敢把他往裡邊兒架,這是嫌大少爺生氣生的不夠是怎麼的?」

兩個粗壯婆子面面相覷,囁嚅:「到底是近便些!」

「近便也不行!」靜姝指著晚一步過來的立冬和立春,吩咐,「且去找個春凳來,把大少爺抬回他院里去!」

說完,又指著立秋:「快去尋藺先生!」

積善堂的丫鬟僕婦還愣著,懷瑾院的大丫鬟們已是開始行動了。

看看靜姝,又看看昏死過去的謝瑾年,再看看毫不猶豫便開始行動的立春、立秋和立冬,積善堂的丫鬟僕婦大多有了譜,立時開始搭手。

一通忙亂,昏過去的謝瑾年總算是被抬回了懷瑾院。

懷瑾院里。

謝瑾年闔眸躺在架子床上,胸口微不可查地起伏著,配上那張蒼白如紙的臉,還真像極了要病入膏肓的模樣。

靜姝守在床邊,默默垂了會子淚,擺手趕圍在近前的丫鬟婆子:「快都別在這兒杵著了,倒是圍得少爺氣悶。」

立春和立冬立時帶頭往外走。

謝瑾年的貼身大丫鬟都撤了,從積善堂跟過來的丫鬟僕婦自是不好再留,也陸陸續續退了出去。

待得屋裡的丫鬟都退了個乾淨,靜姝戳著謝瑾年的臉,問他:「你這又是鬧的哪一齣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上一章下一章

娘子不睿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