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癢,想揍人

手好癢,想揍人

原氏冷下臉來,唇邊法令紋顯得格外冷硬。

一雙老眼淬著冰碴子,冷冰冰的,很是能唬人。

然而,她想以祖母的威嚴壓人,借著敬茶這個引子拿捏靜姝。

靜姝卻是絲毫不為其所動。

靜姝甚至假借著正扶著謝瑾年,名正言順地未給原氏行禮:「好叫祖母知道,茶我是敬了的,只是不知祖母是上了年紀眼神不大好使,沒看見我奉的茶,還是祖母實在沒有胃口,總之是始終沒接茶盞。」

靜姝「心直口快」完,適時露出一絲羞赧,「我琢磨著,到底是一盞好茶,放涼了可惜,便自己個兒喝了。」

「啪!」

原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腕子上的玉鐲跟著磕在炕桌上,發出一聲脆響:「口口聲聲拿著《禮記》擠兌錦繡,我看你這點子禮數也不過是都學到了嘴皮子上!國公府教出來的貴女,也不過如此!」

口口聲聲國公府,也不知這原氏是自卑,還是跟國公府有仇!

靜姝不卑不亢地道:「敬人不必卑盡,卑盡則少骨。自小家父便這般教我,說我乃是國公府貴女,很是不必過分討好誰。如今先考雖已駕鶴西去,諄諄教誨卻是不敢忘卻半分。」

原氏撫住胸口,攥著沉香木手串指靜姝:「牙尖嘴利!沒尊沒卑!這便是蘇氏千挑萬選出來的好媳婦!」

哦,怪道謝夫人蘇氏託詞舟車勞頓,直接帶著慧姐兒和小崽兒回了似錦院。

原來這婆媳關係恐怕很是不怎麼樣。

看原氏提起蘇氏那副咬牙切齒的姿態,說不定這婆媳二人連表面上那層麵皮都是撕破了的。

靜姝低眉順眼,霎時把個恭敬姿態做了個十足:「還真就讓祖母說著了,母親還真就是千挑萬選才選定了我。合八字的時候,母親還特特去找法源寺的慧明方丈算過,慧明方丈都說我們這門親事結的好,說我命里大富大貴,天生旺夫,與夫君乃是天作之合。」

任她說什麼,竟都被個小娘子不卑不亢地堵了回來。

多年的老封君,竟是連個新入門的孫媳婦都拿捏不住,原氏著實被氣得不輕,手攥著沉香木手串把炕桌拍得砰砰響,上好的玉鐲子硬是被她磕成了兩截。

原氏動了真火。

積善堂里,從主家到丫鬟婆子霎時噤若寒蟬。

唯有三老爺謝萬喜腆著富態的大肚子,扯著嗓門勸原氏:「哎呦喂!我的親娘欸!您可千萬別動肝火,仔細再氣壞了身子骨兒!」

說著,謝萬喜捧著大肚子小跑到原氏身邊,喬模喬樣地給原氏撫胸口:「年哥兒媳婦到底是國公府里的貴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不願端茶也不稀奇。您若是實在想喝那口熱茶,咱讓錦繡端給你就是!」

錦繡聞言,還真就不再偎在原氏懷裡抽抽噎噎,起身去捧了一盞茶奉給了原氏。

原氏這回一雙老眼也能看見茶盞了,臉上怒色一緩,便接過茶盞抿了一口:「你們也莫怪我偏疼錦繡,錦繡這般可心,我又怎能不疼她!」

謝三夫人忙笑著應聲:「我是再沒見過比錦繡還會體貼人的姑娘,母親疼她很是應該,若是哪個爭這個風吃這個醋,那才叫不懂事兒。」

錦繡被這一通誇,羞得又漲紅了臉,羞答答地挨在原氏身邊兒,不肯抬頭。

原氏攬住錦繡,眼神冰冷地瞥向靜姝:「你們都是懂事兒的,自是不會計較這個。就怕有些個人自恃高貴,便什麼也容不下。」

這老婆子,心思可壞。

靜姝聽出原氏這是話裡有話,立時閉緊了嘴,也不去與她分辨,面不改色地認下了「氣量狹小」。

想把什麼香的臭的塞給她?門兒都沒有!

謝萬喜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一轉,視線在原氏、靜姝、謝瑾年和錦繡身上轉了一圈,笑道:「娘凈說些氣話,想文貞公那般色色俱全的人物,最是講究規矩禮法,必是讓年哥兒媳婦讀過《女則》《女戒》的,又哪能容不下人?」

靜姝立時否認:「三叔這話可是說岔了。先考雖遵從禮法規矩,卻並不迂腐,更是視我為掌珠,並不捨得以那些勞什子的規矩約束了我。如若不然也不會把我許給謝瑾年。」

靜姝這話說的,就差明明白白地說就是看他謝家門第低,她才嫁進來作威作福的。

若說先前那拍桌子撂臉子的,還有做戲的成分,這會子原氏卻是當真被氣得心疼了。

原氏手捂著心口,眉目鮮有的凌厲:「這般沒尊卑不知進退的孫媳婦兒,我是再不肯認的。」

謝瑾年作壁上觀,看夠了熱鬧。

以帕子捂著口鼻咳了幾聲,謝瑾年有氣無力地問原氏:「祖母待如何?」

原氏張口欲言。

抬眼環視滿屋子的人,又把到嘴邊兒的話吞了回去。

謝萬喜小眼睛一轉,揚聲把滿屋子丫鬟婆子轟了出去,驅著他那一杆子的庶齣子女去似錦院拜見蘇氏,便拽著謝三夫人往外走:「那郎中也不知請到哪裡去了,這麼半晌也沒過來,你且與我去看看!」

謝三夫人揮開謝萬喜的手:「我自己個兒會走!」

謝萬喜氣哼哼瞪了謝三夫人一眼,斜睨著靜姝罵罵咧咧:「個臭婆娘!不識好歹!」

她十分懷疑這謝萬喜是在指桑罵槐,然而,並沒有證據。

靜姝沒有上趕著撿罵的興趣,便權當他是瘋狗亂汪汪,沒理會他那茬,只在《我和病秧子妹夫的日常》里送他了一句話——謝萬喜因口無遮攔,當眾給了謝三夫人沒臉,回到屋裡便被謝三夫人撕爛了嘴。

靜姝一句話寫完,謝萬喜和謝三夫人戰火立時升級,從夫妻日常拌嘴往大動肝火的路上狂奔而去。

待得謝萬喜和謝三夫人夫妻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罵罵咧咧離了積善堂,屋裡便只剩下了原氏、錦繡、靜姝和謝瑾年。

富麗堂皇的內室,霎時變得落針可聞。

原氏手中轉著沉香木手串,冷颼颼地盯了靜姝一會子,開口打破了沉默,話卻是朝著謝瑾年說的:「蘇氏給你選的這媳婦,顯見不是個會體貼人的人,我欲把你表妹許給你做平妻,下個月初八便是好日子,一應物事都準備妥當了,你且等著做新郎官罷!」

平妻?

靜姝當真是怒從心中起:「這可還在囯喪里呢!」

殊不知她三叔家的靜興業,因為囯喪,婚事足足往後推了一整年,怎的到了這原老婆子這裡,便張口便是操辦喜事兒了!

原氏樂呵呵一笑:「謝家低門賤戶的,囯喪也只需守孝百日,下個月初八正好出國喪,能辦喜事兒了。」

手好癢,想揍人,怎麼辦!

靜姝盯著原氏那張老臉,把謝瑾年胳膊上的肉正反各擰了一圈。

謝瑾年以帕子遮著嘴角,掩下唇邊不可抑制的笑意。

捂著嘴輕咳了幾聲,謝瑾年一口氣倒三口,慢吞吞地說:「祖母,你莫忘了,我在一年內是不能辦喜事的。」

原氏與謝瑾年對視:「年哥兒,你姑姑可就留下這麼一根兒獨苗,不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護著,我是再不能放心的。你看我這身子骨兒,被你那媳婦氣上兩句便心窩子直疼……」

說著,原氏便拿帕子去拭淚,「就是個有今兒沒明兒的老棺材瓤子,也不知還能不能拖個三年五載的。這不趕在熱孝里把錦繡的終身定下來,我便是去了也閉不上眼。」

被提及亡母父孝,錦繡抱著原氏很是哭了一起子。

原氏一套感情牌打得賊溜,奈何謝瑾年他鐵石心腸。

謝瑾年冷眼看著這祖孫兩個抱頭哭了個涕淚橫流,慢悠悠把帕子遞給原氏:「我一年內不能辦喜事,瑾利卻是不妨礙的,祖母不如把表妹許配與他,也正好幫他收收心,省著他整日里流連青樓楚館的,再惹出禍事,帶累了謝家。」

靜姝險些笑出聲來,那謝瑾利可真真兒是個混不吝,說他是紈絝子弟都是抬舉他,虧謝瑾年想得出來。

但凡原氏待錦繡有一分真心,都不會捨得把她許配給謝瑾利。

都是一幫大的表兄表妹,錦繡自是知道謝瑾利的德行,聞得謝瑾年此言,錦繡立時瞪著一雙杏眼盯著謝瑾年:「表哥!」

錦繡一副梨花帶雨的小模樣,端的惹人垂憐。

謝瑾年卻絲毫不為所動,只倚著他的小娘子,有氣無力地朝原氏說:「表妹與瑾利年歲最是相當,瑾利又尚未婚配,把他倆湊做一雙,才真真是天賜良緣。」

謝瑾利是尚未娶妻,可他房裡姨娘通房已是成群了,更何況……

錦繡盯著謝瑾年,很是哀怨,旁的說不出口,只哀哀切切地念了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但凡謝瑾年識字兒,就不會不知這下一句。

原氏立時閉嘴,收回了到嘴邊兒的話,只等著看謝瑾年的反應。

謝瑾年看著原氏和錦繡,目光有些冷。

他帶著他的小娘子回南虞,這頭一天,她們便當著他小娘子的面,又是給他許配平妻,又是隱晦表白的,卻不知這是要給他娘子沒臉,還是要打他的臉。

小娘子想來也真是被她們氣著了,柔弱無骨的小手簡直把他胳膊上的肉擰出花來了。

不動聲色地把又在擰他的手攏在掌心,謝瑾年也不咳了,只蒼白著臉色,一字一頓地道:「祖母,這事兒便這麼定了吧,趕明兒我便讓人去京城把謝瑾利叫回來。」

原氏攥著錦繡的手,哭:「年哥兒,你這是要戳我心窩子啊!」

謝瑾年垂眼,輕笑:「祖母也不是不知,我就是這麼個護短的性子。誰若是戳我心尖子,我必是要戳回去的。」

原氏用帕子捂著臉:「不成,那謝瑾利……」原氏話語一頓,似是硬生生拐了個彎,「已是有婚約在身了。」

南虞知府家的庶女。

謝瑾年不咸不淡地道:「三叔三嬸對祖母最是孝順,想來必是不會忤逆祖母的。」

原氏面對謝瑾年,雖然也端著祖母的款兒,可總是不自覺氣弱:「許家那姑娘可不是個能容人的。」

謝瑾年攏緊靜姝的手,風淡雲輕的道:「我與瑤瑛之間也容不得旁人。」

原氏盯著謝瑾年,指著錦繡道:「她可是你嫡親的表妹,你不能這樣毀了她。」

謝瑾年頷首:「也是。」

錦繡眼底霎時迸發出一抹光亮。

謝瑾年不緊不慢地道:「便讓三叔三嬸把許家的親退了罷。把瑾利好生管教管教,也不失為表妹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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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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