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罰酒。

敬酒不吃吃罰酒。

靜姝的話,不溫不火的,沒有半分火氣。

然而,跪在地上的幾個丫鬟婆子,卻是噤若寒蟬。

她們不清楚靜姝的脾性,猜不透靜姝會如何處置她們,只希望靜姝真是個和善人,只問詢一二,便放了她們。

然而,她們又都像方才趁亂混進卧房一般,心存僥倖,沒有一個主動答靜姝的話,做那出頭的椽子。

靜姝把茶盞放到炕桌上。

青花瓷茶盞碰在黃花梨炕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靜姝扶著茶盞,盯著那個脖頸細白的丫鬟,輕笑:「都啞巴了?」

三個婆子,和三個年歲大些的丫鬟,到底吃的鹽巴多些,饒是額頭滲出細汗來,仍是在硬撐。

被靜姝盯上的那個丫鬟,卻是肩頭一顫,哆哆嗦嗦,帶著哭腔說:「大少夫人,我、我、我就是擔心大少爺,見著大傢伙兒都進去,便也跟著進去了。」

呦!

翡翠這丫頭,這不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少夫人,她惦記著爬大少爺床呢嗎?

餘下那三個丫鬟和三個婆子,霎時肩頭一松,豎起耳朵聽後續,無不希望大少夫人立時惱了翡翠,好忘了她們。

然而,她們等了好一會子,也沒聽見大少夫人出聲。

之前擼起袖子想跟立春硬鋼那個婆子,悄默聲抬眼,偷偷往羅漢榻上看,卻見得大少夫人的神色淡淡的,與剛從卧房裡出來那會子並沒什麼不同,不禁心頭一顫,後背冒了一層汗出來。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小動作頻頻。

靜姝置若罔聞。

指尖點著黃花梨炕桌桌面上的老人頭花紋,不動生色地端量了開口那丫鬟片刻,曼聲吩咐:「抬起頭來。」

翡翠聞聲,不自覺摳著青石地磚,怯怯地抬起了頭。

小丫鬟,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是出落得像花一樣了。

巴掌大的臉,大大的眼,瓊鼻小嘴的,臉上掛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端的水靈可人。

只是不知這清純模樣,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

靜姝端量著小丫鬟的目光里多了三分審視:「叫什麼名兒,哪個院兒里伺候的?」

小丫鬟眸光一閃,垂下眼,怯怯地道:「奴婢是老夫人院兒里伺候的二等丫鬟,名叫翡翠。」

積善堂的。

靜姝盯著小丫鬟翡翠若有所思。

翡翠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又說了一嘴:「奴婢這名兒,還是老夫人賜下的。」

一個二等丫鬟,能得謝老夫人賜名,不是格外出挑,那便多半是家裡有長輩兒在謝老夫人跟前兒伺候著。

靜姝又細端量小丫鬟的面貌,卻是看出了幾分眼熟來:「你老子娘在府上做甚麼差事?」

翡翠低眉順眼,態度彷彿比剛才放鬆了幾分:「奴婢的爹是三老爺身邊兒的管事,娘在老夫人院里管花草。」

這便不對了。

若是這樣,她不該看著這小丫鬟眼熟。

靜姝微蹙眉心,以指節輕扣炕桌桌面,轉頭看向候在一邊兒的古嬤嬤:「嬤嬤是府里的積年老人了,當知道她的話是否屬實。」

古嬤嬤抿唇福身:「翡翠並未欺瞞少夫人。」

這就奇怪了。

靜姝指節一下一下扣著炕桌桌面,沉吟不語。

古嬤嬤心思微轉,揣摩著靜姝的心思,又道:「她老子娘少夫人當是沒留意過,不過對她姨媽,少夫人當是不陌生。」

姨媽,外甥女像姨媽倒是也不稀奇。

靜姝眉心舒展開頭,看著古嬤嬤:「且說來聽聽。」

古嬤嬤暗鬆了口氣,卻是湊到靜姝耳邊壓著嗓音低聲嘀咕:「翡翠她姨媽,便是先前在夫人跟前兒伺候的李嬤嬤,少爺和少夫人新婚頭一天早上,到懷瑾院取元帕那位。」

說完,古嬤嬤便閉緊了嘴。

古嬤嬤深諳下人應守的本分,點到為止。

經她這般一提醒,靜姝自是一下子便想起了李嬤嬤是誰。

正如古嬤嬤所說,這個李嬤嬤,她還真不算陌生,而且印象還挺深刻的。

既是有那麼個姨媽,翡翠這個被李嬤嬤記掛著的外甥女兒,想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至少應該並沒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這般不諳世事。

大略了解了翡翠的出身,靜姝心中有了底。

更何況,從古嬤嬤提及她姨媽,翡翠便不自覺的地絞緊了手裡的帕子。

視線掃過翡翠指尖絞得死緊的帕子,靜姝端量著翡翠那張清純的臉,似笑非笑:「你既是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又因何來了懷瑾院,還摸進了卧房裡?」

翡翠絞著帕子垂下眼,避開靜姝的審視,紅著臉扭捏道:「大少爺在老夫人院里兒暈死過去,奴婢有些放心不下,便跟著過來看看,後來聽大少夫人在裡邊兒喊著說大少爺又吐血了,奴婢心裡一急,便沖了進去。」

這丫鬟有意思了。

便是個蠢的,當也知道這般說話,會讓她認為她在惦記謝瑾年。

偏偏她就是這般說了,也不知圖個甚麼。

不過不管她圖的是甚麼,每每提及謝瑾年時,那副少女懷春的樣子卻也不是能裝出來的。

靜姝心中暗罵謝瑾年藍顏禍水。

垂眼掩下眼底對翡翠的譏諷,靜姝擺擺手,道:「既是老夫人院里的人,我也不好隨意處置了你,你且先回去罷!」

翡翠竟是沒有趕緊順勢離開,而是壯著膽子抬眼看靜姝:「奴婢著實憂心大少爺的身子骨兒,想在此等大少爺無礙了再離開,請大少夫人成全。」

靜姝輕笑。

這下她是真的有些惱了。

這一個個兒的,從主家、到表姑娘、又到個二等丫鬟,竟是都把她當成軟柿子捏了?

既然翡翠不想走,那便讓她擱那跪著等罷。

靜姝一指跪在地上翡翠,轉頭吩咐古嬤嬤:「古嬤嬤且想著跟少爺好生念叨念叨翡翠的事兒,莫白瞎了翡翠一片心意。」

翡翠立時一喜。

蠢貨。

靜姝心中冷笑。

當初她可是在謝瑾年身邊兒聽得真真兒的,謝瑾年可是吩咐人讓把在南虞的翡翠一家子跟李嬤嬤一家子一塊堆兒發賣了的。

這要是讓他知道,本該發賣了的一家子竟還好生生在謝府里當著差,而且,這翡翠還是個心大的。

能有這丫頭好果子吃才怪!

撇開翡翠,任她在那暗戳戳地沾沾自喜,不再理會她。

靜姝視線在餘下三個丫鬟和三個婆子身上轉了一圈,漫不經心地問:「你們是自行交代,還是等著我挨個兒問詢?」

先前帶頭要與立春正面剛的那婆子,立時搶先開了口:「老奴是積善堂里,管著茶房的婆子……」

想是看到了她對翡翠的「寬容」,餘下那三個婆子和三個丫鬟,竟是爭先恐後地開始搶著交代起來。

這三個婆子和三個丫鬟都不老實的很。

說來說去,車軲轆話說了一大串兒。

除了交代了自己個兒在積善堂哪處當值,餘下的話歸納起來中心思想便就只有一個:「方才趁著忙亂混進卧房,本想探聽一二,就趁著那郎中給大少爺診脈的時候退出來。不承想,那郎中卻是不按常理出牌,尚未診脈便先清場,以至於她們被大少夫人逮了個正著。」

總之是交代了半晌,實質的東西半句也沒有。

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既是她心平氣和地問,她們不好生交代,靜姝便把她們晾了起來——不叫她們起來,也不說怎麼處置她們。

直至藺先生從卧房裡出來,靜姝才一指立冬,慢悠悠地吩咐:「且讓人把她們綁到柴房去,你去審她們,審出來的結果也不必跟我說,直接報給少爺罷。」

立冬福身應諾,到廳堂門口換下了守門的立春,立春則去院子里叫粗壯婆子來綁人。

跪在地上等發落的丫鬟婆子,見勢不妙,便有天真的連跪帶爬地往門口跑,想闖出去,逃回積善堂。

然而,她甫一靠近門口,便被立冬一腳踹了回去。

立冬這一腳,著實不輕。

被踹的婆子躺在地上,半晌沒能起來。

餘下那五個霎時便歇了逃跑的心思,耷頭耷腦地任人捆了個結實。

藺先生捋著鬍子,看著這一出塵埃落定,才掛著笑開頭道:「謝家娘子且安心,謝公子此次不過是氣滯於胸,並無大礙,按著老夫的方子調養幾日便能大好。」

竟是只卧床幾日,看來謝瑾年初回南虞,當是有不少俗務要處置。

靜姝與藺先生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有勞先生了。妾身必親眼盯著夫君喝葯調養。」

藺先生呵呵一笑,拱手告辭。

靜姝將藺先生送出廳堂,待迴轉時,隨口問立春:「倒是沒想到南虞的懷瑾院格局竟跟京城的差不太多,可是少爺住慣了這邊兒,特特使人照著這邊院子重新改造了京師的宅子?」

立春抿唇,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必定是改過的。不過卻不是照著這邊兒院子改造的京師里的宅子,而是照著京師的宅子改了這處宅子。一年前奴婢隨著少爺進京之前,這處宅院還不是這樣的。」

照著京師的宅子改造了這處宅院?

靜姝心思一動,逐個房舍看過去,卻是發現從小廚房、到浴房、再到廳堂庭院……

竟是處處都有京城懷瑾院的影子,尤其是她使人改造過的地方,這邊兒更是改造的跟京城的院子一模一樣了。

謝瑾年這一份體貼,著實體貼到了靜姝的心坎兒上。

鬆開葡萄架下的鞦韆,靜姝提起裙子,小跑回卧房。

推開格柵門,不待轉入內室,靜姝便嬌聲喊了一聲:「夫君!你甚麼時候使人來……」

待得進入內室,靜姝興沖沖的話戛然而止。

看著床頭含笑看著他的謝瑾年,與面無表情稟報事情的立冬,靜姝一張嬌顏霎時通紅。

放下裙擺,放緩腳步。

靜姝摸著滾燙的臉頰輕咳一聲,端起最為端莊的款兒,裊裊娜娜行至床前,問:「審出結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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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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