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青絲白髮花滿庭 6
「正是幻狐。」葉無瀾挑眉。
那奧婷公主自然也是聽說過幻狐之名,在看見那地上的幻狐的剎那,臉色驟然一白,她腳邊堆積的幾乎成了一座小山的屍體一瞬間被比做了塵埃,這些東西的毛髮被保住了有什麼用?那頭幻狐才是至寶……一隻可比得上這些畜生千萬隻……
「你、你使詐!」奧婷驟然低叫。
葉無瀾凝了他一眼:「這算什麼使詐?我追了一下午沒去殺其他東西,就為了將這頭幻狐獻給皇上。只是不知皇上,是否滿意草民這般唐突的做法?」
說著,葉無瀾抬眼,似笑非笑的看著那若有所思的皇帝。
皇帝看她一眼,很是欣賞的揚了揚唇:「幻狐乃我扶圖至寶,朕在十餘年前就已下旨,得幻狐者主動送予宮中之人,賞黃金萬兩,今日葉姑娘你榮獲至寶,朕甚是欣慰,只不過……」
扶圖皇帝轉頭看了一眼一臉不爽的奧婷公主:「今日騎射,比的是數量多少,幻狐再如何是個寶貝,也當由公主獲勝。」
「那是當然,草民怎敢與銀袖國尊貴的公主比拭,不過是小試牛刀,趁機對皇上您拍個馬屁而己。」葉無瀾笑嘻嘻的說。
「哈哈,好!好!好一個會拍馬屁的姑娘!有意思!」扶圖皇帝頓時笑的極為開懷,抬手招了招那邊沉默的白暮辰:「老六啊,你說這是誰勝誰負啊?」
白暮辰笑道:「自然是奧婷公主勝了。」
葉無瀾要的就是這種結果,她不需要以數量勝出,但是她的一這一隻幻狐在手,即便名義上是輸了,但卻其實是在給銀袖國一個面子,沒有去折對方的面子,而在眾人的眼裡,她這得幻狐者才是最大的贏家。
這是最折中的方式,任何一方都沒有丟人。
那奧婷公主一看就是個高傲的主兒,事已至此,即便自己贏了也不覺得光彩,站在原地看了看葉無瀾,又看了看那地上的幻狐屍體,驟然甩下長鞭:「就算我贏了,這駙馬本公主也不要了!」
話落,赫然翻身上馬,怒氣沖沖的向獵場外衝去。
「這……」扶圖皇帝這隻老狐狸頓時眼神一瞟一瞟的就瞟到了索盧爾身上:「使者,這可怎生是好?」
「公主年少氣盛,不過是置置氣罷了,皇帝陛下不必擔憂。」索盧爾笑了笑,須臾,目光再次落到葉無瀾身上,眼裡的笑意更濃:「而且,我此次前來扶圖,收穫頗豐。」
「哦?使者所指的收穫是……?」
索盧爾挑眉,轉回頭看向扶圖皇帝:「貴國的美景讓人讚歎,我曾以為我銀袖國廣闊的草原已是極美,如今才知不過是小巫見大巫,長了不少見識。」
「哈哈哈哈,使者太謙虛,繆贊了!所謂江山如畫,我扶圖的絕涯壁川萬千水色,實乃天然形成,並非……」
這扶圖皇帝口才甚好,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恐怕會是個一等一的外交官,那兩人接下來說的話葉無瀾已不再仔細去聽,僅是緩步走到白暮辰身側,轉眸偷偷瞄了一眼在明王身旁安靜坐著的楚郡主,又看了看難得安靜的白暮辰,她低笑著以著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這幻狐的皮毛,就當做是我這個朋友給你訂做的新婚之禮。」
白暮辰神色一變,猛地轉頭看他。
卻只見葉無瀾輕笑著說:「佳人難得,不要誤了兩個人最好的時候,有些誤會,既然已經弄清楚,那便過去吧。我看那楚郡主也是個好姑娘,只是被他爹爹保護的太久了,性子有些倔,不肯向你低頭,也不肯解釋太多,你若一直這樣誤會下去,恐怕會把美人兒徹底嚇走哦!」
「無瀾。」白暮辰擰眉:「我們……」
「我們之間,永遠只是朋友。」她打斷他的話。
「只是朋友?」他看著她。
「一個人心裡只能裝得下一個人,這個人想走進來,另一個人就必須走出去,可是,恨也會添滿整個心的,那個人走不出去,其他人便永遠都無法走得進來。」她垂下眼眸,聲音輕飄飄的,只有他一個人聽得見。
「你……要去找他?」
「不。我是要去救鶴離!」
「我陪你去。」
「不需要。」
「無瀾!」
「白暮辰,人心都有一個相同的毛病,那就是,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我不管你對我究竟是開玩笑還是真心的,楚郡主的事情既然你已經知道,你便回到她身邊,不要再讓她受任何委屈。而我,讓我一直做你心裡那個一直沒有得到的最好的葉無瀾,不好么?」
「無論我還有多久的壽命,無論是三年五年還是僅僅剩下一天,你和我之間,我希望只是朋友。」
「在這個世界上,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很孤單,有太多的人靠近我的原因是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性,而只有你,是在我無衣無靠對這個世界還很陌生的時候忽然出現在我的世界里,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從最初的互相幫助到現在依然在互相幫助,我希望你是我最簡單的朋友,讓我感覺這個陌生的世界里還有一個人是值得我去懷念與感激的。」
「我希望你就是那個人。」葉無瀾看著他,眼裡有著溫暖。
「我懂了。」白暮辰揚了揚唇,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卻是摸到了滿手的墨香,剎那間他眸光一暗,想要挽留,卻是看著她眼裡的堅決,任何挽留的話都再也說不出口。
「如果有一天,你倦了,累了,就來扶圖找我。那塊玉牌始終為你留著,我太子宮的大門始終為你敞開,沒有任何人能阻攔你來找我。無瀾,你要最簡單的感情,那我就給你最簡單的感情,我永遠都做你的後盾,好不好?」
葉無瀾彎唇一笑,用力點頭。
*
天亮。
前方的路或許將是新的征程,葉無瀾依然是一身戎裝,只是頭髮上的墨汁已經洗乾淨,在頭上罩了一塊黑布將頭髮全部包住,看起來像是阿凡提在世,可惜她騎的不是驢子,是正宗的由扶圖國尊貴的太子提供的白馬。
她的離開,沒有向任何人打一聲招呼,想必她這莫名奇妙的出現也莫名奇妙的失蹤,足夠白暮辰向他父皇解釋幾天了。
葉無瀾站在雁蘇府的城門外沒多久,便策馬轉身頭也不回的向遠方奔去。
再見了小白。
謝謝你這麼多時日對我的傾囊相助,謝謝你以一國太子的身份曾那麼有勇氣對我許下那百萬大軍相助的承諾,雖然直至今日我也沒讓你去兌現這份承諾,但這一份最簡單的感情我會永遠深藏在心底。
無論你是喻飛白還是白暮辰,你是我在這陌生的世界這些年的第一個好朋友,也是,唯一一個……好朋友。
直到葉無瀾已走出去很遠,城門之上緩緩走出一道身影,白暮辰靜靜望著那道已經遠去的只剩下一個小點的影子,許久。
忽然,城門下出現另一道身影正疾奔而去,白暮辰俯首看了看,頃刻眉鋒一挑。
傻丫頭,你似乎……又要迎接一場新的人生了。
整整策馬疾行了半個時辰,一路上沒有任何阻礙,直到終於出了雁蘇府的郊外,再越過前方的山便是扶圖國與雲外瑤台的交界之處,另一個方向卻是去銀袖國的官道,她正要向雲外瑤台的方向奔去,卻是忽然,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在眼前一躍,跳到她的馬頭上,驚嚇到了她身下的馬兒,葉無瀾連忙收緊韁繩向後一拉。
只見那道深藍色的身影又向前一跳,卻是竟在她眼前單膝跪地。
好不容易將受了驚的馬安撫下來,葉無瀾拽著韁繩在原地走了幾步,才擰眉瞪著那俯首跪在她眼前的男人:「索盧爾?」
「臣下懇請公主回國。」索盧爾沒有抬頭,開口的聲音恭敬而嚴肅。
葉無瀾臉上並沒有半分驚訝,只是坐在馬上,淡淡凝視著他:「你為什麼確定我是你口中所說的公主?」
索盧爾這時才抬起頭看向她,須臾從袖中拿出一塊刻著奇怪文字的石質圓盤:「臣下昨日在林中以暗器偷襲,頂著冒犯之罪取得公主的血,滴在這石盤之上,金盤有所反映,可見葉姑娘你果然是我銀袖國遺失在外的正統血脈,十五年前失蹤的長公主。」
葉無瀾半眯著眸子看著他,雖然她對自己的身世已經是半信半疑,但畢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現在除非得到真平實據,否則任何人的任何話一個字都不信。
「原來昨天那人是你?這世間這麼多人,你怎麼偏偏就取我的血來驗證?」
索盧爾依然恭敬的單膝跪地:「因為公主的樣貌與女皇實在相像,臣下才對公主的身世起了疑心,昨日取血滴石,才肯定了臣下這一猜測。」
「你確定沒有錯?」
「臣下敢以項上人頭確定,葉姑娘你正是我銀袖國十五年前失蹤的長公主,請公主隨臣下回扶圖,一見女皇,公主便知臣下此言是真是假。」
葉無瀾無聲的看著索盧爾,須臾彎了彎唇:「奧婷公主不是很好么?我葉無瀾孤家寡人習慣了,不想再去認什麼親戚,無論自己究竟是誰,對我來說都已不再重要。」
「公主此行可是要前去雲外瑤台救鶴離?」索盧爾沒有就著她的話去說,但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忽然笑問。
葉無瀾終於將使馬兒完全安靜下來,站在索盧爾面前,垂眸看著他眼中的笑意:「你怎麼知道?」
「鶴離會有此一劫,皆由公主所致,而如今公主您想一個人闖入雲外瑤台實在是難如登天,我銀袖國早在一個月前便已收到鶴離的線報,要我們找到公主,由公主親自帶兵前往雲外瑤台要人,除了這種方法,再無其他。」
「另外。」索盧爾緩緩站起身,依然恭敬的看著她:「公主,鶴離本就是您的駙馬,您是我銀袖國未來的皇位繼承人,您要去救他,就該光明正大的帶著我銀袖國的軍隊攻入雲外瑤台,光明正大的將您的駙馬奪回來,而不是這樣孤身一人前去冒險。」
葉無瀾無聲的坐在馬背上,面無表情的看著索盧爾眼裡神態。
「你究竟是什麼人?」她陡然眯起眼,仔細看著那靜靜矗立著的明明一臉的恭敬,卻依然讓人覺得不同凡響的看起來有些妖野的男人。
「我是索盧爾,銀袖女皇身邊的大內總管,我們銀袖國是女權至上的國度,所以沒有太監。」他勾唇輕笑以答。
「是嗎?」葉無瀾冷笑,驟然拔劍朝前猛地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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